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雲散去,天道之眼也漸漸隱去,林玄真收迴聯結的神識,轉而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修士。


    天道小老弟能安心地隱去,可見眾修士對她沒有什麽不滿。


    林玄真看向遊龍峰方向,也不知道楚怡那裏怎麽樣了。


    餘下送客之事,自然有東道主的王珂宗主處理。


    王珂在此時緩過神來,對眾修士說道:「方才雷劫和閆長老自爆,驚擾了諸位。不如隨我到遊龍峰上,喝杯茶壓壓驚?」


    王珂這手調配花茶的手藝,在修真界也是小有名氣。


    她親自選用數種珍稀靈花調配的仙茅靈茶,能拓寬識海,對大乘期修士也有益處。


    眾修士相互看看,又偷偷瞧了瞧正望著遊龍峰若有所思的大師姐,一時間沒人出聲應下,隻等最強的大師姐先表個態。


    修士對實力的追求和對強者的仰慕,不可能因為剛才那麽一嚇,就消失了。


    大師姐雲淡風輕地露了這麽一手,反倒叫在場眾修士心悅誠服。


    連大師姐這種境界和實力的人,都不著急飛升,他們急什麽?


    飛升上去,還極有可能被雷繁上仙和天雷七星暴揍,得不償失啊!


    在修真界,大乘期修士壽元約有一萬歲,幾乎是不受拘束的。


    除了大師姐這種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布下十方封靈陣阻止自爆,以及能隨心所欲加快和暫停雷劫的超凡存在,遇上別的大乘期,一般也不會鬧到動手的地步。


    修士自爆的威力能比自身境界還高出一個大境界,大乘期修士,誰也沒把握能防住對方自爆。


    王珂見眾人偷看大師姐,神情激動的模樣,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


    大部分大乘期都是清虛宗的長老和太上長老,若是對大師姐起了心,清虛宗恐怕要招來雨花閣的狂風暴雨。


    王珂再度出聲邀請道:「近日我剛剛從雨花閣購得一批品質上乘的金仙茅,調配了新的花茶,還請諸位長老和道友,指點一二。」


    在場修士對大師姐流露出的那一絲仰慕之情,在王珂提到雨花閣之時,又如潮水般退去了。


    想要追隨大師姐,就要做好被大師姐無視,被雨花閣閣主楚惜時針對的準備。


    大師姐有那麽出色的七個師兄,無視比不上天雷七星的修士示好,也是正常的,隻是楚惜時不好對付。


    絕不是因為那楚惜時實力太強,他們打不過。


    而是楚惜時花樣太多,丹符器陣劍幾乎樣樣精通,還能吹奏完全無法防禦直擊元神法身的驟雨亂花曲,實在難纏至極!


    楚惜時不但自身條件極佳,師兄師姐又是護犢子的大乘期修士葉惜年和秋惜月,還背靠著產業遍布修真界的雨花閣。


    與這種人為敵,除了自慚形穢,飽受打擊與羞辱之外,難免還要牽連自己的宗門和家族,得不償失。


    久而久之,修真界漸漸地隻剩下楚惜時這麽一個大師姐的追求者了。


    眾人的想法都差不多,紛紛收迴了自己的視線。


    清虛宗的另一位太上長老率先開口道:「大師姐,恕在下無理,我與淩風穀的長老有約,先告退了。」


    一位三十六宗的大能好似得了提醒,也跟著說道:「在下是來拜訪青雲峰的,想必青雲院院主已經備下了宴席,我這實在不好推脫,先行一步了。」


    「王宗主現下怕是要忙著安排人處理渡劫之後的事,我家中也有要事,不便再留下叨擾。告辭!」


    ……


    林玄真迴頭看了幾人一眼,這好像是他們之前找的藉口。


    她隨意點了點頭,又收迴了視線,對王珂說道:「我先迴遊龍峰。」


    說罷,林玄真便禦劍往遊龍峰方向去了。


    眾修士這會兒都急著迴去跟自己的師長說自己的見聞,最終也沒幾個真要留下,到遊龍峰上喝茶的。


    王珂對此早有準備,一一送走了這些修士。


    等到司星峰周圍的修士都離開後,她才招來自己的大徒弟,開始安排修整司星峰事宜,接管閆期留下的那部分資源。


    ——————


    在閆期的劫雲開始凝集的時候,楚怡被樊澈引著,一路到了遊龍院的宗主書房。


    確切的說,是前宗主秦遊風的青斿齋。


    楚怡在那青斿齋的牌匾下駐足看了片刻,心中厭惡。


    青斿齋,清遊,虞清清和秦遊風……


    要是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是清虛宗的清,說不得還要稱讚一句,好一個心係宗門的秦遊風!


    楚怡忍不住拿團扇掩住半張臉。


    她擔心自己作嘔的表情太過扭曲,被自己的擁躉樊澈看到,破壞形象後,靈石就不好賺了。


    樊澈不太清楚秦遊風和之前第一美人虞清清的風花雪月。


    見楚怡看那牌匾,樊澈當即解釋道:「這青斿齋,秦宗主還在的時候,是不許任何人進去的,連王師叔也不可以。」


    楚怡點了點頭,按照她對王珂的了解,不是忙著管理宗門事務沒心思和秦遊風扮演恩愛道侶,就是早已進去看過,裏麵沒什麽值得在意的。


    她可不相信王珂對秦遊風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怕是看在秦思清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楚怡輕聲道:「那秦……秦宗主身殞後,王宗主也不曾進入嗎?」


    樊澈肯定道:「秦宗主身殞後,王師叔應當不曾進入過。她一上任就傳音托我師父幫忙,將秦宗主的書房和臥房都下了禁製。」


    在一路同行而來,楚怡已經知道了,樊澈的師父是青雲院院主,與王珂宗主交情甚篤。


    青雲院於符陣之道上,較側重陣道,也是清虛宗六院中,陣法最強的一院。


    樊澈不太確定地補充道:「秦宗主以前經常不在宗門,清虛宗事務大多都是王師叔在處理。我也不太確定王師叔在之前是不是早就進去過了。」


    楚怡拿捏著分寸,客氣道:「多謝樊道友一路帶我來此,剩下的就不勞煩樊道友了。」


    樊澈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楚道友,你別跟我客氣,這陣法禁製是我師父所設,我知道如何破解。」


    要是能幫上楚仙子的忙,就算被罰禁閉,也是值了!


    樊澈幹脆直接動手,開始破解那書房外的禁製。


    楚怡無奈,隻好在整個青斿齋外,設下一個隔絕聲音外泄的單向隔音陣。


    她順手又取出數個經過疊加的幻陣陣盤,扔在隔音陣外,以免有修士無意靠近發現了她們。


    原本楚怡是計劃用小師叔祖的極品五雷符,直接破開這大乘期修士設下的禁製。


    誰知道遇上了樊澈,都叫她給擾亂了。


    過了約有一刻鍾,遠處司星峰上閆期的第一道劫雷落下的時候,在「謔嚓」聲響起的同時,青斿齋的禁製也被樊澈破開了。


    但樊澈的臉色不大好,大乘期修士隨手設下的陣法,即使是了解破陣之法的親傳弟子,破陣之時也已精疲力竭。


    楚怡上前一步,就要扶住樊澈,正準備開口詢問是否需要迴元丹。


    樊澈卻避開她的手,與她保持了一尺距離,才說道:「楚道友,你進去吧,我在門口為你望風。」


    楚怡心裏感覺有些奇怪,這個樊澈不是很喜歡她麽?


    為何不讓自己扶她?


    不過眼下要緊的,還是青斿齋中,王珂為她準備的驚喜。


    「多謝樊道友相助。」楚怡謝過,才舉步邁入了青斿齋。


    青斿齋和一個普通的書房差別不大,楚怡一眼掃過,很快就發現了博古架後有陣法波動。


    那幻陣和青斿齋的禁製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楚怡揉了揉手腕,三兩下就破了這幻陣。


    幻陣破除後,博古架後方,露出牆上一副美人畫像。


    那畫中美人與楚怡的母親有八分相似。


    楚怡隨手將博古架往旁邊一推,那沉重的博古架好像一個小板凳一樣,險些翻倒在地。


    從畫像上的題詞來看,這畫像上的女子,果不其然就是虞清清。


    楚怡維持不住麵上的溫柔,不由冷笑一聲,將畫像取下拆了。


    細細尋找之下,沒多久她就從畫軸中找到一枚玉簡。


    玉簡上並沒有多麽複雜的陣法和禁製,楚怡直接探入神識,越看越是驚怒。


    沒想到秦遊風的渣,還能突破人類的想像。


    那玉簡中記錄的,是秦遊風在凡塵以遊風為名,玩弄的凡女。


    楚怡的母親也是其中一個。


    這些凡間女子,都有一個共同點——和虞清清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看著玉簡上一句句賞鑒把玩物品一般的輕浮話語,楚怡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這世上,還有很多與她和她母親相同境遇的可憐人……


    楚怡恍然間明白了小師叔祖和王珂這般安排的用意。


    小師叔祖的目的很好猜,應該是希望她不要在過去的痛苦遭遇中沉淪,封閉自己的內心;也是想要她能夠藉此機會,將心中桎梏解開,免得成為修道路上的心魔。


    至於王珂,她的身份太過尷尬,作為秦遊風的同行契道侶,出現在那些凡塵中的可憐人麵前,她們的境況隻會更糟。


    由楚怡出麵,確實是最合適的。


    而之前小師叔祖提到的閆期那些齷齪事,倒是王珂出麵處理就行。


    楚怡將玉簡收起,幸好秦遊風有這樣的怪癖,將這些詳細地記錄下來。


    所謂助人者自助,楚怡決定找到這些人,幫她們也是幫自己。


    楚怡眼中不受控製地浮起了薄霧,小師叔祖竟然能想到這一層。


    她何其有幸,又怎能再被過去的痛苦所困,辜負了小師叔祖一番慈愛?!


    調整好情緒後,楚怡再度檢查了書房,確信沒有類似的玉簡,才鬆了口氣,頭也不迴地離開這個讓她作嘔的地方。


    楚怡走出青斿齋,掃過背對著她站得筆挺的樊澈,突然覺得樊澈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待她想到哪裏不對勁,樊澈已經轉頭看向她,「楚道友,拿到你母親的信物了嗎?」


    之前楚怡說的理由是,她專程來取走秦遊風處留下的她母親的信物,樊澈才有此一問。


    「拿到了。」楚怡溫柔道,「樊道友,你特地為我引路,還幫我破陣,也不知有沒有誤了你的事?」


    樊澈連忙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就是來找仲師弟,切磋一下陣法而已,我隨時可以找他切磋,不算誤事。」


    楚怡心中的疑惑更深,樊澈來找仲溪儼切磋陣法,她怎麽從未聽秦思清提起過樊澈這樣的師姐?


    難道秦思清那小妮子的假想敵,隻有偶爾和仲溪儼討論符術的自己?


    這麽一想,楚怡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清秀的元嬰期女修。


    樊澈修為與自己不相上下,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想來是入道修煉很早的天才。


    瓜子臉,唇紅齒白,一雙圓眼平添幾分可愛,身量與自己差不多,身姿……


    楚怡忍不住睜大了眼,她自己胸前沒什麽起伏,沒想到樊澈比她還要「坦蕩蕩」!


    不對,這樊澈……


    她好像自稱是青雲院院主座下的親傳六弟子?


    可是青雲院院主座下的親傳六弟子,不是個男修嗎?!


    楚怡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她竟一廂情願地一直把樊澈當成了女修!


    都怪清虛宗的製式法衣都是寬袍大袖,男女款式差別不大,她才會看走了眼。


    楚怡連忙用團扇擋了臉,歉然道:「樊道友,對不住,是我以貌取人,竟然把你當作了女子。」


    她討厭大部分接近自己的男修,可在樊澈身上竟然沒有那種厭惡感。


    是樊澈沒帶任何目的,還是秦遊風實在太噁心人,相較之下樊澈反而不討人厭?


    這樣說也不太對。


    她一開始問路攔下樊澈,就把他當成了女修,要不然也不會主動去扶他起來,雖然被樊澈避開了。


    樊澈倒是鬆了口氣,笑道:「原來是這樣!方才你主動來扶我,我還覺得你與我所知的那個溫柔卻清冷的楚仙子不相符。幸好隻是個誤會!」


    楚怡:……重點是這個嗎?難道不是她認錯性別?


    正在此時,整個世界好似震顫了一下,司星峰的雷鳴聲也停了。


    那一瞬間,世界好似突然安靜下來。


    玄妙的大道之音,分別在兩人的識海中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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