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煬沒有接話,替她打開了電視:「這房子小,隻有主臥的洗手間能洗澡,你在客廳呆一會兒,我進去洗個澡。晚上好好睡,明天一早帶你去相鄰的沿海城市,騎摩托去,我前不久剛去過一次,黃昏的時候特別美,海邊有很棒的大排檔,那種你過去肯定沒有吃過,味道特別好,星級酒店裏的大廚完全做不出,不就是分個手嗎,多大點事兒,跟著我吃吃喝喝,不出三天一準就忘了。」


    別人都不知道,其實她也吃過大排檔,也是在相鄰的那座沿海小城。那年她剛剛十四歲,李易江也隻有二十歲,和陳越東商量出去玩時被她聽到了,自然要央求他們也帶上她一起。


    大排檔的東西又油又辣,她一口氣吃了好多,嘴巴腫的像隻小豬,他們並不怎麽吃,隻坐在一旁邊抽菸邊笑話她太沒出息。她嘴巴饞,趁著李易江不注意,偷偷吃了陳越東盤子裏的貝殼,不出半個小時就起了過敏反應——她和大哥像爺爺一樣,對貝類嚴重過敏。


    陳越東最最沒有耐心,在找醫院的途中連連罵她麻煩,李易江卻護著她不讓他說,反怪陳越東不該點貝殼,說她年紀小,當然受不了這種誘惑。


    因為在醫院掛點滴延誤了時間,他們沒能趕上火車,能買到的隻有沒有空調的綠皮車站票,盛夏時節,陳越東和李易江都不願意受這種苦,決定留下過夜,穆嫣卻不肯,非要自己迴去,她是一定要在第二天早晨七點迴到房間的,不然接她迴家的奶奶就該發現了。


    李易江不放心,到底還是和她一起迴去,車廂裏的人真多,擠到連同時放兩隻腳的地方都沒有,味道也特別特別的差,他們站了五六個小時,最難熬的卻還是濃重的困意,她後悔極了,十分生氣地怪李易江不該不攔著自己。


    那樣的無理取鬧,李易江也並沒有介意,好脾氣地給她指窗邊的景色,那是她見過最奇妙的日出,一下子就忘記了滿身的倦意,左邊窗外的天空已經半亮了起來,雲朵也染上了暖金的光圈,右邊的窗外卻還是無盡的黑暗。


    那時候的李易江事事都順著她,隻要她開口,便由著她胡鬧,後來和她在一起以後卻反倒規矩多了,處處管著她,再也不帶她做一件出格的事兒,簡直像家長一樣。前幾天她想起這個來,問他為什麽21歲之後忽然變得那樣沒趣,他說,剛剛在一起時她還太小,長輩們本來就不太同意他們在一起,如果犯了錯,引起她父母的不滿,說不定會限製他,不讓他們見麵。


    她聽完便小聲嘀咕,原來不是因為蘇子曼啊,李易江哭笑不得,狠狠地扭了扭她的耳朵。在綁架案發生前,她雖然也很介意蘇子曼,但是並沒有那麽當成一迴事兒,更不會處處敏感地想歪,因為還以為,就算蘇子曼有些不同,在易江哥哥的心裏,她也一定遠遠比不上自己重要。


    穆嫣忽而有些泄氣,就算不刻意提起,她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李易江,這樣下去,她根本就不可能忘記。


    歐陽煬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無意冒犯他人的隱私,隻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卻竟然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沒有保存的號碼,穆嫣忍不住看了看緊閉著房門的主臥,將手機拿到陽台按下了接聽。


    「歐陽先生?」蘇子曼永遠溫柔的聲音裏略帶一絲焦慮。


    仿佛有種撞破秘密的預感,穆嫣的心跳突然加速,壓低了聲音,十分含糊地嗯了一聲。


    「您讓我做的事我都照做了,穆嫣很生李易江的氣,他們倆大概離分手也不遠了,我現在已經辭了職,您的承諾什麽時候兌現?」


    她太生氣,忘記了這是歐陽煬的手機,大聲問蘇子曼:「他許諾了你什麽,讓你值得這樣破壞我和李易江?」


    蘇子曼顯然沒有想到,沉默了數秒立刻掛斷了電話。


    ☆☆☆☆☆☆☆☆


    歐陽煬從浴室走出來,邊擦頭髮邊對穆嫣笑:「我幫你把床都鋪好了,公主殿下,快去休息吧。」


    穆嫣將手機丟給他:「蘇子曼剛剛給你打了電話,她說你交待的事兒她都辦妥了,問你什麽時候實現承諾。」


    歐陽煬的表情變了幾變,好一會兒才鎮靜了下來:「穆嫣,你聽我說。」


    「我不生氣,真的。剛認識你的時候,李慕江就告訴過我,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追我,隻是為了挑釁他哥哥。你對我那麽好,在我生病的時候還那樣照顧我,我以為並不是那樣,還為傷害了你感到愧疚,現在才明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過這樣正好,你利用我要和李易江退婚的事兒讓他丟臉,我也就可以毫不內疚地讓你幫我氣他」 穆嫣的聲音出奇的冷靜「我早就覺得蘇子曼爸爸的病生的奇怪,先是哭哭啼啼地說是絕症,才過了一天又說沒事了。原來是你安排的,真可笑,我努力了那麽多年,她隻撒了撒謊,就可以讓李易江再次騙我。歐陽煬,既然你利用了我,那也幫幫我吧,幫我氣氣李易江,真可笑,蘇子曼為了利益隨口撒的謊,他居然也這麽相信呢。」


    歐陽煬笑了笑,反倒不再著急解釋:「不管我對你是假意還是真心,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對不對?」


    見穆嫣不再說話,他便沉默著看她,兩個人的心情都差到極點,過了不知道多久,門鈴忽然響了。


    歐陽煬走過去看,迴頭問穆嫣:「是李易江,大概是蘇子曼說你在我這兒,不然他找不到的,你確定要我幫你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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