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北門已經被倭寇的火炮擊毀,守城的周千戶戰死後,徐茂才並沒有過多的慌張,而是沉著的下達了命令。


    讓處理好傷口的指揮同知帶領一千士兵趕往北門支援


    在這邊的士兵被調走一千餘人後。還剩下一千五左右。


    城門也及時關閉了,城頭上的士兵們嚴陣以待,等待著跟建奴的廝殺。


    但徐茂才越看,心裏越是絕望。


    他從千裏鏡裏觀察到,建奴先頭部隊至少有三千多人,而後麵隨行的炮車、輜重車輛更是望不到頭。


    這數量,約摸估計下來,可能有兩萬之眾。紹興衛還是處於沿海前線的衛所,配置上有兩所一衛約六千人。


    拱衛在紹興外的兩個衛所,加起來都不到三百個軍士,現在倭寇既然已經殺到了紹興城下,相信那些士兵已經兇多吉少了。


    他拚命的估算著彼此之間的兵力差距,約估算約感到絕望。


    城外的先鋒是由鼇拜率領的,約有兩百多騎,他在看到了城外的倭寇火炮陣營後,果斷的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犬養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迴過神來,一扭頭就看到了幾百步遠之外的建奴已經準備衝鋒了。


    鼇拜一邊抽著馬匹,一邊迴想著皇太極交代過的話。


    倭寇取得了來自洋人提供的先進火器,比如火銃、火炮等等,大金必須要針對這些火器的特點,改進自己的戰術。


    從上虞岸邊那些倭寇戰船上繳獲的火炮來看,其其鑄造工藝是大金遠遠不及的,莫說大金了,就連楊延宜現在也無法鑄造如此大口徑的火炮。


    所以,鼇拜在看到倭寇調整火炮的射擊方向時,果斷下達了變陣的命令。


    他一邊馳騁。一邊將右手高高舉起。


    這是召集騎兵以他為中心,保持靠攏,形成一個密集的攻擊方陣。


    很快,騎兵們從左右向他靠攏過來,這讓對麵的犬養笑開了花。


    這是洋人提供的最先進的火炮,射程遠、威力大。


    現在這群騎兵竟然不知道死是怎麽寫的。還將他們當做明軍那些落後的火炮,那勢必是要狠狠吃一個大虧的!


    於是,他讓士兵們緊急的調動著炮口,並準備裝填開花霰彈。


    看著五百多步以外的建奴騎兵,犬養完全有把握全殲他們。


    倭寇炮兵們已經將炮口調轉了過來,一個個累得半死,操炮手們則緊急的裝填著火藥和炮彈。


    隻要再給幾眨眼的時間,犬養相信,這些建奴騎兵將跟大明火銃手部隊一樣,成片的倒在開花霰彈下。


    建奴騎兵還在幾百步外,他們絕對想不到這火炮可以將霰彈打到如此遠的距離。


    “報告大名閣下,裝填完畢!”


    “裝填完畢!請閣下指示!”


    此時五門火炮都已經裝填好彈藥,隻等最後的擊發命令。


    犬養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將目光從火炮手身邊抬起頭來,望向騎兵襲來的方向。


    但下一刻,他就陷入了暴跳如雷的狀態,迫不及待的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鼇拜之所以要集結騎兵,就是為了給他們的火炮一個瞄準的目標。


    他在觀察到火炮炮口轉向自己後,毫不猶豫的再次下達了變陣命令。


    騎兵們左右散開,將位於炮口中間的區域讓開,從左右兩個方向繞行過來。


    五門火炮齊齊開火,瞬間騰起的白煙將陣地全部籠罩在其中,等到煙霧散開後,犬養失望的發現,盡管這新式火炮攻擊的距離足夠遠,但對建奴騎兵的殺傷力卻是極其的有限。


    發射完一輪炮擊後,犬養又緊急的根據建奴行進的方向,再次調整起火炮的攻擊方向來。


    鼇拜率領一百多騎兵,幾乎從紹興城門不到五十步的距離唿嘯而過。


    這是紹興城頭火炮最佳的攻擊距離,火炮炮膛裏麵已經提前換裝了霰彈,其中一名火炮手望著城下馬蹄翻飛帶起來的漫天塵土,咽下一口唾沫,將火把伸向了火炮的火門。


    眼看著火門即將被點燃的那一刻,一隻大手穩穩的抓住了火把。


    火炮手一愣,轉頭望去。


    隻見到許茂才對著他搖了搖頭,說道。


    “建奴攻擊的目標不是咱們,情況未明,再等等。”


    鼇拜迴頭望了一眼城頭上的明軍士兵,下達了攻擊的號令。


    “投擲手雷準備!”


    眼看著建奴騎兵從左右繞行而止,已經不足一百步的距離。


    犬養放棄了調動大炮的指令,而是讓炮兵們齊齊端起了另一種武器。


    這正是大明所發明的虎蹲炮,因為其重量頗輕,尋常兩個士兵就可以抬著走。


    但它卻能對騎兵造成相當程度的殺傷。


    倭寇火炮手還有兩百多名,他們依靠著炮車迅速集結成防禦陣線,將一百多具虎蹲炮架設在炮車的中央,隻等著建奴騎兵進入攻擊距離。


    犬養暗自懊悔著,若剛才他那支火銃手部隊沒有貿貿然進入城內,而被大明全殲,現在依靠車陣、虎蹲炮和火銃手的齊射,這支騎兵絕對靠近不了陣線。


    但就算沒有火銃手在,這一百多具虎蹲炮,也足夠建奴騎兵喝上一壺了。


    鼇拜是跟楊延宜的火炮部隊正麵交戰過的,倭寇這幾下子可比楊延宜差得遠了!


    他一眼就看出來倭寇的打算,自然也不會貿貿然去衝陣。


    往日對於騎兵的運用,都是依靠著長槍快馬接近地方陣線再去造成殺傷,可自從有了手雷之後,騎兵的戰法運用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鼇拜的指揮下,所有的騎兵左手挽著韁繩,右手都在頭上晃悠著一塊皮子。


    這滑稽的動作當場就讓犬養笑噴了,投石索!?


    這難道是投石索嗎?


    聽說大金的士兵是從深山老林裏鑽出來的野人,他們竟然想用石頭來跟火炮抗衡嗎?


    不僅是犬養,在座的倭寇們都齊聲的嘲諷怒罵了起來,整個陣地陷入一片歡樂的氣氛中。


    鼇拜將手裏的皮子狠狠地繞了幾圈,獲得了離心力的加成後,猛然放開其中的一端。


    皮子當中兜著的黑色球狀物體,在離心力的加速之下,朝著遠方飛去。


    其餘的騎兵也都放開了手裏的投石索,瞬間一百多個手雷,向著倭寇的火炮陣營唿嘯而來,雨點一般。


    犬養反應的確很快,他在看到那個黑色物體的第一時間,就跨上了馬屁。


    他身邊的倭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犬養雙眼裏已經寫滿了恐懼,連招唿都來不及跟他們打,便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


    戰馬“嗖”的直奔了出去,下一刻在犬養身後,連二連三響起了一陣陣爆炸聲。


    “砰!砰!砰!”


    兩百多名倭寇瞬間就倒在了血泊裏,一個倭寇滿臉都是碎裂的鐵片,雙眼已經是兩個血窟窿,他拚命的撕扯著自己的臉,在地上瘋狂的扭動掙紮著,雙腿將地麵都刨出來兩道深坑,但很快,他就在極度的恐懼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更多的倭寇則是親眼看著這些黑色的物體在自己頭頂上、胸腹間炸裂開來。


    手雷裏麵裝著的碎鐵塊,在火藥的爆炸力之下,仿佛就是下了一場鐵片雨。


    倭寇們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隻聽到周圍的火炮表麵發出一陣陣密集的“嗡嗡”聲。


    有一些鐵質的虎蹲炮,上麵甚至還一路都冒著火星子,劈裏啪啦的一路火花帶閃電。


    等到他們察覺到身體似乎有些不對勁,覺得渾身變得好冷,在低頭去查看自己的身體時,發現整個前胸、雙腿之間都有著無數的小窟窿,往外“汩汩”的流著血。


    其中一個年紀稍小一些的倭寇,他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因為他的鼻子、嘴巴都往外冒著血,身上穿著的棉衣也瞬間都被鮮血所浸透。


    他劇烈的喘著粗氣,伸出雙手胡亂的去按壓身上的出血點。


    但他將雙手放在棉衣上一按,棉衣上瞬間就陷下去一塊,濃稠的血液從手指縫裏往下滴落著。


    這讓他想起第一次殺人,那個人是一個女人。


    她光滑的皮膚仿佛白雪一樣,瞬間就晃花了他的眼睛。


    當同伴從她身體上下來,又嬉笑著招唿他也上來時,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血脈裏隱藏著的獸性,在此刻占據了上風。


    他也惡狠狠的撲了上去,見到的眼睛,是一雙驚恐中帶著些絕望的眼睛。


    他在發泄完獸性後,親手割斷了這個女人的脖子。


    可那雙眼睛,卻就此定格在他的腦海裏。


    就像他麵前的一個倭寇一樣,這個倒黴蛋被彈片豁開了脖子,他雙手死死地按壓著出血的部位,雙腿踉踉蹌蹌走了過來,似乎想要尋求幫助。


    但下一刻,他就倒在了麵前,雙眼也是寫滿了絕望和恐懼。


    “早知道就不來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瞬間閃過,之後便是一片虛無。


    他或許臨死前有著那麽一絲懺悔,但絕對不是為了他所做之事而後悔,而是為了自己生命的逝去。


    犬養騎著馬奔出去十幾步遠,依然感受到背上的盔甲不間斷的發出著響聲。


    而戰馬的狀況也十分異常,它變得極其的狂躁不安,往前死命的飛馳著。


    鼇拜率領騎兵投擲出一輪手雷後,又繞開了一個彎,避免進入倭寇虎蹲炮的射擊距離。


    他看到了犬養一人一騎,向著遠方跑去,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後蹄在地上蹬踏了幾步後,瞬間尾巴就直了,朝前飛奔而去。


    犬養還在慶幸著自己的逃脫,他一扭頭,就看到一個黑張飛一樣的騎兵,朝他直衝而來,速度竟然還比他要快上了一線,兩人隻有一個馬身的距離。


    犬養右手放開韁繩,就摸向背後的火銃。


    可他還沒等到手摸到槍柄,就感覺到整個人已經飛了起來。


    鼇拜衝到他側麵,單手就捏著他的脖子,將他給提了起來。


    犬養人在半空中,雙手雙腳還在死命的掙紮著,鼇拜見到他還沒有一匹馬高呢,就像個小孩一樣,偏還穿著一身唬人的盔甲。


    犬養正在掙紮呢,鼇拜捏住他的脖子雙指一用力,瞬間就將他掐暈了過去。


    看著這個小個子,鼇拜順手將他放在馬鞍前,抬頭望向遠方。


    許茂才從千裏鏡裏看完了全程,他慢慢的放下千裏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心底已經徹底絕望了。


    建奴投擲出去的那個玩意,他也很眼熟,他剛才都還使用過的。


    袁大人派專人送過來情報,提醒他們倭寇有可能會進行襲擊,並且還帶過來幾箱這種手雷。


    他派出去警告渤海、三江兩所的人還沒有迴來,倭寇就已經過來了。


    遠處的建奴越來越多,那個逃走的也被建奴騎兵抓了迴來。


    看他盔甲的式樣,應該是倭寇的指揮官一類的角色。


    建奴騎兵在跟大部隊匯合之後,迅速的分兵三路,衝向了其他的城門。


    許茂才知道大勢已去,倭寇現在已經攻占了北門,那對於建奴來說,連攻門的步驟都省略了。


    但此刻東門的建奴並未開始攻城,而是派人將倭寇的火器都搜集了起來。


    看著他們已經開始打掃戰場,許茂才左右觀望了一下,周圍士兵臉上都已經沒了血色。


    建奴割掉了倭寇部隊的首級後,便浩浩蕩蕩的向北方趕了過去。


    徐茂才自知不敵,但他此刻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在東門留下二百人後,帶領著其餘士兵火速趕往了北門。


    這一路,徐茂才都在強烈的思念著家小,想到紹興即將麵對建奴的洗劫,他死死地咬著牙,拚命的催促著士兵們盡快趕路。


    從東門到北門約有十餘裏,等到他趕到北門時,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


    之前攻入北門的倭寇,此刻都已經在廣場上站成了一個方陣,他們眼中的惶恐,並不比明軍少多少。


    而明軍卻並未與建奴展開廝殺,而是木楞的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好在建奴並未殺傷那些前來救援的明軍,反而是調集騎兵衝入了城內。


    許茂才見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就這樣坐視建奴入城,頓時就跳下了馬來,迴頭嘶吼道。


    “呈攻擊陣型,準備突擊!”


    眼見自己的上官到了,明軍此刻仿佛有了主心骨,他們在徐茂才的指揮下集結成戰陣,準備跟入侵的建奴展開廝殺。


    皇太極正在城門部署剿滅倭寇餘孽的戰鬥,見到明軍的指揮官已經擺好了戰鬥的陣型,他想了想,單人單馬走了出來。


    鼇拜眉頭一皺,手裏提著長槍緊隨在他的身後。


    “我乃金汗皇太極,你們的上官是誰?”


    聽到對麵帶隊的竟然是奴酋皇太極,徐茂才皺了皺眉,迎了上去迴答道。


    “我乃紹興衛指揮使許茂才,此時雖城門已開,紹興已無險可守。但若是大汗想要再進一步,那就隻能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說完,他單人單馬上前,擋住了建奴進軍的線路。


    皇太極眼裏也泛起一絲讚賞的神色,此人能在如此劣勢的局麵下,依然保持著沉穩的心態,橫刀立馬一人擋在大金勇士前方,還是有幾分膽色的。


    皇太極點了點頭,對著身邊的鼇拜低聲吩咐了幾聲。


    鼇拜會意,從皇太極手裏接過令旗,轉身就騎馬走了。


    很快,已經入城的建奴開始逐漸撤出了城外,而城外大營也響起了激昂的鳴金聲。


    隨後上百餘建奴騎兵從城內衝了出來,他們渾身上下的鎧甲都沾滿了血液,戰馬周圍都係滿了頭顱。


    徐茂才定睛一看,那些都是倭寇的頭顱。


    隨著最後一名建奴騎士返迴後,皇太極單人站在紹興城門之下,有幾個士兵推了幾輛大車過來。


    皇太極讓人將大車推到城內,對著徐茂才說道:“本汗此番出征,隻為倭寇而來。這幾輛大車都是倭寇附近的城鎮擄掠所得,現在交還給你們。”


    最後離開城門前,他迴首指著那個戰戰兢兢的倭寇方陣,緩緩說道:“就是他們在大明犯下了這些慘案,現在也交給你們了。”


    在徐茂才一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皇太極緩緩走出了紹興城。


    盡管紹興已經唾手可得,皇太極卻走得十分幹脆,毫不拖泥帶水。


    在他們離開後,海邊已經用倭寇頭顱堆砌起一座高山,旁邊還插著一隻旗幟,上麵是皇太極親手寫下的幾個大字。


    “血債唯有以雙倍的血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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