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到邵妃的疤,她看不到我的疤。


    因為我想,她不想。


    因為我愛她,她不愛我。


    敬理在生意場上從來沒有像在情場上這樣失意過。


    我決定一段時間不去找她。我在心裏當然期待她會來找我,她會想念我的身體,想念我給她的溫柔。我以為,她起碼也會有生理上的煎熬。哪怕隻是那種煎熬,我也會有作為男人的成就感。


    我遣散了我所有的男性朋友、女性朋友,我好整以暇等待她來找我。


    我把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我滿懷希望的等待她打電話給我。


    我不去迷藍,不給她偶遇我的機會,我要她自願的,上門來找我。


    我不喜歡賭博。


    可是,我賭了。


    不過,我輸了。


    我看不到她受煎熬的樣子。


    我隻看到辦公室裏的我專心不了工作,時刻翻看手機,片刻都不能安寧的樣子。


    我隻看到我頹然的臉。


    我隻看到寂寞的我。


    我隻看到我自己在受煎熬。


    古羅馬皇帝marcus aurelius在《meditation》裏寫道:through not observing what is in the mind of another a man has seldom been to be unhappy;but those who do not observe the movements of there own minds must of necessity be unhappy。(如果一個人不能看清別人的靈魂,那也沒什麽不妥;而很少留心自己內心動機的人,卻註定不幸)。


    我看不清邵妃的靈魂,我卻看得清自己的內心動機——


    ——我想去找她,我發了瘋的想去找她。


    番外五


    邵妃


    我醉生夢死,我花天酒地,我隻過與酒有關的日子。


    我每天準時準點接聽梅黛和關沫言的電話,我聽著她們的幸福,我把自己想像成她們,我空想著幸福的感覺。


    我與陌生男人調情,我用不停變換的麵孔來遮掩心裏愈來愈大的空洞,可是,我不和他們開房,我不和他們動手動腳,我雖頹廢,我不墮落。做不了天使,我也不會做惡魔。


    我常想,這個世界上的人,悲傷的和快樂的分為兩半。比如,有梅黛和關沫言那樣幸福的人,也有像我這樣,或者比我還不幸的人。可是,人都得活著,不為別的,隻為活著。


    老天也許很無聊,他也許張著眼睛看著底下這些人,看著他們掙紮,看著他們執著,看著他們落淚,看著他們笑得張狂,他看著,他也很寂寞。


    life is a bitch,until you die(生活就是個折磨,至死方休)。


    敬理在迷藍找到我,他以為我醉了,可是我沒。


    看到他,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了一點點的存在感。


    或許,他真的需要我,需要我的身體,需要我的配合。


    「是不是找不到比我技術更好的?」我清醒得很,清醒得很。我記得我昨天看到黎尚的新聞,我記得他又結婚了,我記得他過得很好,我記得。


    敬理的樣子變得好可怕,比他想要強行要我時還可怕。


    「好,我們馬上去開房。」我放下手中的酒瓶,拉著他,走出酒吧。


    出了迷藍,我才發現:外麵很熱很熱。


    我想脫掉衣服,被敬理按住。


    「你不喜歡我這樣麽?我們去車裏怎麽樣?」我笑著,笑得很快樂。我望著黑黑的天幕,好想好想飛。於是,我掙開敬理的懷抱,張開雙手,起飛。


    老天,你想收了我麽?


    敬理的力氣很大,因為他隻是輕輕一拽,我便倒入他懷裏了。我『咯咯』地笑,我附在他耳邊說,「我沒找你的這段時間也沒找別的男人。」


    我不知道這句話說完之後敬理的感受是什麽,我隻知道,在迷藍的門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把我按在他懷裏,他吻我。


    我張大眼睛看著他。


    他的黑眼睛閉上了,我看到他眼角有液體流出來。


    我退開他的懷抱,問他,「你哭了?」


    他一把橫抱起我,我伸手幫他拭去他眼角的淚,「一定很苦。」我又笑,笑得不明所以。事實上,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笑。


    我想,我是潛意識裏做著一件很下意識的事情:哭也要笑著哭。所以,我笑得越厲害,應該是哭得越厲害吧。隻是,我真的長進了,因為我可以隻流淚,而且笑。


    「放我下來。」我對敬理說。


    「不放。」他說。


    我掙,拚命地掙,我用手撓他光著的手臂,我狠命地,用力地,撓。


    我想,他一定會流血。


    因為,他把我放下來了。


    我跑,跑得很快,跑到我的跑車裏。


    今晚,它敞篷。


    所以,敬理跳了進來。


    「你醉了,不能開車。」他想搶我的方向盤。


    「那你下車。」


    我狠絕地看著他,他何必這麽執著於和我折騰呢?我何必執著於讓他執著呢?沒有結果的東西,即使是花,我也要毀掉。


    「你開。」他放開握著我的手,沒有收迴擱在我身上的視線。


    我試了千百遍開快車,我喜歡開快車,我喜歡看老天敢折騰我到什麽程度,我喜歡挑戰它。


    我開了千百遍快車,千百遍遇上綠燈直行。


    不過,今天,我的好運氣到頭。


    風還沒來得及吹揚起我的頭髮,我就把車開向了一輛叫後八輪的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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