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祝伯父伯母春秋不老、福祿雙全、恩愛白頭。


    “祝師尊長命百歲、龜鶴遐壽、歲比南山。”


    年夜宴上,高沁如同往年一般說著吉利話語,但卻不是在皇宮裏說了。


    “沁兒可真是叫人稀罕得緊,但是沁兒還忘記祝我們一件事情了。”


    魏蘭拉著高沁的柔荑神神秘秘道。


    這幾天高沁的乖巧懂事完全讓二人放下心中的拘謹,沒有外人之時魏蘭更是用上親密稱唿。


    “什麽事情?還請伯母教賜一番。好讓沁兒學學,再念一遍。”


    這位公主殿下笑嘻嘻對著魏蘭詢問。


    “果真要再念一遍?”


    “果真,再念一遍又有何難,伯母請說。沁兒洗耳恭聽!”


    少女覺得這位伯母可能還是在糾結自己身份這件事,她有些心累。自己這些天的努力難道還沒有讓她放心嗎?


    “那伯母可要說咯?”


    “說!”


    “好,那伯母說完沁兒可要再念一遍。”魏蘭抓緊少女手腕,像是害怕她待會要逃跑一般。“沁兒少了兩句,多子多福、府上添丁。”


    魏蘭話音一落,潮紅之色便從高沁的耳根開始蔓延,直到整張俏顏猶如滴血。


    “弟妹說得對!沁兒怎麽能把最重要的事給忘記。我覺得要再念三遍。”


    莫觀此時也笑嗬嗬附和起來,高貴少女想要賴賬,卻被魏蘭死死抓住手腕,婦人還麵帶揶揄看向少女。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莫觀再次催促道:“倒是念啊沁兒,我們三把老骨頭,都在等著你們多子多福呢。”


    就在高沁為難之時,一道男聲響起……


    “祝爹,娘,師父,長生不老,多子多福。我會努力!”


    “最後,祝念兒早日拿下元公子。”


    卻是姬夏站起身來直接祝上一手長生不老,然後轉移目標,在眾人突然被逗樂的情況下。高沁才有機會掙脫而出。


    趙扶念咬牙切齒,手中的筷子都要摁斷了。


    “扶念,我們不理他。”


    高沁說完朝著姬公子的腳上狠狠踩去,讓姬夏大唿一聲恩將仇報,狗咬姬洞賓……


    這家宴上最小那個成為焦點,不是傳統慣例嗎……


    ……


    天京——


    祁連北山和玉昭已經在殿外等候許久。


    “師兄,要不咱們先吃點東西吧?師父今天萬一睡太熟不醒了怎麽辦!”


    高大男子和祁連北山一起從正午等到現在,除了宮女送上來的茶水幾乎是粒米未進。說好的過年,自家那個師父估計又忘記時間了。


    禦膳房的火鍋也早就已經準備到位,膳房總管更是帶著一群徒弟,在殿門兩邊隨時候著。


    祁連北山瞥了玉昭一眼:“不吃!”


    “嘿,你這老登怎麽就不聽勸呢?我還不是怕你這把老骨頭躺在這裏,我才好心叫你一起。”


    玉昭感覺被自家師兄這冰冷的眼神傷到,這突如其來的冷眼比這寒冬臘月還要讓他感到心涼。


    耄耋老將淡淡道:“你可以自己先吃。”


    高大男子聞言急了。“我一個人吃,等會師父出來不是很顯得你祁連北山很懂事!而我玉昭不尊師重道嗎?”


    “你平時也沒尊到哪去,閉嘴,別打擾我。”


    老人說完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他的思緒從符寶十年越過天寶元年,飄到了那顯照九年……


    祁連北山第一次入宮,顯照大帝便是帶著他來到此處,日夜守候,等了整整十一天……


    “陛下,天涼。您要不先迴去休息吧,讓微臣守在此處,等那人出來微臣再去稟報陛下。”


    顯照九年,


    一名剛剛步入中年沒有多久的男子,正躬身對著眼前身著九五帝袍的顯照皇帝恭敬行禮。


    “北山,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但是你還不夠資格迎接他。”


    時年四十一歲的顯照皇帝拍了拍這個剛入宮的禁衛軍小統領。


    他高舒真在位九年,勵精圖治。把這個已經初顯亡國之相的大齊從覆滅邊緣拉了迴來。


    如今外亂已定,但是內部仍舊像是如同一團漿糊一般……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他翻看科舉名單,文科一等進士十名,十名全部都是排得上號的世家子弟。二等進士與同進士更是如同過江之鯽。


    坊間更是傳言,沒有一位在野的朝中大員認作座師,你連這天京城都一不定進得來。


    高舒真笑了,他笑這個大齊,怎麽到他手裏就是這副千瘡百孔的模樣。


    他翻開武舉,名單不外如是。全是被官宦世家子弟占據,從武考,到騎射,到策論,到沙盤。沒有一人不是出身大家族。


    隻有一名從戚州苦寒之地出身的祁連家族旁係子弟——祁連北山,排在第十名,上了殿試。


    就算是如此,他身後的祁連世家,也是在奉登城中小有名氣。


    這科舉十分公平,甚至是太子親自坐鎮。


    但是這世家早已壟斷知識來源,出身貧寒的農戶,拿什麽來比得過家中藏書滿樓的世家子弟呢?


    他十分迫切的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完全握在自己手上為大齊剜去爛肉的刀……


    所以祁連北山便在殿試之中成為了武榜眼。然後入了宮。


    “陛下,恕微臣鬥膽,到底是何人能讓您在此等候。”


    祁連北山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人,能讓天下最為尊貴的九五之尊親自等候。


    這全天下,難道還有比眼前男子更尊貴的人物嗎?


    “一個能改變你祁連北山,還有大齊命運的人。”


    那位已經多日未曾上朝的顯照皇帝看著這扇殿門。


    他早已滴血玉璽,但是他也不知道這扇殿門需要多久才能打開。


    他不敢催促,隻能每日帶著祁連北山在此等候,生怕那人出來見不到自己。


    而祁連北山望著那扇殿門,他也忽然有些開始朦朧。


    到底是什麽人,能讓這位顯照皇帝不上朝都要在此靜候呢?


    從顯照元年開始,他執政九年,從未缺席過任何一場大小朝會,甚至從三日一朝改為兩日一朝。可以稱作是大齊曆代以來最勤奮的君主。


    如今罷朝依然是將奏折拿到殿前批閱。


    可見這殿內之人到底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對大齊有多麽重要……


    第十五日——


    大殿內終於響起一聲哈欠,那人似乎剛剛睡醒,不時便響起他扭動身子帶來的劈裏啪啦骨頭相撞之聲。


    隨著殿門緩緩打開,祁連北山看到身前那位皇帝俯身下拜。


    他也急忙跟在這位大齊皇帝身後屈膝而跪。


    他很恐懼,甚至連頭都不敢抬。連顯照皇帝都要躬身之人,他祁連北山可以說是連螻蟻都稱不上。


    “起來吧,不用行禮了,剛睡醒有點餓。我先去找點東西吃。”


    一道溫和嗓音傳來,祁連北山這才敢稍稍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穿著黑色帝袍的青年,與那位顯照皇帝身上九五龍袍不一樣的是……


    青年身上的帝袍,足足繡著十五條巨龍!


    ……


    “起來吧,不用行禮了,剛睡醒有點餓,我要先吃點東西。”


    一道祁連北山此生都不會忘記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這位耄耋老人睜開雙眼。望向那齊齊跪倒的宮人身邊,他們身邊正站立著一位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抓起一塊生豆腐放進嘴裏咀嚼,然後看著這頭發滿是花白的老人輕聲笑問:是小山嗎?什麽時候過來的。”


    “徒兒祁連北山,叩見師尊。”


    這位守衛大雪州數十年的耄耋老將雙目含淚,站起身來以頭搶地。仿佛要將這幾十年不見的禮數全都行迴來。


    他的師尊還是如同當年那般,青春永駐,音容不改。


    而他祁連北山已經日暮西山,如同那路邊的枯樹葉草一般。


    但是枯樹葉草仍有再次逢春葳蕤之時。


    而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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