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熱鬧烘烘的,有些同學在認真討論問題,有些同學在認真地假裝討論問題,李大魏最後一節自習課一般都會在後半節才會過來看看有沒有同學需要解決數學問題的。


    林糖七進教室的時候明顯感覺聲音小了一下,然後一些視線投向她,同學們看到的是林糖七,不是老師,就又收迴視線,繼續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


    林糖七坐迴座位的時候,張夢倩和她的同桌蘇倪以及安然棋正在認真地假裝討論問題,看到林糖七迴來了,張夢倩終於找到了機會,“七七,你去哪裏了,手裏是什麽?我看看。”說完未經同意就要伸手拿過去。


    林糖七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手把袋子塞進課桌,淡淡道:“沒什麽,你們在說什麽?”


    張夢倩略顯尷尬地收迴手,放在桌子上,蘇倪這時候開口說:“我們在討論馬上要調位置了,不知道李老師要怎麽調呢,我不想坐在老師視線範圍內,現在我們坐在邊上還挺好的。”


    “隨便吧,李老師怎麽安排就怎麽坐唄。”林糖七無所謂地說,視線瞥了一眼教室後門,“李老師來了,我們來討論一下這個吧,三角形內角,這個圖形太複雜了,你們看看。”


    看到李大魏進教室,其他三人也假裝開始跟林糖七討論起來,蘇倪和安然棋本身就是對學習還算是比較感興趣的,討論著就討論進去了,徹底忘記了聊小話,張夢倩幾次想岔開話題都沒成功,隻能僵硬地坐在一旁看著另外三個人討論從數學到英語,然後到曆史。


    林糖七明白,張夢倩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獨自轉過身去的,就算加入不進來,她也要假裝人緣很好的樣子,參與其中,哪怕一句話不說,也要緊攥著手,笑眯眯地看著其他人聊天。


    最後放學的時候,林糖七還是意猶未盡,林糖七跟張夢倩的同桌蘇倪是走讀,兩個人走到校門口還在討論著問題,林糖七迴家要騎車,蘇倪步行迴去,兩個人說了明天見就分開了。


    林糖七在迴家的路上心情是越來越沉重,到了巷子口,林糖七看著還沒有統一規劃修理成水泥路的小巷,依舊是泥濘雜亂,剛剛下過雨的泥地裏嵌著深深地車軲轆印,門口兩個自己家砌的小菜園子,種著一棵小銀杏樹,一棵無花果樹還有一大束梔子花,花期已經過了,隻剩下深綠色的葉子,綠的枝繁葉茂。


    迴到家,林糖七看著黑頭發蓋著白頭發的奶奶依舊在喋喋不休,和十五年後相比,語速快了,動作快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不變的是語言的尖酸刻薄和語氣的歇斯底裏。


    林糖七看著眼前的老人跟十五年後的老人的身影有了重疊,她知道,家裏不久就會有一次特別激烈的爭吵,然而就是這一次的爭吵,徹底打破了林糖七對家的幻想,也改變了林糖七的性格,間接推動了伴隨林糖七一生的自卑和不安心理。


    但是現在,林糖七覺得目前這個原生家庭的矛盾並不重要了,曾經林糖七想盡了一切辦法去勸自己的母親和父親離婚,帶她離開這個隻會消磨人的地方,母親都沒有聽勸,林糖七明白自己母親這一輩子都舍不得離開自己大半輩子辛勞付出的家庭,但是又沒有辦法咽下一口氣和強勢自私的奶奶以及庸碌無為隻會逃避的爸爸和諧相處,造就了現在這樣父親不像父親,母親不像母親,家不像家,與其如此,上輩子做的無用功,這輩子不想再來一遭了,林糖七覺得還是讓他們自生自滅,順其自然了吧。


    林糖七迴到家,吃著媽媽做的可口飯菜,聽著奶奶的咒罵,看著父親假裝沒聽見似的喝著悶酒,沒有多說話,吃完就上樓了,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學習,有些知識基礎薄弱,她需要惡補迴來,有機會彌補遺憾就要好好珍惜,莫等閑。


    晚自習的事情,林糖七跟媽媽說了,媽媽說她需要考慮一下,現在她在服裝店上班,晚上不一定有時間去接她,林糖七也沒有說什麽,點點頭,把表遞給媽媽就迴房間了。


    林糖七沒有跟任何人說起自己私下裏找李大魏提了調位置的事情,直到李大魏拿著新的座位表進班級,安排同學出去排隊,然後調座位。林糖七坐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位置,看著旁邊空置的座位,林糖七笑了,暗暗壓下心裏的激動,就快要再見麵了。


    這一次的座位安排,是班級大改動,張夢倩,蘇倪,安然棋全都分開了,張夢倩的新同桌是數學課代表戴柏,坐在教室中間位置,林糖七坐在最後一排靠近後門,她前麵坐著的是語文課代表,也是班級第一,年級萬年老二的李曉娜,李曉娜的同桌是黃安安,英語課代表,班級裏的萬年老二,這倆人關係是青梅青梅的死黨關係,大部分時間都同進同出,倆家人住的是對門,基本上都是一起上下學,如有例外,那一定是其中一個請假了。


    這兩人每次安排座位都默認的坐在一起,兩個女孩,李曉娜溫柔文靜,平時很少說話,黃安安活潑開了,一開口就嘰嘰喳喳,倆人相處的模式基本上都是黃安安在巴拉巴拉,李曉娜微笑點頭嗯,出奇的和諧。曾經林糖七一直以為自己和張夢倩的關係就像她倆一樣,可以無話不說,可以分享任何的心事。


    直到後來,林糖七把自己仰慕初三校草學霸學長,並且想在學長升高中前告訴他這件事情告訴了張夢倩,並且隻告訴了張夢倩,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一個醜胖子不自量力居然喜歡校草還想告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朋友的背叛以及一群女生語言上的霸淩和嘲諷讓林糖七一度想要退學,但是父親不同意,也不同情她在學校的遭遇,母親雖然心疼但是也隻會讓林糖七忍耐,堅強,家裏沒有條件可以讓她轉學。


    其實當初林糖七並不是想要告白,隻是覺得學長升學後,憑借自己的能力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隻是想把自己對學神的仰慕說出來,並且想要了解學長的學習方法,或許自己努努力,拚搏一下,可以考上學長的學校。


    就在林糖七被孤立的時候,閆藝婷沒有在意閑言閑語,主動走近林糖七,笑著問:“糖七,你是住在西園街嗎?我好像見過你。”閆藝婷帶著真誠和坦然靠近林糖七,把林糖七從友情的背叛中解救出來,讓她知道被背叛的人沒有錯,是另一個人的問題。閆藝婷是林糖七往後餘生最好的朋友之一,但是兩人也在初中畢業後分道揚鑣,林糖七去了一中,而閆藝婷去了中專衛校,林糖七沒有錯過閆藝婷生命中各種重要的時刻,閆藝婷也是,但兩個人還是漸行漸遠,沒能考上高中是閆藝婷一輩子的遺憾,還有錯過的那個人,也是閆藝婷不願言語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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