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雲端的深海


    雖然不想承認,穆因卻也無法否認,見時墨馳並沒有繼續糾纏的意思,便沖他客套地一笑,接過薑僑安的包,拉上她轉身就走。


    到底喝過許多酒,即使一絲醉意都無,穆因也不敢自己駕車,隻好帶著薑僑安去酒店的另一側等代駕將車開過來。漸漸醒過來的她仍是走不太穩,下台階的時候腳下忽然踩空,幸而穆因身手敏捷,側身攬住了她的腰,離得太近兩人都微微有些尷尬,穆因沒有再放開手,卻變了個姿勢,禮節性地扶住薑僑安的後背——這一幕全數落到了時墨馳的眼裏,雖然讓他不快,卻也終於確認,這兩個人的確不過是室友,便沒有再追上去。


    來日方長,他想。


    直到坐進車裏,薑僑安才發現自己還披著件男士外套,她的頭正昏,根本記不起它原本來自時墨馳,低聲向坐在副駕駛的穆因道了句「謝謝」後就想脫下來還給他,隻是後座的空間太小,兩手又不聽使喚,折騰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脫下來,便暫時作罷,將頭靠在椅背上小憩。


    穆因一路都在沉默地望著窗外,到了地下車庫,下車付過小費給代駕又替薑僑安拉開了門,她已經側躺在後座上睡熟了,他低聲喚了幾句,薑僑安全無反應,猶豫了片刻,穆因到底鑽入車中,小心翼翼地將她橫抱了出來。


    她抱起來很輕,簡直瘦到令他不忍用力,束在腦後的馬尾一下下地掃著他的脖子,電梯裏實在太靜,除了機器的轟鳴聲便隻餘下他的心跳以及她輕不可聞的唿吸,說不出的滋味。


    穆因一直將薑僑安抱到了她的臥室,同居一室以來這個套間他還是第一次進,將裹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隨手丟下床,拉過駝絨毯替她蓋上,把玄關的拖鞋擺到床下,調好了壁燈的明暗後他便迅速地掩上門退了出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他向來自詡坐懷不亂的君子,卻有太多太多次忍不住地差點兒吻下去。


    *********


    醒來的時候薑僑安隻覺得頭痛,怔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鍾上的時間,還未到淩晨。


    她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迴來的,搖搖晃晃地下了床,從衣帽間取了浴袍後便去了有浴缸的客衛。


    泡過半個鍾頭的熱水,她終於徹底清醒,憶起有關時墨馳的零星片段,還以為是醉酒後的幻覺,直至迴房時踩中地毯上的那件男士外套。


    這件完全陌生的深咖色大衣上滿是時墨馳的氣息,雖然摻入了些許原本沒有的菸草味。外側的口袋裏裝著一盒尚未開啟的煙,一枚打火機,一罐藍莓味的薄荷糖以及一隻她不認識的新錢夾,四年的時光實在太漫長,長到他隨身的物品中早已沒有一件是所她熟識的。


    而很多很多年前,時墨馳身上的一切,小到哪怕一包紙巾,皆是由她親手備下。


    唯一不變的隻有錢夾裏的那張舊照片,二十一歲的她正是因為在湊巧撿到的錢夾裏看到了這張時墨馳與他父母的合照,才開始倒追這位此前連麵都不曾見過的學長。


    知道薑僑安要告白,一整個寢室的女生都竭力勸她不要去犯傻,可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號稱萬年冰山的時學長隻楞了兩秒就笑著答了個「好」。


    慕名已久加上還錢包時一見鍾情?隻有她自己明白這個藉口到底有多荒謬,她對時墨馳存著太多愧疚,所以在一起的那兩年才那樣近乎討好地加倍待他好。


    往事幾乎讓人不能唿吸,她將錢夾放迴外套,帶上他的煙和火機,匆匆裹了條披肩走到露台透氣。還未推開玻璃移門,薑僑安便被一道忽明忽暗的火光嚇到差點驚叫,所幸穆因溫和的聲音及時響起。


    「怎麽還沒睡?」穆因擰開了屋簷下的兩盞掛燈。


    「你不也沒睡,我從沒有這麽失態的醉過,真是丟臉,剛剛是你送我迴來?」


    他摁滅了指間的煙,過了許久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北方初冬的深夜極冷,她裹著厚重的羊絨披肩尚且瑟瑟發抖,穆因卻隻在襯衣外套了件菸灰色的薄馬甲,他的心情似乎很差,少有的不願意說話。


    薑僑安找不到半點話題,便拆開手中的煙盒遞了一根給他,淺笑著說:「反正我在你麵前也丟夠了臉,不差再抽根煙。」


    穆因搶下了她手中所有的菸捲,和自己的一同丟到一邊:「既然不怕在我這兒丟臉,倒不如把煩惱的事情說出來,女孩子還是不要碰菸酒比較好。」


    酒精似乎有種讓人渴望傾訴的魔力,她不過猶豫了半分鍾便伸出了小手指:「那你得先答應替我保密,這些事情連穆嫣也不知道的。」


    這樣孩子氣的表情和動作他從來都不曾在她的身上見過,笑意從心底一直蔓延到嘴角,忍不住伸出小指與她勾了勾:「好。」


    「這裏太冷,去客廳吧,我煮壺解酒潤肺的蜂蜜梨水一起喝。」


    ……


    蜂蜜梨水正好倒滿兩杯,薑僑安蜷在沙發上捧著杯子緩緩地吹,她仍是不放心,直到完全暖和過來又再次確認:「你真的誰也不說?」


    「……誰也不說。」


    「時墨馳的繼母楊瑞琪是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和我爸離了婚,大約是五歲,她再也沒有迴來看我,我爸很快又娶了周穎柔,她的嫉妒心很重,不止丟掉了家裏所有有關我媽媽的東西不準任何人提,我問起來的時候還說她已經死了。我連媽媽的名字也不記得,更不知道去哪裏找她,直到在選修課的教室撿到時墨馳的錢包,裏麵有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血緣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隔了十五六年,我早就想不起她的樣子,看到照片卻一眼就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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