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磐薑鎮後,林玄真就發現這裏與磐薑穀極為不同。


    原先在磐薑穀之時,街道上以女子為主,現在也多了些男子的身影。


    不僅如此,磐薑鎮經過三百年的靈氣沖刷,身懷靈根之人漸漸變多,如今已是元洲黃土宗和祖洲自在門重要的弟子來源。


    雖然失去了磐薑穀的天然屏障和強健女嬰的參寥泉,卻因禍得福,更多人得到了修道機會。


    在古池成為自在庵庵主無嗔法師親傳弟子之後,陸續也有不少磐薑族人拜入自在庵。


    身懷靈根之男女老少,則大多就近拜入宗門,其中有十數人拜入了元洲最強宗門黃土宗。


    磐薑鎮的防禦陣法,不限製磐薑族人進出,隻是和宗門家族一般,用作抵禦外敵。


    楚怡一邊輕聲細語地講述著磐薑族的變化,一邊帶著小師叔祖往自己的院子去。


    好景不長,路上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她。


    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第一時間迴頭喊道:「楚仙師迴來了!」


    這一嗓子,幾乎是在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街上的男男女女都看向一點都不招搖的楚怡和林玄真。


    一旁的大嬸驚喜地上前搭話,道:「楚仙師許久未歸,阿牛家的孫子都長大成人了!哎喲,說起來,阿牛那小子以前還說要嫁給楚仙師呢!」


    也有挽著一籃子蔬果的中年男子上前,問道:「楚仙師,您這次迴來待多久?我家小子剛測出靈根,他一直想著要拜您為師……」


    楚怡柔笑著應對幾句,這些人主要是她當初援助的那些凡女後代,才會如此熱情。


    等到人群散去,楚怡微微鬆了口氣,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小師叔祖呢!


    楚怡轉身四顧,卻發現小師叔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磐薑鎮上的風月之所——鳳鳴院門口。


    磐薑鎮女子好男色。


    因此,原先的鳳鳴院也跟著磐薑族北遷,到了這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開了一家。


    不過現在的鳳鳴院,分為前後兩院。


    前院待客奉上茶點,同時也是男女展示自己琴棋書畫的場所;後院則是滿足一些男女特殊愛好的高價廂房。


    兩院各有南北向的院門,林玄真就在前院的北門。


    楚怡見狀放了心,如此一來,倒是不用太擔心小師叔祖會看到什麽汙眼睛的場麵。


    那提著一籃子蔬果的中年男子是個普通人。


    他見楚怡看向鳳鳴院,皺了皺眉,提醒道:「楚仙師有所不知,十年前鳳鳴院換了個主人。自從成婚後,我家主便不允許我進出鳳鳴院,具體情況我也不知。」


    楚怡聞言,點頭謝過,便撥開人群,疾步往鳳鳴院走去。


    她緊跟著林玄真,進入了鳳鳴院。


    剛一入鳳鳴院,楚怡便警惕起來。


    這裏是前院,本該待客的地方,卻被人設下了幻陣!


    好在設陣手法並不高明,楚怡都沒動手,就走出了幻陣。


    一出幻陣,楚怡看到小師叔祖正和一個容貌俊秀,氣度不凡的化神期男修說話。


    那男修雙目如電,看過來,口中問道:「林道友,這位是……?」


    楚怡有些疑惑,此人竟然不認識自己?


    這是哪個山坳坳裏出來的男修?


    且不說楚怡從三百年前開始,每隔五十年都會來磐薑鎮住上一年,順便維護和修補護山大陣。


    磐薑鎮上有她的畫像,基本都認得她。


    隻她是天雷雙姝之一,就基本上不可能有化神期修士不認得她的。


    究竟是哪個宗門的天驕弟子,認不出自己也就罷了,竟還能在一丈距離內,與小師叔祖說話?


    楚怡隻好主動開口,自我介紹道:「在下天雷門五雷峰,楚怡。敢問道友師出何門?」


    那男修麵色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復了自然。


    「原來是天雷雙姝之一的楚怡仙子,久仰久仰。在下風景言,隻是鄉野一散修。」


    他這話說得十分不走心,看向楚怡的目光平靜無波中深藏著恐懼,好似眼前的嬌弱美人是塊隨時可能炸裂的石頭。


    這還是楚怡第一次遇到對女修如此反應的男修。


    尋常人,總能流露出一絲喜歡或厭惡,不可能是這樣平靜無波的。


    林玄真倒是能理解風景言的心情。


    磐薑穀被幽禁折辱玩弄的不堪遭遇,叫他對女子產生了心理陰影而已。


    在這方麵,風景言和楚怡還挺相似的,都有「恐異性症」。


    她擺了擺手,帶過話題,笑著對眼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風景言說道:「你怎麽在這裏?」


    按理說,風景言雖然遭受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但他當初被囚禁之時,已經是元嬰期大圓滿。


    他迴了宗門,應該還是宗門重點培養的弟子。


    怎麽會跑到磐薑穀裏,奪了鳳鳴院,還經營得有聲有色的?


    風景言沉默片刻。


    當初他離開磐薑穀後,便生了心魔,因此久久不能突破元嬰期,之後便被宗門師長放逐。


    他獨來獨往,穿行山林,漸漸放開心胸之後,竟水到渠成地突破了。


    風景言迴到宗門卻發現,上古異獸潮已經將宗門踏為平地,他也無處可歸。


    後來他遇上了已經剃度的古池,如今該稱唿為至清小法師。


    經由至清小法師的指點,他想起自己的心魔起因,才決定再迴磐薑鎮,解開心結。


    風景言嘆了口氣,道:「此事不便細說,大致來說,在下如今已無處可去。十年前巧遇了古池道友,是她指點我到這裏來的。」


    來到北遷後開始融入修真界的磐薑鎮,風景言才發現,自己一直糾結的那些事,多麽不值一提。


    磐薑族當年見過他的人,除了入道修行的古池,已經全都不在了。


    沒有人記得他曾受過何等屈辱。


    鳳鳴院院主有愧於風景言,又在君子六藝方麵自嘆不如,便將前院之事都交託給了他,自己則去負責後院風月之事了。


    林玄真點點頭,對風景言說道:「原來如此。你把我,還有楚怡,當成普通客人就好,不必特殊招待。」


    主要是天魔玄真要進來看看,她自己是不想的。


    磐薑鎮上男子,精神麵貌雖然已經大為不同,但於容貌上,還是遜色於修士的。


    風景言曾經是磐薑穀冒險囚禁的修士中最好看的,但他的姿容尚且遜色於申懷元,更不用說比起楚惜時,他就跟路邊的野花對上了牡丹似的。


    天魔玄真被關了好幾天小黑屋,好不容易才得到出來放風的機會,怎能錯過這種被美人環繞的絕佳機會?


    林玄真對識海中的天魔玄真說道:「你也看到了,真的很一般。」


    壓製太過,不但天魔的魔念會變得特別煩人,同時,體內的魔元也有些不受控製。


    這是天魔玄真不計代價的反抗。


    雖然影響不大,但足夠擾人。


    林玄真不時也要找機會紓解和安撫一下天魔玄真的強大怨念。


    天魔玄真依然十分興奮。


    聽到玄真如此評價,天魔玄真傳音道:「這麽美,玄真你竟然說很一般?!」


    林玄真嘴角微抽,天魔玄真可是見過楚惜時的,當時還被迷得七葷八素,現在這審美水平怎麽就直線下降了?


    天魔玄真感應到玄真對自己的質疑,又迴道:「玄真你是不是沒發現?此人頭骨,乃吾所見之人中最完美的!吾把他腦袋摘了吧!」


    幾乎完全對稱的蝶骨,這是何等極品!


    原來是說頭骨,林玄真沒來由地鬆了口氣,隻要不是風景言的顏值就好。


    不對,頭骨也不行!


    林玄真果斷否決天魔玄真的提議,「你知道,這不可能的。」


    「吾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天魔玄真誘惑道,「很簡單的,隻需稍稍放鬆對吾的壓製,自然不必玄真你動手。」


    林玄真不由問道:「你要怎麽做?」


    「吾隻給他的心魔加一把火。等他走火入魔把自己弄死了,我們就可以摘他腦袋了!」


    林玄真沒有拒絕,反正是個人就有心魔,不過是多一點少一點的區別。


    而且她看風景言,也不像是會走火入魔的人。


    得了林玄真的許可,天魔玄真當即對風景言釋放出一道魔念。


    林玄真等天魔玄真心滿意足地迴到識海深處,利索地加上兩層禁製之後,才抬眼看向風景言。


    她想了想,隨手拿了一張上品五雷符給風景言,說道:「風道友,你若是心魔再現,便用這道符劈自己。隻要不死,自然可以助你勘破心魔。」


    雷能剋魔,而且她親手繪製的上品五雷符,劈在風景言這化神期修士身上,隻要劈不死,什麽心魔都能消散。


    既讓天魔玄真做了想做的事,又沒有給風景言造成壞的影響,甚至給他一個徹底打散心魔的捷徑,不愧是她林玄真。


    風景言不明所以,接過符紙一看,竟然是上品五雷符!


    上品五雷符能夠賣出一張一枚上品靈石的價格,是他這個沒了宗門的窮光蛋勉強能夠消受的。


    可他即使是鳳鳴院管理前院的院主,磐薑鎮上留守的大多也是凡人,並沒有多少靈石可賺。


    明知拿了符紙便是占便宜,他到口的拒絕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風景言想試試看。


    能完全驅散心魔,當然值得冒險。


    「這是上品五雷符,林道友如此厚禮,在下心存感激。隻是在下囊中羞澀,若是林道友不嫌棄,還請收下我的儲物袋。」


    說著,風景言就把自己的儲物袋整個遞到林玄真眼前。


    林玄真當然嫌棄。


    她每次出門就能撿迴家一堆資源,處理那些頂級的天材地寶都已經很麻煩了。


    給宗門,不但要增加貢獻點,還會引起一些見不得光的貪念;自己用,那麽多東西一個人也用不完啊!


    更不用說,風景言那些顯然品階不高的材料和資源。


    那些東西還不如留著,劈完五雷符後也好給他自己養傷。


    林玄真想了想,轉頭問楚怡道:「楚怡,你有多少上品五雷符?」


    身為「天雷雙姝」之一,就要以身作則,當一個積極向上的好榜樣,同時也代表著天雷門上下的精神麵貌。


    就算是為了等師父飛升後能夠更好地照顧小師叔祖,楚怡這三百年也不曾偷過懶。


    修習月華功和寒月煉體訣之外,她還堅持每日製符百道。


    熟能生巧,楚怡每天都能畫出一道上品五雷符,運氣和狀態都好的時候,甚至能出一張極品五雷符。


    日積月累,三百年下來,即使已經在上古異獸潮中用去了部分,楚怡手上還是留存了不少。


    此刻有需要,楚怡當即掏出手掌寬那麽厚的用絲帶紮緊的一刀上品五雷符,遞給小師叔祖,柔聲道:「這裏是五百張。這樣的我還有一百多遝。」


    ……五萬多張上品五雷符!


    不要說是風景言了,連林玄真都有些震驚。


    她頓了頓卻並不接,隻是指了指楚怡手中那一大坨上品五雷符,示意風景言將儲物袋收起,道:「風道友,這五雷符於我而言,不值什麽。就當這是贈與你的,不必掛懷。」


    反正棗子和大棒都給了,也給了他一個完全驅除心魔的機會,剩下就看風景言自己的造化了。


    風景言見狀,感動於林玄真竟然會通過這種近乎炫耀的方式,來說明上品五雷符的廉價,隻好說道:「既然林道友如此說了,那在下就覥顏收下了。」


    他心裏清楚,無論是林道友看不上自己這儲物袋裏的東西,還是她不忍心收了自己這窮酸修士的所有資源,他這份人情是妥妥地欠下了。


    楚怡默默把那磚塊一樣的一疊上品五雷符磚收好。


    不知為何,她覺得小師叔祖的笑容裏有幾分意味深長。


    上品五雷符劈自己,楚怡也是試過的。


    在寒月煉體訣有了進境之後,她會劈自己一下,以此確定自己肉身的強度和實力。


    雖然不致死,但絕對能痛得整個人一哆嗦,腦子一片空白。


    那種狀態下,哪裏還會注意到有沒有被心魔附體。


    林玄真趕走了風景言,又看了一會兒鳳鳴院中的各項展示與表演,才決定離開。


    她都差點忘記了,這次來磐薑鎮,是為了順便了解楚怡和磐薑族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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