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悅以後,鮑歡果然沒再提過關於何忘川的隻言片語,兩人開始就別的問題進行大量的討論、八卦,吃完飯後,兩人又去逛了一下午的街,直到夜幕降臨,兩人仍沒有想要迴去的興致,鮑歡提議去附近很火的酒吧,簡小從起初是死都不肯去,但後來拗不過鮑歡磨口舌,還是跟著她去了。


    這間酒吧叫「酒水工廠」,酒吧外麵是用許多大螺絲和粗糙的鋼筋條堆積出的大工廠模樣,簡小從第一次進酒吧這種地方,心中始終有些忐忑,一直拉著鮑歡的袖子有些害怕那色彩不明的燈光和奇奇怪怪的音樂。


    鮑歡笑道,「何忘川還真是把你雪藏得夠厲害,二十幾歲的人連酒吧都沒進過,我真服你們了。」說罷,她便一把拂開了簡小從的手,逕自朝吧檯走去。


    簡小從眼見著一個個穿得極暴露的女人從自己身邊走過,帶出一陣刺鼻的香水味,她有種想掩住鼻子離開這裏的衝動。可鮑歡坐在吧檯對她親熱的招手,她也不想掃她的興,便緩步朝她走去。


    「這是……和果汁一樣的味道,你嚐一下。」鮑歡把簡小從拉上吧椅,然後把一杯橙綠色的液體推到簡小從麵前。


    「我……我不太喝這個。」簡小從把那液體推遠了一些。


    鮑歡麵色一沉,「簡小從,你下次真別和我出來了,都社會上的人了,你跟我說不喝酒,是不相信我還是看不起我?」


    簡小從最怕鮑歡說這種話,努了努嘴,她二話不說便端起了那杯液體,「你就愛這樣激我,你總有辦法說服我。」說完,她便端著酒一口喝了下去。


    「好小從!」鮑歡豪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坦白說,她真不喜歡看簡小從這種涉世未深的樣子,她總覺得她將來會吃虧的,會吃很大虧的。


    等她喝完一杯,鮑歡又給她滿上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簡小從醉了。


    簡小從酒品很好,醉了隻是睡著,不說胡話,也不吐,沒有什麽異常行為。鮑歡卻犯難了,她一個女人,根本沒辦法把簡小從從酒吧弄出去。於是她決定,把何忘川叫來。


    她存他的電話號碼已經很久了,比簡小從還久。可是,她每次翻出他的號碼,都隻是用拇指在撥出鍵上來迴的摩挲摩挲,好幾次失手撥了出去,她都趕在接通前掐斷。她覺得自己心理有問題。可是,她還是沒辦法。


    她比簡小從先愛上他,可他先愛上簡小從,而且,一愛就是永不放棄,一愛就是永遠都愛。


    何忘川的電話很快接通,她有些欣喜,抬起電話,「餵?」


    「喂,鮑歡?」何忘川的聲音總是很好聽,鮑歡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那次宣講會,她就是先被這嗓子吸引的。


    「嗯。」鮑歡慢應。


    「小從還和你在一起?」何忘川的語氣裏有急切。


    鮑歡心下自嘲:果然是這樣,果然是知道簡小從和她在一起。她略定了神,「她喝醉了,在『酒水工廠』,你來接一下吧。」


    何忘川在電話那頭沒有聲音,若不是鮑歡用盡身上每一個感官去聽那邊的動靜,聽見了何忘川急促的唿吸聲,否則,在這樣吵鬧的酒吧做背景下,她根本會以為何忘川已經掛了電話。


    「好,我馬上到。」


    「嘟嘟嘟……」他還是掛了電話,不知道為什麽,鮑歡在他的語氣裏聽出了怒氣。


    她兀自的笑,繼續扶好已經睡得安詳的簡小從。何忘川會怎麽想她呢?謀害他小從寶貝的瘋女人?帶壞他心肝的惡毒女人?還是……一個前來復仇的失意女人?如果他真這麽想她,那他也就太看得起她了。要知道,從他三次拒絕她並警告她別告訴簡小從以後,她就連見他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她鮑歡,何曾在一個男人麵前受過這樣的委屈和侮辱?可是,她根本不屑於報復和謀害這些手段。她一直活得很明確:命裏有時終須有,是她的,她無需強求,不是她的,她爭取過了,不後悔。而且,她也從未把簡小從當過敵人,她也是一個不想傷害她的女人。何況,她要報復些什麽,她要謀害些什麽?她給他們倆牽線搭橋解決矛盾還少麽?


    臂下的簡小從突然在她懷裏蹭了蹭頭,嘟囔著說「忘川,忘川,你身上好香」,特別安謐特別純淨的聲音,和自己,太不一樣。


    正怔愣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那樣突現在她眼前:一如過去的挺拔,一如過去的爾雅,一如過去的,毫無感情的看她。


    「給我吧。」何忘川走向鮑歡眼前,一把接過簡小從,熟練的把她抱在懷裏,又抬頭說,「我先帶她走了。」


    鮑歡那隻塗著鮮紅蔻丹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從吧檯上移過一杯酒,她企圖把力氣發在酒杯上,「好久不見。」不細聽,也許聽不出來她話裏亦有顫抖。


    何忘川點了點頭,就要轉身。


    鮑歡想從吧椅上起身,最終沒有,隻是微笑著說,「迴去給她喝些醒酒的,薑湯和……」


    何忘川此時已經轉過身去了,略一停,道,「以後不要再帶她出來喝酒了,她不能喝。」他知道,簡小從是一喝酒就完全失去知覺的人,所以她根本不喝酒,連前幾天簡父一時興起讓她喝一點點白酒她都不肯。因此,不是鮑歡想方設法費盡唇舌,簡小從不可能沾酒。


    「何忘川,你就這麽相信,簡小從喝酒是我帶的,不是她自己要求的?難道你不知道再精貴的鳥,也總有出籠的一天麽?」這句話不是鮑歡的本意,隻是鮑歡這人一旦心裏有委屈,總會口不擇言,尤其對何忘川,她總變態的希望自己的話能傷到他,隻言片語也好,長篇大論也好,隻要能傷到他,她就能,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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