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叔······”


    陳子元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人,嘴裏不住的喃喃著:“祥叔,你怎麽了?我是子元啊,您不認識我了嗎?您從小是最疼我的。”


    可惜無助的唿喊也喚不醒一個被抹去了記憶的人,剩下的就隻有孤獨的絕望,風墨雪也發現陳子元和梅兒的危機,正要脫身前去相助,隻有半步之遙,如鋼刀一般的指甲便已經抓破了梅兒的心髒,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浸透了她青綠的衣衫······


    “梅兒”伴隨著一聲悲痛的唿喊,梅兒閉上了秋水般的瞳眸,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不是含著笑,但再無半點迴應。


    而風墨雪的劍也已經刺入了那位祥叔的胸膛,可那廝好像渾然不覺般,竟與之纏鬥起來,滿地的腥紅,一時間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跡,刀光劍影的轟鳴聲後,唯有一文弱男子懷抱著已經死去的少女,無聲的落淚。


    於這搏殺之際,忽聞一陣簫聲傳來,如泣如訴,和緩低沉,仿若能直擊心靈,擊潰人心底最後一層防禦,聽到這簫聲,傀儡也瞬間停止了動作,沐初平見狀有些詫異:“這是哪兒來的聲音?好像是簫聲,竟能控製住這些傀儡。”他還頗為好奇的拿手指戳了祥叔的胸膛,卻沒想到眼前的傀儡瞬間化為了齏粉,接著所有的傀儡也跟著煙消雲散,再不見蹤影。


    這下沐初平倒是被嚇到了:“怎麽迴事?我,我可是什麽都沒做。”


    秦玄音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應該是剛才那陣奇怪的簫聲,其中蘊含著強大的靈力,但與我們神樂宮的功法不同,我也聽不出來這其中的門道。”


    風墨雪道:“就連神樂宮的傳人都無法窺探其中玄機,看來這背後之人定是靈力高強,如今還是趕緊去找到黑袍去了哪裏,否則放虎歸山,必生事端。”


    其他人自然沒什麽異議,隻是不免又看向了陳子元的方向,他依舊抱著梅兒的屍首,若非能確定他還活著,隻怕會認為這人是一個遊魂,他的父母化成了飛灰,與他一同長大的梅兒也死了,也難怪他會如此失魂落魄。


    想到這裏,霜葉紅不禁走過去對他道:“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阿珍還等著你呢。”


    聽見阿珍的名字,陳子元才迴過神來,抱著阿珍的屍首離開了這個地方······


    另一邊,黑袍道人逃走之後,身受重傷,還沒走多遠就不得不尋一處隱蔽之所停下來調息,更何況他身中破魔咒,若不趕緊解咒,隻怕活不過一個時辰,隻是在他運功調息的時候突然口吐鮮血,原本陰森蒼白如骷髏的麵孔更加可怖,隻聽他大罵一聲:“是誰?是誰破了我的傀儡術?到底是誰?”


    此時他就在鎮外的荒地盤坐運功,卻發覺自己設下的傀儡術被破,反噬自身,讓他變得更加虛弱,百般思索卻仍無頭緒:“不行,破魔咒還沒解決,我得趕緊離開這裏,不然被那些修士發現就糟了,待我傷好之日定叫他們不得好死。”


    說完就準備離開這裏,可剛起身踏出一步,麵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銀鈴清脆,沐光而來,宛如仙子,可不知怎地那清冷的氣質隻一眼便令人望而生寒,身後還跟著一個綠衣女子,正饒有興致的看著他,黑袍不禁退後幾步,問道:“你們是誰?為何攔我去路?”


    那人並未迴答,倒是身旁的綠衣女子開口了:“你這人死到臨頭了還擺什麽架子啊,主人,反正他也活不長了,不如讓我把他解決了,還能好些痛苦。”


    那黑袍聞言卻是笑了:“就憑你們兩個女娃,就算我如今受了傷,收拾你們也是輕而易舉。”


    那女子卻並未被嚇到,反而手持白玉簫一步步上前,道:“我很想知道,你這憑借吸收女子元陰之氣修煉的功法,是從何處得來的?”


    黑袍聞言卻是瞳孔一震,道:“你怎麽會知道?我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功法的事情,難道是你們破了我的傀儡術?”


    那綠衣女子卻是笑了:“就你那點小把戲,還不夠我主人一根手指頭,也敢在這兒大放厥詞,如今你還有機會交代清楚,不要等姑奶奶沒耐性了,那就不好說了。”


    黑袍冷笑一聲:“我不知道你們是從何得知我修煉的功法,但你們今天休想活著離開這裏。”


    綠衣女子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就憑你?別說你現在身中破魔咒,就算是你再強十倍,又能奈我何?”


    話落,便不由分說的運起靈力掐住了黑袍的脖頸,黑袍還來不及反應,甚至還來不及呻吟一句,喉間便溢出了鮮血,再無半點唿吸······


    綠衣女子頗為嫌棄的甩了甩手臂,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轉而一臉笑容,帶著少女的純真無邪,哪裏還有剛才的狠厲,對她口中的主人問道:“主人,我們現在怎麽辦?看這家夥的樣子,想來也不知道這功法從何而來,隻是運氣好才被他得到了,不然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的采用女子元陰之氣修煉,線索又斷了。”說著還有些沮喪。


    那白衣女子倒並不覺得遺憾:“既然已經有人開始修煉邪功,又豈會毫無線索,我們隻要靜心等待便是。”


    綠衣女子頗為讚同的點點頭,隨後又問道:“那這個人怎麽辦?”


    白衣女子根本就沒看地上那具屍體一眼,轉身道:“自會有人來收拾的,我們走吧。”


    這裏發生的事沒有人清楚,當風墨雪和秦玄音循著黑袍道人的蹤跡趕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黑袍道人麵目全非的屍體。


    秦玄音驚訝之餘查探一番,道:“被人一招擰斷了喉管,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我們幾人對付黑袍都廢了番功夫,這人居然一招就把他解決了。”看他的表情還頗有些興味。


    風墨雪冰冷的眸子凝視著黑袍的屍體,半響後道:“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幫我們解決了麻煩的人。”


    秦玄音想起之前那陣詭異莫名的簫聲,心裏也有了計較,很是認同風墨雪的看法,隻是不禁發出疑問:“可是那人究竟是誰?既然幫了我們,又不想讓我們知曉身份,還特地跑來解決了黑袍,實在是令人摸不著頭腦。”


    風墨雪不在多言,隻是自顧自的往迴走了,秦玄音見狀,也沒再說什麽,稍稍處理了現場之後也離開了。


    一夜無眠,陳子元在水雲鎮後山給父母尋了塊兒地方便埋葬了他們的屍身,阿珍一路陪著他,直到天明也不曾離開。


    秦絲音和霜葉紅等人也來幫忙,不然一個晚上還真處理不好,見他們如此難過,秦絲音也不忍心,於是出口寬慰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們也別太難過了,也算是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這個兒子,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陳子元強撐著身子道:“我知道,可是我這副身體也活不了多久了,或許我這條命本就不該強行逆天而活,爹娘為了讓我活下來,做了太多的錯事,害了太多的人,現在也算是贖罪了,很快我也會下去陪他們了。”


    阿珍緊緊的抱著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卻也抵不過一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剩下的日子究竟有多久,誰也不知道,一年、兩年、十年、甚至幾個月、一天,但他們兩個人會一直相互陪伴下去,這也是他們給對方最好的答案了,霜葉紅不禁這麽想,秦絲音卻早已紅了眼眶,不忍再看下去,兩人很有默契的離開了,留下他們兩人互相安慰。


    而在他們迴到陳府之後,才發現沐初平正在和兩個互看不順眼的人對峙,走進一看,原來又是應兮月和歐陽槊這兩個不速之客,還真是陰魂不散,秦絲音心中腹誹。


    但還是收拾好心情,走過去問道:“身為焱龍門的大小姐和大師兄,怎麽這麽喜歡跟在別人後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江洋大盜呢?請問你們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事的話,你們可以走了。”


    應兮月卻不顧她的嘲諷,十分強勢的質問道:“昨天這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鎮上的邪祟一夕之間消失不見,陳府也沒有了邪氣環繞,是不是你們做的?”


    沐初平:“是又如何?這與你們何幹?邪祟已除,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歐陽槊卻嚴肅道:“當然有,你們別忘了,我們是來調查花林澗魔頭的蹤跡的,這邪祟詭異的很,萬一與那魔頭有關,而你們天泉山和神樂宮的人卻又不如實相告,那豈不是錯失了將魔頭一舉消滅的機會。”


    霜葉紅覺得好笑:“我看這種事隻有你們焱龍門的人才會幹吧,我們才不屑呢,這水雲鎮的邪祟與魔頭無關,這樣說,你們滿意了吧。”


    應兮月卻並不相信:“這我們自己會判斷,我們之所以來這水雲鎮也是因為查到了這裏有邪祟出沒的跡象,恐與花林澗有關,這才前來調查,卻被你們捷足先登了。”


    霜葉紅卻是更覺好笑了:“既然如此,你們何不自己去調查看看呢?偏要來問我們?”


    應兮月冷笑道:“你少在這兒油嘴滑舌,誰都知道你們天泉山被花林澗的人搶了寶貝,為了追迴來,什麽事情不會做?就算是私藏寶物也不是不可能。”


    這下霜葉紅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兩人說到底還是覬覦他們天泉山的鎮山之寶啊,也是,不然他們怎麽會三番兩次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她身為天泉山五長老的女兒,從小就聽說天泉山有個鎮山之寶,可是卻從未見過,也不知道這所謂的寶物到底有何厲害之處,隻是現在想來應該就是他們在仙盟大會當天見到的奇石了,沒想到一塊兒石頭竟然引發這麽多的爭端,到底其中有何秘密?


    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風墨雪和秦玄音追查黑袍道人的蹤跡迴來了,她瞬間就什麽都想不了了,歡快的朝風墨雪跑去,完全沒了剛才的盛氣淩人,甜甜的喊了一聲:“大師兄。”


    風墨雪倒是沒有半點反應,注意到了應兮月和歐陽槊,也隻是微微詫異,似乎在奇怪他們怎麽會在陳府門口。


    秦玄音輕搖折扇,微微一笑:“應大小姐和歐陽公子這是做什麽?怎麽好像是想要跟人打架啊?如此盛氣淩人,可不是焱龍門的作風啊。”


    他這話說的漫不經心,偏偏落在應兮月和歐陽槊眼裏就變成了嘲諷和輕蔑,歐陽槊望著似乎置身事外的風墨雪,似在極力耐著性子道:“不過就是來問問昨日的情況,既是與那魔頭無關,我們就先走了。”應兮月不舍得 就此離開,畢竟她還沒有與風墨雪說上一句話,可是,她也明白,現在迴去向長老和爹爹報告水雲鎮的情況更為重要,於是帶著些遺憾的神色走了。


    沐初平冷哼一聲,他們倒是逃得快,隨之又看向風墨雪,好像明白了什麽,歐陽槊在風墨雪麵前,總是不自覺的有些自慚形穢,不隻是因為他靈力高強,更加是因為他那絕代風華、不染纖塵的冰寒之姿。


    這一場鬧劇過後,秦玄音和風墨雪將他們調查到的信息告知了沐初平等人,沐初平頗為疑惑的道:“這麽說是有人在背後幫助我們,到底是誰呢?”


    秦玄音道:“不管是誰,總之水雲鎮的事已經解決,這裏也並沒有血衣聖手和花林澗的消息,我們還是往其它地方找找看吧。”


    眾人都表示同意,正當他們想繼續討論之後的計劃時,門口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霜葉紅打開門一看,原來天色已晚,陳子元和阿珍也已經迴來了。


    霜葉紅看著他們,笑道:“你們迴來了,再不迴來,我們都不知道要和誰告別去。”


    秦絲音也走了過來,同樣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正想和你們說一聲,我們準備明天就離開了,你們今後有何打算?”


    兩人俱是一怔,阿珍有些不舍的道:“這麽快就要走了嗎?不再多待一會兒?”


    沐初平道:“我們還有事,不能多待了,何況師門應該很快就會來找我們了。”


    這樣,陳子元和阿珍也不好再挽留,陳子元感激的道:“這次多虧了你們,才能救下全鎮的百姓,也算讓我們一家得到了解脫,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在這最後的日子,我和阿珍會離開這個地方,我一直被困在這一個小小的房間裏,現在還有時間,我想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也算是彌補了我的遺憾。”


    一時間,眾人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風墨雪卻突然開口道:“那麽,就不要留下遺憾了,這樣也不壞。”


    陳子元一愣,印象中似乎從來沒有聽過他這樣說話,就連這個人的聲音都是那麽的冷淡,但······這是在表達關心嗎?隨後,他笑道:“是啊!”


    不知為何,這一刻,竟然有些難得的平靜的感覺,阿珍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收起笑容道:“不過我們迴來的時候聽說,今日遂心樓突然宣布閉門謝客,本來這次應該在水雲鎮連開五天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才不到四天就關門了,有不少人都敗興而歸,都在討論這件事。”


    這下,風墨雪也是有些意外了,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聽到遂心樓的消息,那碎心是不是也已經離開了?幾人對視一眼,下一瞬間,他們都往遂心樓的方向趕過去······


    不出意外的,這裏早已經人去樓空,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仿佛之前的亭台樓閣隻是黃粱一夢,不少人歎息著離開了,有人不可置信的的眨眨眼睛,似乎隻要再次睜開,那座樓閣就會再次出現。


    霜葉紅眼尖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立馬攔住了他,問道:“你怎麽出來了,這遂心樓又去哪兒了?”


    那人便是他們第一次來這裏時遇到的那個一擲千金,隻為進樓一觀的公子,那位公子也發現了他們,開口便道:“你們怎麽還在這兒呢?你們不是樓主的貴客嗎?”


    沐初平道:“我們前日便離開了,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頗為無奈的道:“這我哪兒知道啊?昨日我還在裏麵開心著呢,今日就被請了出來,現在倒好,整個遂心樓都不見了,按理說不應該啊,遂心樓向來神秘,樓主更是來無影去無蹤,可隻要是他們公布的消息從未更改過,真是奇了,看來隻能等下次機會再來向樓主討教了。”


    秦絲音聽著有些疑惑了:“不過就是一個就酒樓,還說什麽討教?”


    那人卻用略帶鄙夷的目光看向她,道:“一看你就是孤陋寡聞了,這遂心樓之所以叫遂心樓,不隻是因為它的酒菜歌舞乃世間一絕,更是因為它是這四境八方最大的情報機構,無論你想要知道什麽消息,有什麽要求,隻要你出得起價碼,遂心樓都能辦到,沒人知道它的來曆,可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他們,因為與遂心樓作對的人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更重要的是,這天底下誰還沒有一兩件棘手的事兒需要來求遂心樓的幫助呢?”


    秦玄音頗感興趣的道:“原來還有這種存在,難道就沒有人好奇打探嗎?”


    那人笑道:“有倒是有,不過都無功而返罷了,既然遂心樓掌握了天下情報,又有幾人敢冒著秘密被公之於眾的風險與遂心樓為敵呢?”


    眾人沉默了,風墨雪望向遂心樓原本的位置,隻留下了一片空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二日,風墨雪腰間令箭閃動,是師門的傳訊,隨後其上便浮現了金光閃閃的大字:西境有異動,速往。


    果然如他們所料,看來是有人故意引起動亂,無論如何,他們一行人匆匆告別後,便急速前往西境了。


    小屋門前,阿珍嫂和阿珍以及陳子元站在一處,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一路為他們送行,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後,他們才迴到小屋,鎮子再次恢複了來時的繁榮,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好像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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