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爾與其他飛升的修士不一樣,人生中寫滿了離經叛道,心中自有堅持。


    但夜深人靜,關月爾也會自我懷疑。


    當年關月爾的師父,當初的中澤城城主祖昶安,就曾數次嚐試糾正親傳小徒弟這與眾不同的性別觀念。


    幾次三番勸其放下心中的不甘與執念,當個「正常的女修」。


    每每爭吵完,關月爾就會拎著一罈子酒,跑去故土南國都城外,和早已死在亂蹄之下的「父親」關晟說說話。


    可惜每次都是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越痛苦。


    關月爾至今還能迴憶起當時的堵心和憤懣,師父憑什麽就定義自己「不正常」?


    由此,關月爾對玄真這些師長們自以為的好意,才更加感同身受地感到厭煩。


    當年若不是遇上玄真,關月爾覺得自己可能早就在身邊師長同門的不認可、不理解中,自我懷疑,心魔叢生了。


    更遑論能如今這般心念通達,飛升成仙。


    自己這兩萬五千年的壽元,原本大半都是小玄真的功勞。


    豁出萬載壽元使用秘法,關月爾就是希望能投桃報李,讓玄真也能自己做決定。


    比起一路走來不被理解、孤獨又漫長的兩千多年,關月爾倒是不覺得自己做了多大的犧牲。


    至於拒絕將秘法傳授出去,除了無極玄法的原因,關月爾還考慮到了另一層:天雷七星,那可都是雷繁安排的玄真道侶預備役啊!


    若是加上了這種奇怪的羈絆和付出,玄真還怎麽逍遙自在?


    道侶預備役一事,關月爾找機會跟天權和玉衡確認過。


    一想起這個,真是忍不住想掏出攬雲槍,對著雷繁的腦門捅上一下!


    哪有不滿周歲就先安排了預備道侶的?


    不把七個徒弟當人,隻偏心小玄真一個,幸虧天雷七星沒有起過那念頭,不然這師兄妹還能和睦相處?


    說到這個,關月爾就覺得玄真的師父雷繁上仙,腦殼長包!


    ……咳,見笑見笑,行伍中人,言語粗鄙了些。


    絕沒有對玄真的師父不敬的意思。


    總之,雷繁上仙是個好人,但有時候,完全鬧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


    關月爾心思百轉,麵上淡淡一笑,對雷繁拱手道:「多謝雷繁上仙提醒,關某這就去研究一下這秘法的原理。」


    完全沒有要留下來等玄真迴信的意思。


    關月爾隻想趕緊把每一句法訣都細細拆分重新理解一遍,那秘法能夠無視時空規則,或許真是什麽契機。


    雷繁再度打量起這個小徒弟的朋友,點了點頭道:「關小友若是需要幫忙,盡管開口。若是有了進展,還請告知我等。」


    關月爾身上透出的中性美在修真界確實獨樹一幟,既不過分陽剛,又不過分陰柔。


    聽搖光說,小玄真與關月爾的相遇充滿了誤會。


    搖光心急如焚地一路追蹤偷溜出去的小玄真,結果發現小玄真醉醺醺的,還有個陌生俊美的修士攬著她的腰……


    當時搖光心驚肉跳,如果不是玄真拉他一起喝酒,他差點就把關月爾當成登徒子給打死了。


    雖然關月爾澄清了和小玄真的關係是知己好友,但若是小玄真對此人有意,他這個開明的老父親,也是可以理解……


    理解個屁!


    不論是男是女,先打敗他和七個徒弟再說!


    不過,雷繁覺得還是要感謝關月爾這個旁觀者。


    否則他未必能察覺到自己在關愛小玄真方麵,以身作則地犯了個錯。


    七個徒弟個個都曾親眼看到自己家破人亡,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創傷。


    他們也沒親自帶大過這麽小的女娃,關心則亂,難免失了分寸。


    至於上界其他仙靈……


    隻要不跟晚輩提及上界的荒涼景象,就可以在這仙靈力混亂暴虐之地,免受天雷仙門的「特殊關愛」。


    久而久之,眾仙靈基本上就是一副「事不關己高掛起」的態度。


    他們估計都等著看,玄真飛升後看到這荒山野地一般的仙界,會有什麽反應。


    說真的,跟雷繁和天雷七星作對,再強也是雙拳難敵十六手。


    而且那八個打起來拳拳到肉,老疼老疼了,一點都不尊老愛幼!


    上界仙靈力又混亂又不好用,修煉已經很難了,受了傷更是雪上加霜,極難恢復。


    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冒如此風險,沒必要,真沒必要。


    此時的林玄真,躺在搖椅上,十分悠閑。


    其實這麽長時間過去,林玄真早已明白師父雷繁是怎麽想的了。


    明白歸明白,但她可不喜歡這種「善意的隱瞞」。


    一家人,憑什麽就隱瞞她一個啊?


    奇異的震動再度出現,一旁的空白符紙上,開始顯現文字。


    林玄真慢悠悠地坐起身,看著那黑芝麻粒一樣大的小字,好一陣無語。


    文字的數量超乎想像,雷繁還是那個人後話嘮的假高冷師父。


    「我和你師兄師姐們都好,其他飛升的人過得也還好。之前想對你動手的那個……那個五金真人?他還在養傷,不過你放心,我揍他的時候收著力道呢!」


    「……在雷雲鎮旁的竹林裏撿到你的時候,你看著天空在咿咿呀呀,小小的一隻,連個繈褓都沒有。我撒謊了,你的名字林玄真,是突然出現在我腦中的,不是因為在林子裏撿到所以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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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你從小就很講究,不肯直接喝羊奶……你就哭過那麽一次;你從小就聰慧,也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會試著發出聲音;你從小就好奇心強,什麽都願意試試……」


    「仙界太荒涼了,我剛飛升的時候,這裏寸草不生,遍地骸骨。這裏沒有仙靈力源,隻有逸散的暴虐仙靈氣,越修煉體內的仙靈氣就越少。感覺像是我們這些飛升的修士在哺育這個仙界一樣。除非使用仙靈石,但仙靈石有限,我們也隻能節省著用。」


    「師父不該瞞著你,師父給你道歉!但小玄真你也不必因此著急,慢慢修煉就好。你師父我可是飛升第一人,一定能找到辦法迴去修真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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