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皮恩弗調整好,底層的電梯也適時地升了上來。


    身材纖長的少女推著殘疾的中年男人,二人一起離開了那個無論對誰或者從哪方麵來說都算得上是地獄的地方。


    毫無疑問,葉博士的解藥研究很成功。


    哪怕現在的葉楠楠渾身上下都充溢著詭異的非人感,然而在解藥的幫助下,她確實是擺脫了病毒的囚困,得以從原本的一片黑暗中恢複意識。


    從少女的口中尚可得知她清醒時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一年前,失去意識之前她所見的最後一幕是一雙分外瑰麗的異色眼眸。


    葉父聽到這點的時候神色多出幾分怪異,像是了然又像是有點難以置信。


    “您知道什麽?”克勞德並未錯過男人古怪的神色。


    “…這麽多年我隻見過一個人有虹膜異色症,那雙眼睛隻要見過一次你就忘不了,”葉父有些遲疑,“但按他的水平,z病毒的開發絕不可能是現如今這樣的殘次品。而且,解藥的初稿是他交給我的……除非他是故意的。”


    “您不清楚當初開發病毒的都有誰?”


    “不清楚,”葉博士搖搖頭,“我當時因為楠楠的失蹤心力交瘁,再加上我的權限不夠接觸這方麵的事情,所以沒有打聽過。那些研究記錄也沒有署真名,隻是打了代號上去。”


    “原來如此,那接下來您要準備啟用這邊的生產線量產解藥嗎?”


    “嗯,保守估計斷掉其他地方的電源的話,這條生產線可以使用五年以上。”殘疾的中年男人抬頭看了看被天花板遮蔽的上方,“外麵現在是不是已經很糟糕了?”


    克勞德沉默了一會,用兩個詞形容道:


    “秩序崩塌,同類相食。”


    “兩周時間就能發展到這個地步嗎?”葉博士頓了一下,“……也可以理解,病毒的研發日誌寫了這東西一旦泄露就有可能帶來末日。”


    其實發展到這個地步恐怕也和之前的城市封控有關,很多物資都在漫長的封控消耗殆盡,而破開房門則會有被喪屍撲臉的風險。所以同類演變成食物幾乎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葉博士的話語還在繼續。


    “你們應該不是很清楚,實際上這東西的傳播途徑不止是體液……它也具備空氣傳播和水源傳播的特征。到目前為止能不被感染的人其實已經初步通過了篩選,空氣和水中的病毒現在不足以讓他們感染了。”


    “但體液接觸——比如被咬到或者被血濺到傷口都還是會造成感染。”


    克勞德原本隻是安靜地聽著,葉博士的目光卻看了過來:


    “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這話我已經和楠楠說過了——嚴格來說那份解藥隻是滅殺了病毒的活性。注射了解藥的人身上依然存在病毒,也依舊能感染其他人。”


    克勞德沒感到意外,畢竟之前葉楠楠也看向了他,那時候就已經說明了病毒的影響還在。


    彈幕對此倒是有其他看法:


    「等會,那是不是說雲哥去之後的世界有概率讓那個世界直接跳戲到喪屍末日啊草」


    「草,應該不會吧,平台會製止這種事情的吧」


    「不一定,是這樣,我現在懷疑這個世界上一個來這邊的主播是■■■,隻有他會幹這種事情」


    「草,樓上的你被屏了——」


    「樓上的樓上——」


    「所以真的是那位拱火樂子人是嗎,這事情好像他真能幹出來」


    「感覺可能性挺大的,特征很明顯,那我就祈禱一下雲哥下個世界別碰到那位吧。阿門」


    「少女折壽中……」


    「好奇一下,那位到底是誰能讓你們這麽緊張」


    「同好奇」


    「前麵的是剛看末日分區不久吧?但凡在末日分區混久了不會不知道的。jpg」


    「我們是在說末日區頂流扛把子,那位■■」


    「看來不止名字,連稱號都不讓提,希望樓上沒事」


    「希望主播沒事」


    這是觀眾們第二次提到其他主播了,克勞德倒不會為此感到憤怒,他隻是有點疑惑,並默默地記下這點觀眾們漏出來的情報。


    短暫地交代完了一些說明,葉博士往輪椅上後靠身子,有些如釋重負:


    “我今天下午就會重啟生產線,最遲明天早上就要麻煩你們把第一批解藥帶出去……順便,如果可以的話,帶楠楠走吧。”


    “嗯嗯?老爸你不一起?”


    一直站在一邊充當雕塑的葉楠楠愣了一下,她身後那對翼肢末端非常直觀地蜷縮了起來,顯而易見的緊張。


    “我?我也要有那個自知之明才是啊,楠楠。”葉父露出一抹苦笑,“而且這邊需要人看護……”


    “那我跟你一起。”


    沒等葉博士說完,葉楠楠飛快地打斷他的話語,跟著又放慢速度重複了一遍:“我跟你一起。”


    “我以為你會想看看外麵……?”


    “不要你以為,老爸,我要我覺得。”


    葉博士被自己女兒噎了一下,男人倒是很快釋然。


    “也好……那麽就請你們把解藥帶出去吧,基地裏還剩下幾把藥物注射槍。文明的重建是個漫長又艱辛的過程,總有人要去做的。”


    克勞德點頭算是應下這個請求。


    ——


    這座基地裏的食物儲備出乎意料得多,其中最多的則是冷凍肉類。至於這些肉是拿來做什麽的,在眾人得知基地內關押著的感染者數量的時候,也已經不言而喻了。


    “我通常等肉熟了再喂,多少算點心理慰藉,是我的,也是他們醒來之後的。”在午飯間隙,葉博士這麽說道。


    嚴格來說在基地裏的這群感染者是幸運的,畢竟葉博士清晰地知道他們具有康複的可能性,因而除了將這群人困起來之外沒有做什麽多餘動作。


    感染者們就連食物供給都被自己推著輪椅每天勤勤懇懇跑來跑去的葉博士包攬了,壓根沒餓著過,全都養得白白胖胖看不出什麽感染者的樣子。


    真要對比一下,可能就是瘦骨嶙峋的流浪貓和家養的橘豬之間的差別。


    所以在睡醒的豌豆家去幫忙投喂的時候,他們看見大多都是這樣的感染者:


    整體上看大家都是一位位魁梧男子\/女子,身形高大強壯,雙臂有力,步履穩健,身軀壯碩的好像一堵牆似的。站著像一座石塔,跑起來猶如一陣狂風。*


    對此,葉博士解釋道:“因為多數人都想掙脫束縛,營養沒中斷過,也已經積累了兩周能量了,所以就越長越……”


    “等他們醒過來沒那種念頭了應該會好一點……也許。”


    他非常不確定地補充。


    彈幕的畫風更奇怪一點:


    「我草,有肌肉的酷姐……斯哈斯哈斯哈斯哈斯哈」


    「姐姐肌肉讓我舔舔……」


    「樓上的,口水收一下,滴我臉上了」


    「上麵的,褲子收一下,飛我臉上了」


    「我一開屏就被褲子絆倒了你們有什麽頭緒嗎」


    克勞德已經學會了無視彈幕時不時的發癲,順便總結了規律——下次看見什麽符合觀眾審美的人他就該開始屏蔽彈幕了,不然容易被褲子砸臉,還容易給自己多出一群嫂子帶侄子甚至哥夫。


    比如之前皮恩弗崩潰的時候克勞德就不想看也沒時間看彈幕,後來手賤迴翻記錄看到的彈幕證明他是對的。


    嗬,視覺動物。


    ——


    比起外出人員那邊的跌宕起伏,張憶作為聚集地領袖的權威正在受到挑戰。


    挑起矛盾的是那個死裏逃生的大學生,矛盾的點本身也很衝突。


    “為什麽要我們對那些喪屍留手?你明知道這樣會造成更多的人員損失?你就因為那個待了沒兩天的人留下的一句話讓我們去冒險?”


    白穆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但大學生就是掙紮著攔下了即將外出的隊伍。


    “張憶你說話啊?你不是警察嗎?你難道不知道你所謂的留手會讓外出的人風險加倍嗎?”


    即將帶隊出發的前警官歎了口氣:


    “白穆,我早上說的是如果這件事在你能力範圍內,那麽盡可能留下那些感染者一命。而你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那就先不論手段,顧及好自己。”


    “我隻是想說,萬一真的有解藥,有治愈的可能性…那他們就還有機會。”


    傷未好全的青年仍然很激動,直接一把甩開了上來攙扶的許醫生:“憑什麽?憑什麽要給他們機會?精神病殺人不算殺人?因為染病造成的殺人就可以被揭過嗎?”


    “沒有要揭過的意思……你別這麽激動,我沒有那個權力給誰定罪或者饒恕誰。”


    張憶從隊伍裏走出,語氣並不激烈,相反,帶著些許無奈和理解。


    “他們如果連再度醒過來的機會都沒有了,那談論他們是否有罪這件事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實際上因為有了那個可能,我們甚至需要反思我們之前是否算是……故意殺人。”


    “而這一連串相關的所有事,也並非你我或者其他人可以決定的,假設社會能夠重建,這將是交由整個社會去探討的問題。”


    “這會是一個社會性問題,不是寥寥幾人就能夠主觀性決定的。沒有人可以越過法律給他人定罪,白穆。你現在需要做的隻是放下這些情緒,聽從許醫生的建議迴去休養。”


    大學生看起來仍然心有不甘,隻不過他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也未曾發出,最後白穆咬著下唇跟上了基地內唯一的醫生。


    望著在醫生攙扶下離開此處的大學生,張憶又歎了口氣,他轉過身麵對即將外出的青壯年隊伍,非常鄭重地開口:


    “我再強調一遍,我提出的那個方案隻是一個建議。我沒有要求你們所有人都留手,我會試著這麽做並不代表你們所有人都要這麽做,在做其他事之前請一切以保障自己的安全為最高優先。我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即將外出的團隊成員麵麵相覷,而後才是零零散散的應答。


    前警官的目光從青壯年們麵上掃過,張憶很清楚肯定有人動搖了。


    白穆隻是被推出來的出頭鳥,隻是作為代表來試探他的態度。有人對他的決定感到不滿,並且鼓動了其他人。


    所以他早就說過他根本不適合當什麽團隊領袖,他太理想化,也缺乏冷血。換在有些人嘴裏,恐怕他早就該被打上“聖母”的標簽了。


    誰會願意去相信隻認識一天的人離開前扔下的一句話呢?


    但張憶信了。


    他願意去相信那個少年的那句話。


    他願意去相信那個能研製出解藥的人真的存在。


    他願意去相信那位研究員帶來的,那些病人能夠康複、恢複理智的可能性。


    他願意去相信曾經的人類文明在遭遇過這種千瘡百孔之後,仍然能夠重新在廢墟上站立起來。


    在得知了那個可能性之後,張憶就一直堅信,無論是感染者還是現在的幸存者都不應該被個人主觀審判。


    總有一天,秩序和法律會重新幫助人類裁定這短短兩周內發生的一切。


    在當下的這種環境裏,要選擇惡很容易。但聚集地領袖無比清晰地知道:


    惡是一條看上去便捷極了的死路, 惡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圓環,惡是一條吞食尾部的烏洛波洛斯之蛇。


    一旦邁進了這條路,人類隻會越陷越深,並且永遠進入惡的死循環之中,毫無活路。


    所以張憶不作惡,也在盡力阻止他人作惡。


    然而這座城市的其中一部分就是惡意聚集的泥潭,是被光鮮亮麗的本身拋棄的影子。


    在帶隊行進的過程中,張憶抬頭看向城東的方向。


    在一切秩序都還正常的時候,張憶曾經不止一次的聽警隊裏的前輩提到關於城東區的差勁。


    “那地方人人都是滾刀肉,問什麽什麽都不知道,口風嚴實得簡直像是什麽事件裏的關鍵人物。結果最後一查,嘿,你猜怎麽著?”


    那位前輩做了個浮誇的表情:


    “那人就是個目擊到情況的無關人士,但是生生浪費了我們三天時間。妨礙公務。”


    在大多數警局的老人口中,城東區都是十惡不赦的存在。


    然而也有些經曆比較多的持有不一樣的態度:


    “你問城東啊?那地方…所有人都活成了被馴化的樣子。不…不不不!我不是說被法律或者其他的什麽馴化。那裏的人是被生活和環境馴化的,不聽不看不說是在那邊生存的基本準則。”


    而現在,他所希翼的曙光正在城東方向,不知道是會如日出般升起,還是墜入那片深不見底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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