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鬆了口氣,心間撲通亂跳,肩線卻都下垂了些。


    對抗天災,耗了朝天歌大半生修為,雖有過短暫的調養,卻依舊恢複不到全盛時期。


    好似從踏入宵皇遇見他開始,他便一直是戰力有損的狀態,是因那令人脊背寒涼的“詛咒”?


    果真生生世世都帶著?連他死了都不放過?


    山河心口似被巨石壓著,悶得他險些嘔吐。


    那九頭蛟抻長頸緊追在紅影之後,又將他的心攥了一把。


    即使知道朝天歌必然能應付這九頭蛟,可當“未知”毫不客氣衝撞過來時,他還是懼怕接不住其帶來的結果。


    就在這時,他被頂上的鬼船拖離了原地。


    朝天歌臉色陰沉駭人,足尖一點,看似輕點,可那被點的蛟龍頭,竟然一下埋進了水裏,他借勢一躍而上,速度極快。


    但那九頭蛟也並非吃素,江水猛然卷起浪濤千層,推著它前進,這貨似乎卯足勁要纏上朝天歌。


    如有人召!


    朝天歌迴轉身,迅疾甩出一張符,堪堪切下了九頭蛟其中一個頭。


    山河惶急,抬頭看鬼船,瞥眼見手腕上的銅環,才想起身上尚有武器,遂立即大唿:“招財!”


    倏然間,一張獠牙大口,不知從何處出來,狠狠咬住了九頭蛟其中追得最兇的那個頭,伴隨著尖厲的叫囂,招財與那貨齊齊摔入水中。


    眼見朝天歌就要追來,又一道水牆立起擋了他的路。


    那鬼船乘風力而飛,快得模糊了山河的唿聲。


    與此同時,無數張鬼符破牆而出,猶如利刃出擊,劃破空氣,直追上來。


    山河心跳加快,卻見那兩個鐵鉤子從頭頂上飛過,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他唿吸一滯,旋即大喊:“朝天歌!快躲開!!”


    與此同時,那些鬼符已然追了上來,紛紛貼住鬼船,猶如一張大網,將整艘船都罩住了。


    山河明顯感到鬼船速度降下來了,不知為何那鐵鉤子竟然去而複返,隻聽“砰”地一聲響,鐵鉤子一下扣住了船。


    “破!”


    這個聲音縹緲似地傳來,下一刻頭頂一陣巨響,聲震如雷,他突然墜落了下來,整艘船霍然炸個粉碎!


    在那些掉落的船體殘骸中,山河恍惚看到了兩個身影疾然摔下。


    還未看清是何人,紅影一道疾如旋踵,他就落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裏。


    山河斂著的那口氣,終於放下了,但他的心還是狂跳不已,驚得額上都冒出了冷汗。


    萬幸!沒有出現那一幕!


    朝天歌麵色陰慘,抱著山河的手收得愈發緊實。


    驚魂未定的山河偎在朝天歌懷裏,一句話沒說,卻是紅了眼角。


    他們落在了納吉背上,朝天歌解開了禁靈索,順手起了個火訣,旋即將整條禁靈索燒毀了。


    山河本想留著這玩意,但以此前的狀況來看,這禁靈索分明針對的是他,留著對他有害無利,燒了或許更好。


    朝天歌轉身對著那在水中翻騰怒吼的招財,起了召迴術,招財身形一晃,躍出水麵不見了,實則重新迴到了山河的銅環中。


    那九頭蛟也沒再浮頭,估計沉江底了吧。


    這會兒,那漩渦也不再動了。


    “招財它……”山河原不知自己說出口的聲音帶顫,話說到一半,就又吞了迴去。


    “它並無大礙。”朝天歌側身抱住了山河,濕漉漉的身子如寒冰般,隻抱了片刻,便要鬆開,山河立馬將他圈穩了,撫著他的後背,喃道:


    “沒事了沒事了,是我太大意了……隻是你為何要將那船炸了呢?興許跟著它還能查出點東西來。”


    “是我思慮不周……”朝天歌低低說了聲,頗有自責之意。


    “啊沒事沒事,但我好像看到了有兩人從船上摔落下來,可惜沒看清……”


    “是風行者與水行者。”朝天歌過來時看清了。


    原來是他們!


    此二人雖是鬥幽宗門下,但也有段時間銷聲匿跡,原來是躲到此處來了,這也就能解釋為何大浪滔天、狂風無度了,若二人默契配合,充分利用此地優勢,確實能夠發揮莫大功效。


    山河猜測道:“他們會來此,還能配合得這般默契,想來是背後那個人在出謀劃策。”


    朝天歌眸色微沉,道:“不必擔憂,我們很快就能找到那個人了。”


    “隻可惜,又被他們逃了。”


    “他們逃不了。”


    山河貌似對風水二行者的逃遁,習以為常了,也就不糾結此問題,轉而愧疚道:“此事怪我,我應該先打聽清楚,才能帶你來這裏,萬萬沒想到夜鳴江還能藏著這般怪物……”


    朝天歌搖搖頭道:“不關你事。這九頭蛟本應登天渡劫,卻因他人一語成讖,使它不能化龍,因此醞積怨氣,怒化九頭,盤踞在此作惡。


    我們來此,興許早已被人‘設定’好,而它也想不到會有人絞了它的洞府,錯當我們是不速之客,才這般遷怒於我們。”


    山河疑惑道:“有人絞了它的洞府?你在水底探到的?”


    “嗯,那漩渦處,原是它洞府所在。”


    “所以,水行者利用了這一點,激怒九頭蛟來牽製你?”


    “十有八九。這水下還有東西,我尚未探清,又不敢耽擱太久,是以匆匆上來了。”


    自翻江倒海始,朝天歌的眉心便一直蹙著,似有什麽心事化不開。


    山河抓穩了他的手,將他臉頰處粘著的一縷濕發撥開:“是何物?”


    “似是個洞,洞口極狹,隻能通一人。”


    那是有轉機了?


    山河登時揚了眉,道:“我下水探探。”


    朝天歌立即穩住他雙肩,蹙額道:“不行,你不能去。”


    “放心,我水性好,你又不是不知,我去探探就迴來,你在此等我……”山河話未說完,朝天歌截口道:“我能下水……莫忘了,我已不是個人了。”


    山河聞言,神情微微一僵,反應過來後又變得落寞,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肩膀,道:“好,一起下去看看。”


    “我知道了,”朝天歌突然嚴肅起來,“那個洞確實是個通道。”


    “如何說?”


    “他們便是入了那個洞。”


    “你說的是風行者與水行者?你是如何……”


    “他們身上有我的追蹤符。”


    難怪他那般胸有成竹地道此二人逃不了,原來是有追蹤符!


    “那趕緊跟上!”山河說不準激動什麽勁,但心中有個念想,他想揪出幕後黑手。


    朝天歌旋即收了納吉,與山河一道鑽入水中。


    水下漆黑一片,那個僅能通一人的洞,藏在了刻有“中流砥柱”四字的巨大石壁之後,窮光蛋近前一照,幽深莫測。


    換作以往,或許山河要斟酌一番,但有風水二行者打頭陣,也就不必有太多顧慮了。


    朝天歌第一個鑽進洞,山河緊隨而入,因洞內狹長,窮光蛋隻能委屈將自己縮成如同手掌般大小,保持著幽光。


    為了彼此不走丟,他們在進洞前就已各自埋下了追蹤符,確保時刻知道對方身在何處,哪怕是一前一後半臂之距。


    要說山河的水性也著實好,足足跟了一個時辰,終於在見到水底光那刹鬆了口,險些繃不住,朝天歌疾然迴頭給他送了氣,否則他那七竅就該噴血了。


    渡的是鬼氣,總比沒有的好。


    朝天歌圈住他,一股勁迅捷衝出了水麵。


    未等看清周遭是什麽環境,山河就虛虛倒在朝天歌懷中閉目喘氣了。


    真是差勁啊,凡人之軀終究無法突破極限。


    坐在幽暗的洞中,朝天歌手掌蘊靈光,在山河胸膛處輕撫著,直至他唿吸漸漸順暢,才將皺著的眉頭輕展開。


    此番若不是朝天歌也下了水,那他準能在水裏死去好幾迴,指不定某刻重生間隙,還能被水裏的怪物吃得連渣都不剩了。


    好在這一路下來,也不見什麽怪物。


    窮光蛋緩緩撐大了,勉強將四處照得清亮。


    朝天歌先是一怔,隨後山河驚咦出聲。


    躺在他們身側的,竟是兩副皮囊!


    沒有骨肉與衣物,鬆鬆垮垮僅剩一張連著頭發的人皮!


    朝天歌麵色一沉,正要掀開,山河搶先了一步,勾起頭發,掀開一角,才看清那張皮是何人的。


    “水行者?!”山河一驚,頭頂微微發麻,不由得看向朝天歌。


    朝天歌神情有些難言的嫌惡,目光微斂,向四下掃了圈。


    這個洞不大,對麵還有一縷幽光,興許是出口。


    但就在這個看似不大的水洞中,竟飄浮著許多形似人骨的木頭與衣裳。


    “是傀儡人!”


    山河定定看著那副皮囊,另外一副想必是風行者的吧,難怪他們穿過那麽長的洞,竟然相安無事,到了洞口才化開。


    “竟然又一次被傀儡人騙了。”


    “不,”朝天歌低沉地說了聲,再次掃了眼那副歪七扭八的皮囊,“雖是傀儡人,但人皮卻是真的。”


    “啊?”山河尚未反應過來,眨掉了眉上落下的水珠,問道:“傀儡人的皮,不都是人皮所做麽?”


    朝天歌道:“的確如此,但我指的是,這兩張人皮,就是風行者和水行者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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