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德的腳步都難得頓了一下。


    他應該注意到的,雲層壓低有鼓起一般來說都是暴雨的前兆,而一旦閃電與雷聲起了頭,要不了多久大雨就會降下。


    就平常來說淋個雨或者下雪不算是什麽大事,但換到現在這種情況,問題就大了去了。


    火山爆發會釋放出巨量的二氧化硫,二氧化硫和水作用生成亞硫酸,亞硫酸在空氣中氧化為硫酸,然後隨著降水或者降雪落下。


    那時候淋到頭上的可不止是雪水,是帶有強腐蝕性的硫酸。


    少年寒冰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因為冷熱差異唿出的白霧隨風飄散向一個方向,他當機立斷地就改變了行進方向往風吹向的位置走。


    “請各位幫我個忙,”克勞德看向鏡頭,“我等會會把鏡頭往那個方向放飛,如果那邊有比較大的地勢起伏,麻煩通過彈幕告訴我。”


    “拜托了。”


    那雙冰藍色眼格外鄭重地看過來的時候又有誰會拒絕,見到彈幕紛紛應下,克勞德心念一動,鏡頭隨之拉升。


    雖然更高的位置可以看見的視野更廣闊,但克勞德並沒有把鏡頭放得多高,原因也僅僅隻是因為這片地方的天空都被塵埃遮蔽,可見度根本不高。


    連他那雙現在能勉強夜視的眼睛,在這種環境下都看得頗為困難。


    沒有取出手電筒隻是因為克勞德不想視野被手電光圈束縛,有了光亮,視野就會被確定在光照範圍之內,而他現在需要的是更大的視野範圍。


    連他都這樣了,觀眾那邊的情況可想而知。就算開了夜視模式,如果把鏡頭拉的太高的話,還是很容易什麽都看不到。


    彈幕的互動在這時候尤為重要,沒有什麽人搗亂,不懂得專業知識的人也隻是安靜地看著。


    空曠且望不到頭的一片平坦雪地看著就讓人心生煩躁,一時之間彈幕欄是空的,隻有比較懂行的幾個人時不時發出寥寥幾條彈幕,來提醒克勞德鏡頭高度的問題。


    少年寒冰這個時候也不再說話了,他把所有的力氣都節省了下來開始快步行進,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地形,恐怕接下來的時間他會很難熬過去。


    一切的一切都沉寂下來,克勞德有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已經和這片死寂的雪原融為一體。但很快他就把自己從那種無力感中抽離出來,繼續堅定地邁開步子向前,隻是向前。


    極端環境不止會考驗身軀,它同時也磨礪心靈。


    天邊的銀紫色鎖鏈仍然時不時照亮昏黃色天空的一角,然而就算這種亮度也隻有曇花一現,馬上就會被塵埃重新壓入光無法照進也透不出來半點兒的雲層之中。


    現在的天地之間不再隻有一片死寂了,一陣接一陣的雷聲炸的人耳膜生疼,大肆宣告著將要到來的降水。


    這降水卻不是為了給這片早就飽經創傷的土地帶來新生的。


    恰恰相反,它的降下隻是這個致命環境循環中的一部分,隻會將有可能勉強奪得一線生機的生命再度扼殺。


    一條來自直播間常客的彈幕突然打破這種壓抑,出現在少年眼前:


    「貓貓龍:十一點鍾方向,有地勢起伏和積雪堆積起來的斜坡,還有枯木的痕跡」


    那雙冰藍色的眼陡然亮起,直播無人機被固定住位置緩緩下行,克勞德提了速度。


    不管那處雪堆是否符合他所期待的標準,克勞德都已經別無選擇了。


    不知道是雨還是雪的降水馬上就要來臨。


    風勢逐漸強烈起來,方才還隻能刮動霧氣的風,現在已經能夠帶給他頗為強烈的推背感了。


    周圍的氣壓因為即將降雨變得更低,讓原本就氧氣稀薄唿吸困難的環境雪上加霜。


    唯一的好消息是克勞德能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逐漸適應這種缺氧的低溫環境,隨著行進,他意外地比之前輕鬆了一點。


    艾維製藥,你可真行。


    在一片可見度相當低,周圍看上去又都是一模一樣的雪地中前進,最忌諱的就是迷失方向。


    雖說克勞德手上有著指南針,但雷暴會產生電磁波衝擊,有很大的概率會直接幹擾到磁場,所以指南針這個時候實際上已經不太靠譜了。


    克勞德選擇了更簡單粗暴的方法——他有直播無人機的定位,直接朝著定位一路狂奔就是了。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思考或者顧慮更多了。


    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快趕到那邊,並且確認那處地方的情況,如果情況符合他的預期可以投入使用,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而如果情況實在太糟糕的話,恐怕他就要做好洗硫酸澡的準備了。


    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克勞德沒有說話,直播間的彈幕也停滯了。


    直到那抹亮眼的冰藍色身影重新出現在無人機的鏡頭中,觀眾們才鬆了一口氣。


    克勞德沒有浪費時間,直接繞到了那處偏高的地勢後方。


    這是一座凸起的雪堆,周邊還倒塌著不少枯木,再往遠處看的話可以看見其他隱隱綽綽起伏的影子。


    繞到背風麵之後克勞德淺吸了口氣,成敗就看這個雪堆夠不夠結實了。


    盡管遠處還有其他的,但是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趕過去再開始加工了。


    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那根探路杖此刻發揮了作用,少年試探著將末端在雪堆上試了試。


    施加的力道並沒有突破雪堆,這個地方凍結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雪晶體相互之間連接的非常緊密。而眼前這處雪堆的陡峭程度也完全可以接受,堆積起來的雪比克勞德本人還高出一大截,保守估計大概有兩米左右。


    從周圍的環境來看,這裏也不是雪崩區,最起碼看環境來說,並沒有曾經發生過雪崩的痕跡。一路上過來克勞德也用手杖試探過是否有裂縫存在,答案是積雪下麵沒有冰川裂縫的存在。


    對克勞德來說這是個非常好的消息。


    這意味著他不用再去尋找其他的地方,可以直接開始動工了。


    是的,克勞德打算挖掘出一個雪洞。


    沒什麽值得猶豫的,確定了此處條件符合,克勞德伸手按下手杖上一處按鈕,手杖一端打開竟是彈出個鏟頭來。


    他盯著平台交易網絡很久了,怎麽可能不準備點多功能工具。


    在正式開挖之前,需要確保身上的衣物具有防水的功效。這點克勞德也早就考慮到了,冰冷的水會帶走大量體溫,防水是不得不做的。


    挖雪洞是個同時具備技巧性和體力性的工作,在雪洞挖掘的過程中是有可能產生塌方的,所以最好挖掘的時候兩人配合,挖掘完成的雪洞結構才會穩定下來。


    但克勞德現在沒有那個條件,所以少年寒冰隻是趴著用非常迅速的動作挖掘身前的雪,並在之後用腳將多餘的雪踢出去。


    得益於他現在的體質,用鏟子大體打出雪洞的雛形沒有花費克勞德多少時間。


    很快一條足夠四肢著地爬行過去的通道就已經挖掘完成,洞口和洞壁都呈現出穩定的拱形結構,通道之後則是個完全高出通道的平台。


    拱形結構不容易導致塌方,而高出通道的平台則可以保證溫度和幹燥,也不會被洞口的風吹到。


    克勞德剛用鏟子挖完大致的輪廓結構,外麵就傳來一聲沉悶的炸響,跟著已經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少年寒冰深吸一口氣,直接先一步將洞口用雪封閉免得酸雨砸進來。


    直到現在克勞德才選擇取出手電打開,在手電冷白色人造光照耀下,少年轉而上手進行精修。


    雪洞的頂端和周圍有的任何尖銳突起都被克勞德用戴著手套的手抹平,一處角落被他有意修整地更低用於引水以盡可能避免滴水。


    等到溫度降低的時候,雪會更進一步的凝固,任何尖銳的凸起都有可能對人造成傷害,因此在開始的時候能避免這些就避免是最好的。


    最後一步。


    鏟頭收迴,克勞德將手杖重新變成之前平平無奇的模樣並稍微縮短。而後他找了個合適的斜上方角度,將雪洞的牆麵用那根手杖捅穿。


    這是在開通風孔,本來就氧氣稀薄還不開通風孔那就不是在修避難所了,那是在給自己修白雪公主同款冰棺。


    做完這一切之後,少年長舒一口氣,在高出通道的平台上坐下。


    哪怕有著厚厚的雪層隔離,克勞德還是能夠聽見外界哭嚎的風。不知道是雨還是雪的酸性降水現在已經轟然落下,接連不斷地砸在凝固的雪上。


    他的聽力現在很好,在這種環境下都能夠捕捉到那些雪水或凝固成冰或融化流淌的聲音。


    外界和這裏,現在是兩個世界。


    外麵的大自然正在宣揚它無情的偉力,任何敢於直麵天威的生靈恐怕在這種摧殘下,都隻能灰溜溜地獻上生命,一敗塗地。


    在外界的襯托下,這間小小的雪洞居然顯得有些溫馨。


    手電筒被克勞德找了根繩子掛在了懟進牆壁的手杖上,四舍五入算是個吊燈,勉強能照亮整個空間。


    冷色係少年則盤腿坐在高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彈幕聊著天,甚至有了那麽幾分悠閑。


    克勞德在和觀眾們聊本次直播的任務。


    平台給末日分區的主播下發任務,並將任務指標直接關聯到主播的收入這一招不可謂不狠,幾乎是明擺著告訴末日分區的主播:


    想要活得更好點嗎?積極做任務吧。


    當然了,末日分區的主播怎麽想根本不重要,說白了平台不在乎。畢竟這群人之所以被拉過來的本質,克勞德早在之前的交談中已經看清楚了。


    而大概是他個人的特殊性,雖然任務分配沒有取消,這次的任務卻顯得格外……


    語意不詳。


    【任務列表已展開】


    【任務:見證】


    【描述:這個世界的文明已經走向了它的終焉,沒有智慧生物能從這場浩劫中幸存。這顆星球正在經曆一次生物大滅絕,這是一次對全球的洗牌,也許是星球本身不滿意了,誰知道呢?】


    【要求:去見證這個世界的曾經,去尋找文明過去存在的痕跡】


    【獎勵:您所能找到的、所能見證的一切】


    【備注:在第三天早晨隨時迴歸權限就將對您開放,請量力而行】


    克勞德不好說平台方給這種任務是什麽意思,但這也肯定了他這一路上所見到的死寂就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這是一次大規模生物滅絕事件,嚴格來說並不算常規的世界末日,這顆星球總有複蘇的那一天。


    然而對現存的生命來說這就是世界末日無疑。


    世界就是這般殘酷的,星球的變動影響不到星球本身的穩定,但對其上的生物來說,一點“小小”的變化就是滅頂之災。


    彈幕議論紛紛:


    「之前沒見過這種類型的任務」


    「平台是特殊對待嗎,這個任務直接相當於沒有限製也沒有獎勵啊,待夠兩天多想走隨時能走」


    「但其實這個世界的難度說實話有點略高,而且開局就遇上酸雨多少有點下馬威了」


    「一個人走在這種地方容易瘋掉的啊,壓抑孤單很容易激起負麵情緒」


    「怕什麽,雲哥什麽時候搖人?」


    最後一條彈幕問出了個關鍵的問題。


    克勞德低眉順眼地抬了抬手上的腕表,那上麵現在隻有可憐巴巴的五十基礎陽光。


    “收集不到自然陽光,帶誰過來是個問題。雪地也並不是能直接種下植物的地方,如果不召喚人形植物…恐怕隻能湊出花盆+陽光菇的組合。”


    克勞德往後揚了揚身子,語氣有些無奈:“現在是白天,瑞托什大概是不用想了。向日葵家的孩子…說實在的,我怕她們凍死。”


    彈幕頓住了一瞬才有人問:


    「等會,能被雲哥喊孩子的小向日葵是多小啊??」


    “……”


    少年寒冰難得地沉默了一下,艱難地吐出一個數字:“十三歲。”


    彈幕陷入沉默:


    「……」


    「呃…嗯……」


    「十三歲……」


    「十三歲,刑啊,這可太刑了」


    「這不是刑不刑的問題吧!!」


    「十三歲那可真的還是小孩兒了,這種環境讓小孩兒來是不是有點太為難人家了」


    「我也覺得,好像有點強人所難了,向日葵沒有大點的嗎!」


    “有是有,但那是雙子,”少年寒冰無奈地攤了攤手,“陽光不夠。”


    “其實還有個比較…不那麽友善的辦法,”克勞德移開視線緩慢地眨了眨眼,“瑞托什睡得沒那麽死…一喊再加上這個溫度,他估計馬上就會醒了。”


    「草啊,正在睡覺的瑞托什頭上突然出現一個慘字」


    「瑞托什是什麽大冤種」


    「雲哥你這算是蓄意報複了啊喂!」


    「雲哥說自己不是在報複我是不信的,一個字都不信」


    「所以真的要喊瑞托什嗎真的嗎?」


    「有冤種,我不說是誰」


    少年寒冰垂下眼簾拉開身上外衣的拉鏈,同時手上腕表陽光數驟減。


    一個身影出現在陽光組成的召喚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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