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姬夏似乎是聽到什麽動靜,緩緩從徐詩詩懷中醒來。


    “劍子,你醒了?”


    閻清拿出手帕仔細給這位劍子大人擦汗,兩眼水汪汪的看著他。


    徐詩詩則是扶著他的額頭問道:“劍子,夜深了。是否要去詩詩那裏休息?”


    姬夏伸了伸懶腰,看著天花板說道:“下次吧,謝箏頭七都還沒過呢。我去看看她。”


    少年話音一落,屋頂似乎有瓦片作響。想來是沁園養的狸奴偷跑了出來。


    此話一出,三女不由得沉默起來。這劍子看來還是個有良心的。


    “那劍子下次可定要再來,隻要劍子一到,詩詩無論如何都掛牌等候。”


    “行,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姬公子說完站起身來,他抓起銀票皺眉道:“怎麽還剩這麽多?你們不敢拿?”


    “分了罷,分了罷。”說著姬夏便再次抽出半數,然後揚長而去。


    他覺得這次服務挺好的,反正他對錢這個東西。開始慢慢沒有概念,他隻想看到別人臉上的笑容。


    “多……多謝劍子大人……”


    看著那一遝寶鈔,三女暗自吞了吞口水。


    這位劍子出手可真是大方,這些銀票差不多都能給她們其中一人贖身了都。


    “客氣了不是?”


    姬劍仙嘿嘿一笑,將剩下的銀子揣進懷裏。然後吹著小調慢慢朝著謝箏的小院走去。


    “怎麽這沁園還養貓呢?半夜不睡覺起來在屋子上亂爬。”


    路上,謫仙公子對著屋簷意有所指。但那狸貓好像對他完全置之不理。他也隻得無奈歎了口氣,繼續朝著小院方向行去……


    來到院中,姬夏推開房門。


    一股濃重的香燭味道撲麵而來,讓人感覺到分外不適。


    他走到供桌前拿起瓜果,咬了一口發現已經落灰,趕緊又丟在了地上。


    “箏兒!還不下來嗎?”


    姬夏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對著天花板輕聲詢問。


    見謝箏不答,謫仙少年再次柔聲道:“快下來罷,夫君想你。”


    屋頂,一名身段姣好的女子麵色幽怨。本來心裏就難受,這惡人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謝箏,快點的嗷!趕緊給我下來!我要跟你道歉。”


    最後,那可惡少年並沒有認錯的意思,而是漸漸有點不耐煩。


    屋頂上的謝箏簡直要被氣哭。


    她朝屋內看去,隻見那謫仙公子緩緩解開褲腰帶,似乎是真要對著她的靈位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行,你不下來是吧?信不信本公子馬上對著你的靈位來一發。”


    “滾啊!”


    謝箏氣到哭出聲來,但是沒來由的又笑了一聲,整張玉顏變得紅一陣白一陣。


    絕美女子跳下屋簷,然後推門而入。


    “謝箏!好你個謝箏,說!為什麽躲著我?”


    那謫仙公子看到謝箏進來,一把便將她摟入懷中。然後挑著美人精致的下巴笑問。


    謝箏隻是白了一眼,然後便扭頭看過一邊。


    她害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雖然她真的很生氣。但是看到情郎這副腦子不好使模樣,心中就是沒來由的想笑。


    姬公子又將沉默的家人抱到床上,然後溫柔盯著她的絕美臉龐。


    姬夏心裏真的是很內疚,怕是謝箏聽到自己要和高沁成親,眼淚都掉出來了吧?


    他來到此處之前,早就已經想好無數種說辭,但是一看到謝箏。那些準備好的正經道歉話卻是一個字都蹦不出口。


    他輕輕撫摸著女子的麵容,然後又將她往懷中拉緊了些。


    “嗚嗚……”


    見到心上人如此動作,謝箏不由得開始抽泣起來。


    這壞人怎麽就這般無賴,明明是他對不起在先,見麵還惡人先告狀。


    聽到他要和別的女子成親,謝箏當時的心都要碎了。隻是師父在,她隻能佯裝不在意而已。


    謝箏越想越是委屈,她伸出玉手,一個勁推搡這少年。


    而少年見懷中人兒這般模樣,愈是將她箍緊。令她動彈不得。


    就在掙紮間,二人四目相對,相視無言。


    謝箏突然吻了上來……


    一枝紅豔露凝香, 雲雨巫山枉斷腸。


    ……


    半晌後,那絕美女子癱在心上人懷中,如同那乖巧狸奴一般。


    姬夏輕輕撫著她的臉頰笑問:“腳怎麽這麽髒?”


    他剛剛本想把玩一番,但是沒想到謝箏的腳底板全是灰塵。


    “都怪夏竹那丫頭,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雲雨之後,謝箏早就沒有再問罪的心思。一股腦將責任全都推到遠在城外的夏竹身上。


    “一看就是你自己疏忽大意,還怪人家夏竹?伺候你可真難啊謝箏。”


    姬夏掐了謝箏一把,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謝箏起身嬌嗔:“還不都是跟你姬公子學的?惡人先告狀,你姬公子才是第一名。”


    隨後她又輕輕伏在情郎胸膛,緩緩聽著他的心聲。也隻有這般才能讓她安心下來……


    而姬夏看著麵前女子,心中真是萬般抱歉。可是那些認輸服軟的話,他又百般說不出口。最後千言萬語隻得化作一句:


    “謝箏,要不你直接捅我一刀吧?”


    這是姬公子深思熟慮之後得出來的道歉方式。


    他總感覺自己跟謝箏還有誤會沒解開,雖然謝箏現在如此溫順。但是那股淡淡的怨氣,他就是沒來由的能感受到。


    他不喜歡這樣。


    對於謝箏他真的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怎麽虛情假意去哄她,因為她也能感受到。


    所以姬夏便很認真的說出了他的解決方案。


    謝箏聞言,抬起臻首與少年對視許久。最後突然問道:“真的可以嗎?”


    “嗯。”


    姬夏摸著她的額頭寵溺一笑,然後從身旁的衣服裏翻出一把小劍。他不忘囑咐道:“你輕點,別捅到哥們腰子,不然以後苦的可是你。”


    “嘻嘻,好!”


    謝箏也不含糊,徑直坐起身來,然後奪過姬公子手中的小劍尋找位置。


    “這裏?”


    “不行,哪裏是腰子,下麵一點。”


    “這?”


    “再下去一點點吧……好了……好了。就是這裏。”


    二人挑選許久,終於是找到一塊不傷身體的地方。


    “你要捅的時候你說一聲,我好做個……嘶———————”


    姬夏話音未落,便感受到一陣刺骨寒意從腰間傳來。他轉頭一看,原來是謝箏已經將那把小劍捅了進去。


    姬公子蜷縮著身子一個勁的冒冷汗:“我不是說,捅的時候說一聲嗎?”


    “哼!又死不了。”絕色女子嬌哼一聲,然後起身幫著少年穿起衣服。


    “行吧,明早你想吃什麽,我帶迴來給你。”姬夏踉蹌起身,扶著腰間一瘸一拐走出房門。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他和謝箏的氣氛正常起來。


    “箏兒想吃吃肉包子……”


    絕色美姬嫣然一笑,隨後淚珠又不停流下來。她不停抬著玉手擦拭。但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反正那眼淚就是如同斷線風箏一般止都止不住……


    “敗家娘們,就知道哭。哭哭哭,家都給你哭散了!”姬夏笑罵一聲,然後又過來朝著女子額頭溫柔輕吻。“睡吧,我一直都在的。”


    說完之後姬夏轉身離開,扶著腰子一瘸一拐的往城中藥鋪走去。


    隻能說這位劍子大人玩的就是真實,主打一個有錯就認。能不挨打就不挨打。但是真過意不去的時候,該見血也不能含糊。


    “噗嗤——”


    那絕世美姬看著心上人背影消失不見之後,不由得噗嗤一笑,然後抱著還尚有餘溫的被褥甜笑起來。


    “師父,我才沒有看錯人。”


    謝箏朝著空氣如釋重負般的緩緩吐出心聲。


    直到這一刻她才敢真正安心睡去……


    ……


    城中藥鋪——


    店中的小醫師和掌櫃二人正在一邊搗藥一邊閑聊。


    “小北啊,聽老夫一句勸。你和人家門不當戶不對,怕是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掌櫃的,你不懂,我和陸姑娘那是愛情。”


    小醫師忍不住停下手中的藥杵,反駁這位“苦口婆心”的老掌櫃。


    他口中那位陸姑娘,是外城陸員外的女兒。前些日子因為受了風寒,來到鋪中診治。


    二人年紀相仿,暗生情愫。小醫師整日都在想著何時能夠再見心上人一麵,這幾日連醫書都看不下去。


    老掌櫃聞言暗道一聲:年輕人就是不聽勸。


    “你看上次來的那位公子,差點都斷子絕孫了,連聲都不敢吱。這日子是人過的嗎?”


    “那……那隻是那位公子遇人不淑。關陸姑娘何事。”小醫師倔強的抬起頭顱。


    “這門不當戶不對,若不是我看你良善,也不會與你苦口婆心如此多言。你現在不過是醫館學徒,少年時自然是兩情相悅,但是日後等日子一過,久了人家瞧得上你?”


    店掌櫃自己也經曆過這番,他的妻子娘家還是官家人哩。


    但是這些年自己可沒少聽那些冷嘲熱諷的話。


    不是她堂姐夫堂妹夫嫁的人有多厲害,就是當初怎麽怎麽樣。


    老掌櫃簡直是苦不堪言,覺得當初還不如娶個農婦來得自在。


    “我日後,定然不可能呆在這裏一輩子,隻是過渡罷了!”


    小醫師的話音裏,充滿著誌氣和對未來的向往。他總不可能當一輩子學徒。


    他的夢想是要自己開醫館,還要開到金陵最繁華的東街。


    這一畝三分地,哪裏足夠他大展拳腳。在他看來這地方隻不過是人生過渡之地而已。


    店掌櫃聞言笑了笑,說上一聲看好你。年輕人的夢想他不想打擊。


    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這般?


    最後他年逾四十,才在他連襟的照顧下,在金陵城開起醫館,也算是有了份體麵。


    人生何其難也,少時淩雲誌他早已忘記。


    “篤!篤篤!”


    “來了。”


    聽到大門傳來敲擊聲,小醫師趕緊起身迎客。


    “喲,小兄弟,好久不見。”


    映入眼簾的是上次那位差點斷根的謫仙公子,此刻他再次臉色蒼白。腰上略有凸起,像是有什麽東西,且手掌間滿是血跡。


    “公……公子,您又……”


    “沒事,腰子挨了一刀而已。”


    謫仙公子微微一笑,像是在說一件尋常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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