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扔了……那是紙錢!”


    賀蘭泰倒不怎麽在意,隨手將紙錢扔到了一邊。


    “紙錢?祭祀用的嗎?”


    林夕點點頭,在院子裏勘察了一番。除了掛著白色的燈籠與散落一地的紙錢,這裏靜悄悄的,一絲人氣都沒有。


    “看來這戶房子的主人去世之後,也沒有人繼續住在這裏了。”


    “那不是正好嗎?我們就住在這一晚,明天一早再出發。”


    林夕一方麵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一方麵又害怕得不行。


    “你難道不害怕嗎?”


    “為什麽要怕?這裏又沒人。”


    賀蘭泰若無其事的態度,讓林夕的心裏也好受了那麽一點點。她和大多數人一樣,是唯物主義戰士,但真遇到什麽事的時候,心裏還是會不自覺地發毛,這是人之常情。


    林夕跟在他身後進了屋,他隨手扯下床頭破破爛爛的帷幔,把桌子椅子擦了擦。


    “灰塵真大,先坐會兒吧。”


    林夕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忙活。


    “你為什麽對做家務這麽熟練啊?異國王子什麽的不都是每天在幾米寬的大床上醒來,然後踩在純金打造的地板上,讓幾十個侍女輪流伺候的嗎?”


    賀蘭泰眼神複雜地抬起頭,朝她走了過來,用手在她的腦門上狠狠嘣了一下。


    “胡說什麽?哪有人過那種日子。”


    林夕哎喲一聲,捂著自己的額頭。


    “人家就是在話本兒上麵看得嘛,你幹嘛這麽兇——”


    賀蘭泰把床單掀起來弄到院子裏去晾了,終於有空坐下來和她麵對麵地說話。


    “我會做這些,是因為我們北昆男兒都以武為尊,不管是皇親貴胄還是達官顯貴,人人平等。別的人家我不清楚,但皇家的孩子到十歲的時候,就不會再有人伺候了。”


    林夕有點意外,但覺得北昆的做法也很令人信服,沒有什麽比讓孩子自己去親力親為每件事更能鍛煉自主性和心智了。


    “我第一次跟著長輩們去沙漠,是我十二歲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大漠裏升起的嫋嫋孤煙,那場麵永遠烙在了我的心中。”


    聽著賀蘭泰講他經曆過的故事,讓林夕覺得放鬆了許多,但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誰?”


    賀蘭泰很是警惕,拉上麵罩往院內走去,林夕也趕緊跟在了他身後。


    院門敞開了,很明顯剛才有人來了。


    “我出去找找是誰,你在這等著。”


    賀蘭泰正欲出門,卻被林夕緊緊抓住了袖子。


    “我……”林夕下意識不想與他分開,但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手鬆開了。“那你要快去快迴。”


    賀蘭泰看她這樣,心裏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隨手把自己腰間的彎刀解下來一把,遞給林夕。


    “給你防身,別害怕。”


    離開了,林夕也不敢迴屋子裏坐著,緊緊握著賀蘭泰給她留著的彎刀,守著門口。


    就在此時,院子裏陰風陣陣,似乎有女子嗚咽聲,林夕瞬間感覺自己汗毛倒豎!


    “啊啊啊我和你無冤無仇啊別嚇我……我隻是路過的……”


    說話間,她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是藥草的味道。


    就在此時,她突然感受到一股戲謔的情緒,讓她鼻尖發癢,林夕幾乎是瞬間抬起頭來,朝著那方向看去。


    牆頭上趴著一個黑袍白發老叟,皮膚幹枯如樹幹,正陰惻惻地看著她。


    “你……你是誰!”


    林夕嚇了一跳,趕緊橫起彎刀,一副防禦的架勢。


    “嗬嗬嗬……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味道最好了。膽量也不小,竟然敢拿刀對著我……”那老叟笑了起來,像一朵開皺了的菊花。“可惜我這酥筋軟骨散,連牛都能放倒,何況你這樣的小姑娘……”


    靜靜地過了幾分鍾,那老叟坐不住了。


    “你,你怎麽沒事!?不對啊,這藥很管用的。”


    林夕鬆了口氣,原來這百毒不侵的模塊對蒙汗藥軟骨散一類的東西也有用,她抬起頭,怒目而視。


    “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就不怕遭雷劈嗎?雷帝招來!”


    她故弄玄虛,大喊一聲,天上果然烏雲密布,暴雨如注。雨水衝散了那股奇異的藥味,老叟的表情也變了。


    “媽的,玄乎……”


    老叟正欲撤退,卻因雨勢過大疏忽了身邊的情形,賀蘭泰已經悄悄摸了過來,一把擒住了他。


    “賀蘭泰,你小心點!這老家夥是個用藥高手!”


    賀蘭泰像提小雞那般,將老叟從屋頂揪了下來,又拔出彎刀,立在他的喉前。


    “說,你是什麽人?”


    “他肯定不會老老實實說的,讓我來!”林夕團著手掌走了過來,“我這有吐真丸,讓他吃了他會一五一十地交代的。”


    “小丫頭你可別裝蒜,哪有什麽吐真丸這種東西……”


    林夕“啪”地一聲,把手結結實實地拍在他嘴上,但她的掌心明明空無一物,老叟有些納悶,但林夕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之後,他就模糊了視線。


    “從現在開始,你將知無不言,我問什麽你就要迴答什麽。”


    “是。”


    賀蘭泰看著已經陷入恍惚狀態的老叟,表情複雜地看了林夕一眼。


    “你怎麽有這麽恐怖的東西,林家到底是做什麽的……”


    “咳咳……這也是本小姐那個師傅教的,他雲遊四方,斬邪治鬼,煉丹製藥無所不能,我不過是跟著師傅學了幾年罷了!”


    感謝迷信社會,說什麽她都能圓得上。


    “好了,第一個問題,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這村子?”


    “吾乃巫山藥魔,段仲曄。到這村子,自然來找合適的藥人給我試藥的。”


    林夕心裏一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沒有被人追殺,倒是能把他扭送到官府去。


    “試藥……看來這村子裏人人自危,跟他或多或少有些關係了。”


    賀蘭泰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老叟,恨不得一刀結果他,若是他剛才再晚來一些,他對林夕下了什麽毒藥的話……那他才真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都在這村子裏做了些什麽惡事,快點交代!”


    “這戶人家死後,我借故稱鬼魅迴魂,已經騙走了許多年輕人,都囚在後頭的巫山裏。”


    林夕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讓賀蘭泰拿繩子捆緊他,自己去叫人。


    一連敲了三戶人家的房門,才有一個門悄悄開了一條縫。


    一位約摸三十左右的婦人在門縫裏小聲地與她說話。


    “你是誰呀?”


    林夕見這村裏人實在是警惕,隻好清了清嗓子。


    “我是雲遊四方的道姑,是從巫山追著一隻作祟的妖怪來的,方才已經將他擒住了,但他說你們村裏有不少人都被他抓到巫山關起來了,想問問您這村裏的村長住在哪一戶,讓他帶點青壯年過去救人。”


    林夕的話一說完,門裏婦人的眼睛就紅了。


    “仙姑說得可是真的?我……我那苦命的男人,也是前幾日被擄走了,不見蹤影……”


    她把門打開,走了出來。


    “我帶你去村長家,不知道仙姑抓住的那妖怪現在在何處?”


    林夕往那破屋子一指,婦人往那邊看去,雙手合十朝著那邊拜了拜。


    “我就知道……趙大哥一家絕對不是那種會變成鬼害人的壞人……”


    她快步帶著林夕,敲開了村長家的大門,又把剛才的說辭跟村長說了一遍,村長叫了幾個青壯年,一同到了那趙大哥的舊房子裏。


    看著一身黑衣的賀蘭泰押著如同幹樹皮般的老叟,大家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大家別怕,這孽障已經被我們二人製服了。”林夕走了過去,用手按住老叟的腦袋。“你現在帶我們去你在巫山的藏身處,快點!”


    賀蘭泰隻捆了他的手臂,老叟直直地站了起來,樣子詭異極了,讓所有人都害怕得說不出話。


    “跟上去吧,大家若是害怕,跟在我們二人身後就好。”


    說著,林夕率先拉著賀蘭泰跟了上去,賀蘭泰往後看了看,小聲地問林夕。


    “你怎麽說服他們的?我剛才敲了好幾戶人家,都不開門。”


    “我告訴他,我是雲遊的道士,追著妖怪來的,這家夥逃到村子裏被我們抓住了。他交代說你們村裏有不少人都被他抓到巫山關起來了,讓他們找些青壯年來幫忙。”


    說話間,就已經看見了一座連綿起伏的山峰,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教人心生畏懼。


    “這巫山邪乎得很,一般都沒人願意來的,仙姑,你確定沒事嗎?”


    林夕向身後眾人點頭,鼓勵他們。


    “別怕,之前的事情都是這家夥鬧出來的,為的就是抓人吸取精氣,現在他被我們捆住,沒辦法作惡了,放心的跟著我們上來吧還是老樣子,我們走在前麵。”


    看林夕一個小姑娘都如此淡然處之模樣,幾位男人也壯著膽子,跟在了林夕身後。


    這巫山藥魔不知道是平日裏服食的丹藥不少,還是因為被催眠了,健步如飛,林夕都快走不動了。


    賀蘭泰看得出她累了,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麽了?”


    林夕有些納悶地看他,他不答,默不作聲地蹲下。


    “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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