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要本尊?”


    溫楓良:“?”


    溫楓良懵了懵,逢霜張開胳膊,垂眸看向自己身上橫七豎八的傷疤,恍然大悟道:“你嫌它醜?”


    經他提醒,溫楓良才注意到那些痕跡,逢霜皮膚白的不太自然,那一道道傷痕不是很明顯,它們盤旋在並不強健的身體上,像極了被長期虐待的痕跡。


    這想法一出,就被溫楓良掐滅了。


    逢霜是誰?是仙尊,是憑一己之力封印長落淵妖魔的仙尊,有誰敢虐待他?


    “你想不想要本尊?”


    逢霜見溫楓良走神,又問了遍。


    少年大概是勸不動他,遂去找了杜樞來當說客。他們不知道,他對那種事有多厭惡,曾經到了稍微想一想就會吐的地步。


    “你想不想要本尊?”


    仙尊眉眼彎彎,神情和他的動作截然相反。


    冷白修長的手指掐在溫楓良喉間,隻要溫楓良流露出一星半點願意,那今日朝花殿的池水就會染上溫楓良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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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逢霜手勁大,似乎不想給溫楓良解釋的機會,等溫楓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已被逢霜掐的唿吸困難,說不出話來。


    本能想掰開逢霜手指,溫楓良小幅度不停搖頭,容色姣好的仙尊如同看不見他的動作,仍笑著問他:“你想不想要本尊?”


    溫楓良從喉頭艱難擠出不想兩個字,逢霜麵色不變,手上也沒鬆。


    穿書之前,溫楓良的確對逢霜有點想法,畢竟悲慘又強大的美人很戳他,再說了,紙片人瘋一點更帶感。


    穿書後得知自己要嫁給逢霜,第一時間就把這個念頭掐死了,他可不想為了情情愛愛把自己命搭進去。


    他還想和逢霜和離,開一家屬於他的鐵匠鋪,吃遍他沒吃過的美食,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


    吸入的空氣越來越少,溫楓良頭腦發暈,心想今日可能會被逢霜掐死在此,不免覺得悲涼氣憤。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鉗在他喉間的手鬆開,混雜著花香的濕潤空氣湧入鼻腔,他捂住脖子猛咳。


    逢霜看著溫楓良因彎腰而露出的脊背,看著溫楓良一邊咳一邊往旁邊移動,恨不得離自己十萬八千裏,嘴角彎出個毫無溫度的弧度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長蒼白,是一隻撫琴弄花的手,也是一隻沾滿鮮血和汙穢的手。


    不,不止是手,他整個人都髒的不得了。


    “霜兒真是漂亮,世間難尋。”


    那人的癡態突兀出現在腦中,逢霜身體一僵,惡心感如潰堤之水奔湧而出,他衣服都來不及穿,隻草草披了件中衣,離開池子。


    他動作很快,但他還沒跨過殿門,就扶著門框弓著腰。


    溫楓良緩過神來,聽到聲音往外看去。遮擋視線的屏風被逢霜撞歪了,於是那半跪在門口,身形單薄的仙尊就出現在他眼中。


    溫楓良輕輕歎了口氣,直歎自己不合時宜的心軟。


    逢霜吃的那幾口東西早被他吐完了,此時處於想吐又什麽都吐不出的情況,難受到眼中含了些薄淚。


    可他偏頭看溫楓良的神情依舊冷漠。


    溫楓良腳步頓了頓,莫名覺得逢霜脆弱又倔強。


    試探性慢慢將衣衫給逢霜披上,他輕聲道:“殿外起風了,仙尊小心著涼。”


    說來也是不可思議,逢霜身為仙尊,修真界第一人,體質卻如凡人那般,很容易受涼感冒。


    偏生這人又不愛護自己身體,大冬天的,法衣不穿,厚實衣裳也不穿,非要把自己折騰生病。


    大概是作者的惡趣味吧,溫楓良想。


    他知道逢霜不喜人觸碰,保持足夠的距離,半蹲著認真給逢霜係好衣帶,又將逢霜垂落的長發攏在掌心。


    見逢霜並未斥責他,他捏了個訣,小心翼翼烘幹逢霜衣上水漬。


    衣服是濕的,穿的越多越容易著涼。


    逢霜全程不言不語,凝在溫楓良臉上的視線也沒挪開,直到溫楓良站起身,退到幾步之外,才低低笑了聲。


    溫楓良聽出諷刺,沒說什麽,隻沉默立在一旁,等著逢霜吩咐。


    逢霜看了溫楓良兩眼,扭過頭,他胃裏沒東西了,還是在吐,仿佛要將內髒都嘔出來。


    從溫楓良的角度看去,逢霜很瘦,瘦的讓人心驚,他又想起逢霜那身醜陋的斑斑傷痕,垂下眼睛。


    不管事實如何,都輪不到他來心疼逢霜,他要做的,是在逢霜手上活下來,而不是同情心泛濫。


    過了好一陣,逢霜捏訣消去地上穢物,撐著門框站直身子,迴到水中清洗。


    他愛幹淨,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點髒東西。


    溫楓良不知自己該離去還是該等在原地,步伐剛剛一動,就聽到逢霜的聲音,他想了想,尋了個逢霜能看到,存在感又沒那麽強的角落候著。


    他不瞎,看得出逢霜狀態不對,沒必要在這時候去觸逢霜黴頭。


    池中嫋嫋白煙逐漸消散,溫熱的池水一點點失去溫度。


    溫楓良打了個寒顫,眼睜睜看著房中結出白霜,降了雪,落在閉目的仙尊發梢肩頭。


    不過半盞茶時間,池麵就結了層薄薄的冰,與此同時,逢霜麵色也更白了。


    溫楓良:“……?”


    這人要幹嘛?


    小說裏對逢霜的描寫實在是少,溫楓良在記憶裏扒拉好半天,才隱約記起,逢霜每次療傷時,周圍低溫都很低。


    他愈發好奇了,一個容易受涼生病的人,在寒冷的幻境下療傷。


    不會越療傷勢越重嗎?


    而且,逢霜是何時受的傷?


    他在這邊胡思亂想,那邊逢霜眼睫顫了顫,分外疲倦地睜開眼。


    “殿外的花,你給本尊摘來兩朵。”


    溫楓良應了聲好。


    他前腳剛出,後腳逢霜就嘔了口黑血。


    那黑血凝在冰上,逢霜緊緊盯著,臉色陰沉的可怕。


    眉心浮現紫黑色印記,眨眼間被壓製下去。


    便是死了,那人也不肯放過他。


    殿內氣溫隨著逢霜心情降的越低。


    擊碎黑血上浮現的那張臉,逢霜笑了一聲。


    “惡心。”


    果真惡心,無論是事,還是人。


    朝花殿種著很多溫楓良從未見過的花,顏色素淨,香氣淡雅,在微風中舒展柔嫩花瓣。


    溫楓良不敢耽擱,摘了兩朵,迴到朝花殿。


    屋裏更冷了,溫楓良盡力遏製顫抖,覷了覷逢霜神色,給自己套了個小小的取暖術法。


    白衣仙尊靠在池壁,眉眼間無悲無喜,他伸出手,從溫楓良手中接過那兩朵花。


    那花一接觸到逢霜,迅速收攏花瓣,在溫楓良詫異目光下變成手指頭大小的花苞。


    逢霜麵無表情拈起花苞,放入口中咽下,在他後背,一道禁錮類的符文漸漸隱入白皙肌膚。


    仙尊緊蹙的眉頭鬆開些許。


    “溫楓良,你若想討好本尊,就把那些花全部拔了。”


    仙尊話裏帶著恨,溫楓良猶豫一下,沒立即答應,他俯了俯身,恭敬問道:“仙尊可還有其他吩咐?”


    “去把它們全部拔了,或者摘顆長尾幽竹的果實給本尊。”


    溫楓良:“……”


    “仙尊恕罪,您說的這兩樣,晚輩都做不到。”


    “那就滾出去。”


    溫楓良聽話,麻溜滾了,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響動,他轉過頭,看到逢霜正對那片花出手。


    花枝被擊的東倒西歪,卻沒有一朵枯萎墜地。來自仙尊的攻擊,隻讓它們掉了幾片綠葉。


    溫楓良後背發涼,加快速度逃離此地。


    朝花殿內,逢霜一身白衣站在花叢中,長發未束,柔柔垂落,隨風微微搖動。


    指尖傳來刺痛,仙尊低下頭,一滴血色浮現指腹,他嗬了聲,抿去那滴血珠,望向溫楓良的方向,靜思良久。


    少年察覺不對找來時,逢霜躺在他常躺的貴妃椅上,雙目微合。


    “仙尊,您那禁製是不是又發作了?”


    少年語氣沉重,逢霜沒有答他,他跟了逢霜那麽多年,很容易就能從逢霜的小動作裏看出逢霜心情。


    “仙尊,您再等等,師尊傳了話,說有辦法了。”


    逢霜並不抱太大希望,他被那人留下的手段困了兩百多年,少年的師尊找方法也找了將近百年。


    他覺得那人當真是可笑,當初視他為畜生,巴不得哪日他就死在哪裏,死前又給他留了這樣一道禁製。


    “仙尊,”少年叫他,卻不曉得該說什麽,默了默低聲道,“會有辦法的。”


    朝花殿那一片妍絲花終有一天會被盡數拔去。


    “你迴去罷。”


    少年原是想問逢霜關於那事的態度,誰知逢霜體內的禁製被觸動,他不知道逢霜想起什麽,心緒不穩到想自盡,可他知道,此時不能再提那件事。


    他看了眼逢霜,把歎息壓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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