「您製作的毒藥這次的熱度很高……甚至有貴族出重金, 隻希望能夠見您一麵。」


    「請幫我謝謝他的好意, 不過我不會見任何人的。」


    「可是……您的名氣在沃米卡乃至全國都呈持續上升趨勢,特別是您從未透露過麵容和真實姓名,如果您願意,我們可以為您舉行見麵會。我們知道塔納托斯大人您很忙,如果您能夠同意,此後您即便不繼續為我們提供藥劑,隻需要將商標賣給我們,您也可以有持續的收入來源……」


    阮笙已經有些煩了。


    她原本想立刻離開, 但是經理的喋喋不休讓她迫不得已停下了腳步,她皺著眉頭,生硬地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需要,再見。」


    她說完,轉身朝著大門處走去。


    「哢噠」一聲重響。


    門落了鎖。


    緊接著是整齊的皮靴踩地的聲音,那些她從一開始進門就沒有察覺到的人,這時候才顯露出氣勢,規整地立在大門兩側。


    阮笙定在原地。


    一個身影正在慢慢地接近她,她什麽也看不到,卻能聽到那讓她曾經如臨噩夢一樣的軍靴踏踏音在朝著她靠近。


    她條件反射地忍不住畏縮起來。


    阮笙攥緊了手心。


    不。


    沒什麽好怕的。


    你連羅蘭都不怕,為什麽要怕一個甚至沒有魔力的人?


    不過是習慣,不過是下意識,不過是因為心理暗示……


    一隻冰涼的,戴著皮革手套的手,這時輕輕摘下了她的兜帽。


    黑髮青年身材頎長挺拔,穿著騎士軍裝,腰間配著一柄金色的劍。


    他又伸手摘下了她的護目鏡,用拇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眼窩。


    「海洛茵,」他說,「你果然看不見了。」


    「……」


    「你的房間我都為你留著,分毫沒有挪動,需要什麽隻管讓傭人去買,你不必這樣辛苦地賺錢養活自己,」德萊特說,「跟我迴家,海洛茵。」


    「……」


    阮笙看不見德萊特,她完全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她隻能拍掉對方的手,然後別過臉,以掩飾自己不可視的一絲慌亂。


    「少公爵,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從前就不怎麽喜歡直視德萊特,因為對方深海一樣的雙瞳會給她帶來不適的感覺。現在,她更是不喜歡、或者說想要逃離——她甚至連他的人、表情、動作都看不見——就連羈絆值也是如此。


    她看不到德萊特的羈絆值了。


    怎麽描述這種感覺呢?


    就像在深淵上走一根獨木橋,獨木橋不算很窄,她走得也不算困難,突然有一天,這座橋她看不見了。不僅如此,標誌著「前方還有x米到達」的牌子也不見了。


    數字讓她有安全感,數字的消失讓她變得不安。


    她一開始以為隻是係統的故障而已,畢竟幾天之前,羅蘭還在沃米卡的時候,她還能看到他頭頂的羈絆值變化。


    可是她卻無法看到德萊特的。


    是攻略對象之間發生分化了,還是這些天發生了什麽事件?是隻有德萊特頭頂的羈絆值看不見,還是其他的也……?


    這時,阮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她有些太過於依賴數字了。


    可是如果這不是遊戲,那他們也當然不會是數據。


    人心,又該怎麽能來用一串冰冷的數字來定義呢?


    阮笙看不見德萊特的表情變化。她隻能聽到對方遲鈍了一下,問:


    「你叫我什麽?」


    「……」


    她說,「我以為您清楚,我已經不姓德蒙特了。」


    德萊特:「誰告訴你的?」


    房間裏傳來了走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阮笙察覺到房間裏少了一些人。又或者,隻剩他們兩個人。


    「那時,所有人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他們不知道。」


    德萊特否定道,「他們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我不明白,請您直接告訴我。」


    「你依舊姓德蒙特,你依舊是亞特帝國唯一的公女。」


    德萊特頓了頓,補充,「我唯一的妹妹。」


    阮笙皺起眉頭:「……那瓦麗塔呢?」


    「她住在外麵。」


    「公爵同意您這樣做嗎?」


    「他無法不同意。」


    「我還是不明白少公爵您的意思,這太玄乎了。」


    德萊特低頭,他看著少女頭頂的發旋,似乎那也能透露出她腦袋裏的疑惑。他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果然……喜歡更加直接的、坦率的。」


    阮笙:「……呃,如果您能夠坦率地告訴我一切的話,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她看不到德萊特眼底藏著的海域醞釀著怎樣的風暴,下一秒又會是怎樣的風起雲湧。


    德萊特很快地打斷她的話:「好。」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掰正,像是對下士下達命令的長官一般:


    「那麽,首先,看著我,海洛茵。不管你看不看得見。」


    「……」


    「我帶你去了解,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青年貼在他妹妹的耳畔,低沉道。


    *


    城門的集市上懸掛著將死未死的二十餘人,有老人,也有壯年,他們被處以極刑,開腸破肚,髒器和發臭的血液淅淅瀝瀝流了一地,魔鳥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享受著這場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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