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灼燒的哢吱聲充斥在煉丹房內,張懷生作勢便要將他們投入丹爐,首先就是從董海開始,許是這個凡人看起來最是容易煉化,霜葉紅腳步一跨,立即擋在他身前,道:“你不是要修士丹元煉藥嗎?為難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做什麽?”


    董江同樣緊緊的盯著張懷生,站在董海身旁,擺出了隻要張懷生敢做什麽就跟他同歸於盡的架勢,董海一雙眼珠子渾圓黑亮,更是含著怒意,張懷生見此,不由得發笑:“你們還想負隅頑抗?也罷,過一會兒你們可就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鋪一抬手,董海的脖頸就已經落在了張懷生的掌中,身長八尺的彪形大漢此刻卻什麽力氣都使不上,反而有些驚慌,但仍舊維持著表麵的鎮定,愣是不肯發出一點聲音,臉色愈發難看,泛起了潮紅,而後便開始烏青發黑,董江見狀也是急了,大喝一聲,不顧一切上前想要救出兄長,此刻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大夫卻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可即使如此,他一介凡人之軀其實張懷生這個修行者的對手,不僅沒有救下人,反而自己被扔到了牆上,滿口鮮血噴湧而出,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看著還在張懷生手上的兄長想要再次衝上去,可一時氣血翻湧,竟是暈了過去,沒再起來。


    霜葉紅更是憤怒,大罵一聲:“你個老倌兒,幹什麽對普通人出手,有種衝你姑奶奶來啊。”


    張懷生卻是獰笑道:“不用著急,你們一個都跑不了。”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仿佛下一瞬,他們就會化為灰燼……


    狐之玲和飛螢就這樣看著這一切發生,心裏又急又惱,狐之玲口中唿喊著碎心的名字,章法大亂,但眼前的沙無痕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出招愈發的狠厲,狐之玲一時間竟落了下風,擔心著碎心那邊的境況,她隻想趕緊趕迴去,但又想到如今在井衣威壓下的族人,隻得先靜下心來應付眼前的敵人,開始發揮她狐族的妖力,狐尾凝聚全身妖力,將體內妖丹運用到了極致,準備拚死一搏,沙無痕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點,魔氣盡顯,暴戾兇殘,二人皆是用上了全力,籠罩上空的陰雲更是昭示著此刻的兇險,井衣見此,帶著慵懶疲累的語氣對狐之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明知自己是鬥不過我的,偏偏要自尋死路,也罷,等你耗盡所以妖力,這妖丹自然便是我的了。”


    狐之玲雙目泛紅,厲聲道:“你做夢,我就是死都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拿到了妖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我怎麽可能如你的意。”


    井衣似乎不欲多言,隻道:“那你就好好看著你的族人是如何因你的決定而魂飛魄散的。”


    說著,眼眸精光一閃,湖底的狐族子民發出連聲慘叫,井衣這是要讓他們走上絕路,狐之玲急紅了眼:“井衣你給我住手。”隻是沙無痕一直纏著她,她就連靠近湖底一步都做不到。


    飛螢情況也差不多,這些陰兵怎麽都打不死,她暗罵一句:“這個三生井主是從哪兒弄來這些東西的?煩人的很。”


    井衣輕咳一聲,手中繡著兩生花紋樣的繡帕掩著口鼻,好不容易緩過勁兒,牟足了力氣道:“不必著急,你們很快也會跟他們在一處了。”


    鏡像中,張懷生一步步靠近丹爐,作勢就要將董海投進去煉丹,沐初平和霜葉紅也因為想要救人被打翻在地,靈劍早已被繳獲,如今他們沒有靈力傍身,與普通人並無區別,口中一股腥甜令人五髒六腑不停翻湧,泛起一陣惡心,風墨雪和碎心倒是沒有什麽動作,隻是神色凝重,似是在思考解困的辦法。


    霜葉紅見此,不由得心中著急:“大師兄,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張懷生看了一眼丹爐,滿意道:“看來時機已到,與你們糾纏了這麽久,現在時機正好,你們也正是最適合煉成丹藥的狀態,不枉我費了一番心神。”


    這時他們才猛然發現,原來,張懷生之所以和他們纏鬥這麽長時間竟是為了等待最佳時機,讓他們的狀態達到最好,真是陰狠至極。沐初平恨恨道:“卑鄙無恥,你會有報應的。”


    張懷生不以為然:“誰讓你們得罪了主人呢,本來主人將你們奉為上賓,你們卻辜負了主人的一番心意,放走了狐之玲,真是自不量力。”


    眸中戾氣閃現,毫不猶豫的,董海被投進了丹爐,霜葉紅和沐初平奮力反抗,卻最終被張懷生一招製住,與董海一起被扔進了火海,風墨雪和碎心同樣反抗不敵,成了丹爐的養料……


    狐之玲見狀,再也控製不住,浴血而戰,沙無痕終於被她擒住,再無聲息,倒於荒地之中,但為時已晚,心中是無盡的悲涼,井衣似是沒有料到她竟然有能力打敗沙無痕,雖然有些驚訝,卻很快恢複鎮定:“沒想到我精心煉製的傀儡竟這樣被你打倒,不過也無妨,那些幫助你逃離的人已被投入丹爐,很快就會被煉成丹藥,你和你的狐族子民也會是很好的煉丹材料,包括和你一起過來的這個女人,都逃不了。”


    飛螢卻是不屑的笑道:“你這魔頭,真以為沒人奈何得了你了嗎?”


    井衣倒是有些興趣:“哦,你現在還有什麽本事奈何我呢?”


    飛螢卻是笑得張揚恣意,眼中滿是輕蔑:“你很快就知道了。”


    這下輪到井衣疑惑了,輕咳一聲,漫不經心的道:“那我就等著看了。”


    催動法陣,四周魔氣更甚,陰兵得了法陣相助,力量更加強大,也更加兇殘暴戾,此刻狐之玲已是強弩之末,和飛螢站在一起,仿佛頃刻之間便會被他們吞噬,狐之玲有些絕望:“看來我們今天是要死在這兒了。”噙著淚花,合上雙眸,思緒萬千,想起了死去的父王,或許現在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可是她的族人還沒有獲救,怎麽都覺得不甘心啊。


    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井衣一聲令下,陰兵傾巢而上,直要把人生吞活剝了,狐之玲意外的平靜,等著陰兵朝她們攻來,隻是意想之中的疼痛感並沒有襲來,周遭卻是一片安靜,再次睜開雙眸,卻見原本被這些陰兵弄得手足無措的飛螢此刻卻無比的放鬆,眼角眉梢透著的是張揚與自信,還未靠近她,這些難纏的東西已化成了灰燼,一時間陰兵停止了動作,仿佛時間停滯不再流轉,井衣也被這一幕震懾住了,顯然他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如今的地步,一時間相顧無言,飛螢很是笑得暢快:“我早說過,不要得意的太早了,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手中靈光乍現,碧綠熒光似乎為這片土地注入了無窮的生命力,令人心悸的威壓頓時無影無蹤,綠洲恢複了初時的模樣,凝聚周身之力,飛螢爆發出強勁一擊,陰兵便再也不見蹤影。


    井衣終於不複之前的淡定,還想要做些什麽,卻化作一聲痛苦的哀嚎,口中不斷的呢喃著:“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而後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折磨,頭痛欲裂,手掌不停的捶打著太陽穴,最後甚至在地上翻滾起來,若不是臉上還帶著麵具,恐怕麵上都會被他抓出幾條血印來,狐之玲看著他痛苦哀嚎,心中隻覺驚駭,被他囚禁了一年,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再看向飛螢,她恐怕早有預料,戲謔的看著井衣自殘的行為。不過她現在可沒有時間考慮這些,立即跑向湖底,還好在最後一刻破了井衣的陣法,不然狐族子民可就真的魂飛魄散,不入輪迴了。


    最終,一聲淒厲的慘叫後,井衣已是耗盡元氣,狐之玲已經安撫好了她的族人,這聲慘叫再次讓她的注意力放到了井衣身上,隻見他的銀色兩生花麵具露出絲絲細紋,從開始的龜裂漸漸地越來越大,直到徹底成了碎片,井衣的真實麵目這才顯露人前,狐之玲隻覺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張臉,清秀無雙,如同她料想的一樣,是個麵色蒼白,病若遊絲的男子,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瘦弱纖纖的人,方才還拿著全族人的性命威脅她,還將她囚禁了一年之久,待她仔細看來,卻是越發熟悉了,不由思索一番,身形漸漸與一個人重合,不由得驚唿:“是他……”


    飛螢俯身,看著麵前再無遮攔的蒼白麵孔,嘴角微翹:“主人,果真如您所料。”


    輕聲細語,一字不落的傳入了碎心的耳中,在井衣麵具碎裂的一刹那,張懷生還在誌得意滿的煉製他的丹藥,催動丹火,專注異常,卻不想有他法力催動,丹火竟是驟然泯滅,張懷生心感不妙,咒罵一聲,想到主人井衣的吩咐,今日務必要練成丹藥,否則他也活不成了,於是隻好仔細查看一番,緩步走向沉寂厚重的丹爐,亦步亦趨,珍重非常,見並未有什麽不妥,倒是放下心來。隻是剛剛才鬆了一口氣,又是一聲碎裂之聲,火紅裂紋布滿整個丹爐,而後便是熾熱的熔漿噴射而出,好在張懷生反應及時,堪堪躲過了這一遭,但他身著的青衣素衫幾乎被焚毀,手臂上、麵上都有可怖的燒傷,丹爐房裏隻剩下他淒厲的慘叫。


    他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隻是在朦朧的視線中,幾道身影從丹爐碎裂之處走來,竟是已被他投入丹爐的碎心他們,張懷生滿臉驚駭:“這怎麽可能?你們應該早已化為灰燼了才對。”


    強忍著痛楚,張懷生勉強支撐著站起,即使親眼所見,他依舊難以接受方才被他投入丹爐的人現在還活生生的站在他麵前,完好無損的看著他,而丹爐也已經被毀,還有剛才的爆炸讓他傷成了這樣,隻怕現在需要求饒的反而是他了,不,這絕不可能,他絕對不會失敗的,張懷生越來越激動,身形搖晃,似是難以接受這一切。


    沐初平看著他這幅殘破模樣,隻覺解氣,但想到不久前他們在丹爐裏九死一生,暗暗瞥了一眼麵前清秀娟麗的女子,額間落櫻綻其芳華,嬌媚無雙,眉眼間卻自有一股英氣,讓人不敢褻瀆,在丹爐裏還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她進來之後丹爐之火卻瞬間冷卻,傷不了他們分毫,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那張懷生出了什麽岔子,但碎心卻隻說讓他們寬心,也就這一句,他們幾人帶著早已昏厥的董海董江兩兄弟便在丹爐裏百無聊賴的等著,風墨雪倒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同碎心一道試圖恢複功力,徒留霜葉紅和沐初平在哪兒著急,好在沒過多久碎心似乎聽到了什麽,眸光透亮,而後便對他們道:“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試試看能不能運轉靈力了。”


    霜葉紅道:“我們都中了散靈丹,四周都是阻隔靈力的符篆,我們怎麽使用靈力。”


    碎心卻十分肯定:“限製已經消失,我們試試運轉靈力,打破丹爐。”


    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肯定,但風墨雪卻是先試著感受丹元之內的磅礴靈力,片刻後便已恢複如初,於是便對霜葉紅和沐初平道:“她說的是真的,我的靈力已經恢複了,你們也快試試吧。”


    聽風墨雪都這麽說了,二人趕緊運轉靈力,果真如風墨雪所說,他們已經可以感受到丹元之內蘊藏的靈力,不由得喜出望外,霜葉紅歡喜道:“大師兄,我們已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衝破丹爐了。”


    於是碎心施法熄滅了丹爐之火,而風墨雪、沐初平、霜葉紅三人合力,這才擊破了丹爐,迴想起方才碎心所施法術,沐初平實在看不出她是什麽路子,他自認對各派術法都有些了解,別看他一副不學無術的模樣,但好歹也是天泉山弟子,但就連他也弄不清碎心和飛螢法術的來路,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們很強,甚至比大師兄還要強……


    風墨雪同樣有這種感覺,不知為何,碎心在丹爐之內隻說了一句讓他們寬心,他便深信不疑,最後她不是如何確定他們的靈力已經恢複,隻是在看到她那自信張揚的笑意,他便不再猶豫,好在他們真的有驚無險,他看向還在支撐的張懷生,淡淡道:“看來今天是你沒有活路了。”


    張懷生滿是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你們應該早就化為灰燼了才對,你們不可能還活著。”


    霜葉紅譏笑道:“讓你失望了,我們活得好好的,倒是你,死期將至了。”


    張懷生依舊不明白,他們怎麽會還活得好好的,碎心倒是突發善心,和他解釋了一番:“我們能夠活下來,其實還多虧了你的主人,他並沒有斷絕我們的生路,而你會落得如今這步田地,同樣是拜你的主人所賜。”


    張懷生有些聽不懂:“什麽意思?”


    碎心卻道:“還想要裝死嗎?幻境已破,如今你已功敗垂成,還要執著嗎?”


    其餘人不知她在和誰說話,隻覺莫名,沐初平四處張望一番,有些不解的開口道:“碎心,你在跟誰說話?這兒沒人啊。”


    霜葉紅不以為意:“我看,她就是在虛張聲勢吧,神神叨叨的。”


    碎心卻向著她身後的方向,再次開口:“你就是再裝下去也是沒用的,飛螢已經看到了你的真麵目,你所營造的一切都會化為灰燼,不如我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也好弄明白發生了什麽。”


    霜葉紅將信將疑的向後望去,隻有方才被他們放置在地的董海和董江兩兄弟,並無他人,以為碎心實在故弄玄虛,剛想要發作,董江卻緩緩睜開了眼睛,被張懷生擊中不省人事的他,這會兒卻全手全腳的站了起來。


    沐初平心中驚奇:“你,不是受傷昏迷了嗎?”


    風墨雪卻並不意外:“果然,這一切都是你在幕後操縱。”


    董江神色自然,低聲問道:“看來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們怎麽發現是我的?”


    碎心拿出了白玉瓷瓶,說道:“這便是你拿出來拍賣的聚魂丹,被我給拿了過來,裏麵融入了你的精血,想知道是誰做的,並不難。”


    董江自嘲一笑:“看來是我棋差一著,從這聚魂丹被人搶走,我就知道事情有變,於是加快了進度,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霜葉紅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麽說。大師兄你和她早就知道這個董江有問題了,怎麽都沒告訴我們?”


    風墨雪道:“整個黃沙城隻他沒有進入三生井,我隻是覺得奇怪,但並未確定,後來知道碎心拿走了聚魂丹,我和她便確定,三生井主就在黃沙城內,但不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這才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其實在我們被抓進來的時候基本就可以確定,是董江或者董海在我們的飯菜裏下了藥,除了他們,沒人有機會,但董海心思澄澈,董江反而更有嫌疑,由此可以斷定他必定和三生井有關,隻是沒想到,他就是井衣。”


    董江一言不發,似是在想些什麽,這時,董海也醒了過來,還有些弄不清狀況:“我們這是……我們沒被練成丹藥啊,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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