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金發少年自陽光中踏出,這下倒是穩穩落地了。


    他俯身從地上撿起那把槍械,抬起那雙白多黑少的銀灰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克勞德:“拿來自我了斷挺好用的,你說呢?”


    “考菲特知道你還是心存死誌嗎?”


    “他不知道,而且我也沒想真死。但是你哥——四個哥——就在剛才,全都知道你命不久矣了,不用謝我。”


    克勞德:……


    彈幕突然樂了起來:


    「雲哥體會到被別人噎的快樂了嗎。jpg」


    「陽光菇治寒冰射手,明明這倆八竿子打不著但是又很合理」


    「樓上的,有沒有可能就是,醫生天克病人,而且這醫生還把你不好好配合治療的事情告訴關心你的家屬」


    「草啊,好精辟」


    「所以其實瑞托什自殺一是證明不會真死,二是迴去告雲哥的狀是吧」


    「笑死了,說不定還順便討了醫藥費呢」


    「陽光菇比雲哥更信我們是我沒想到的,但是想想這個邏輯又很合理」


    「其實沒必要懷疑的,畢竟平台真的很強大,完全不需要在這方麵騙人」


    「雲哥可能還是有點當局者迷和關心則亂」


    克勞德陷入了沉默,但瑞托什並不打算放過他。


    少年態的陽光菇不再笑了,他恢複了那種平淡又疲憊的語氣,配上那雙死魚眼怎麽看怎麽欠揍:


    “皮恩弗要你馬上讓他過來,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他很生氣。除非你打算讓他的憤怒積壓成更深層次的,不然我勸你現在就動手。”


    “……你好像在明擺著你治不了我所以讓其他人來治我。”


    “你應得的。”


    幼態陽光菇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話音未落卻是皺眉,飛快地甩手往克勞德那邊扔了個光芒微弱的金色光團。


    陽光計數器跳動了一下,數值增了十五。


    寒冰下意識望向鉑金發少年的指尖——果不其然已經被燙紅了。


    克勞德垂下眼去看腕表上的陽光計數,頓了一會後他才抬起頭,緩慢地眨了眨眼扔出一句:“陽光不夠。”


    “你腦子已經燒壞了?數量不夠你不會種?還是說你要指望我一個?別磨蹭,你現在的時間就是生命。”


    大概是煩了,瑞托什話語裏的攻擊性明顯上了個檔次。冷色係少年移開視線,沒有再去撞槍口的打算。


    在店內角落那個被打翻的花盆灑出的泥土中,很快聚起了一片小小的金黃菌叢。比那片金黃更顯眼的是接連出現的微小陽光,和隨著時間推移早一步已經轉換為成態的瑞托什舉起的魔杖。


    陽光植物能聚集陽光,這點毋庸置疑。但名為瑞托什的陽光菇討厭陽光,發自內心的討厭。


    所以他隻是舉了舉魔杖之後一揮,劈頭蓋臉地把陽光往克勞德身上砸,自己倒是離那個角落遠遠的。


    多少沾點蓄意報複了。


    克勞德頂著低燒也不太想反擊,吃完東西就抱著背包半躺在沙發上,任由陽光糊臉,直到腕表上數字到了五百。


    少年寒冰遲遲不動,但瑞托什又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經手了多少陽光。青年陽光菇幹脆不再往克勞德身上甩陽光,隻是用那雙在暗處微微發亮的銀灰眼去盯克勞德。


    克勞德:……


    行了行了他知道了,他就是單純不太想讓長輩親眼看見他把自己整得這麽狼狽而已。


    本來相當老成理性的少年歎了口氣,竟是硬生生帶出了幾分哀怨。


    某個醫生那是一點不慣著他:“你有事?沒事還不動手?”


    得了,還是動手吧,他大哥都不敢正麵對上這種狀態的瑞托什。


    於是一株雙發射手出現在角落已經成一大片的陽光菇菌叢中。


    接著,那株雙發射手消失無蹤,一道矯健身影帶著滿身陽光撞進了這個顯得略有逼仄的店鋪。


    迷彩衝鋒衣的衣角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弧度,那人對於突然失重適應良好。軍靴後跟踏上瓷磚地麵敲出清脆一響,身形高大的青年穩穩落地。


    還未出聲,那雙墨綠且深邃的眼就先掃了過來。


    “嗬,皮恩弗,看看你的好弟弟是怎麽折騰自己的,”瑞托什抱著雙臂,靠在牆角語調幽幽,“他可真能耐。”


    皮恩弗一言未發,隻是邁步走到了那沉默不語的少年身側,半蹲下去看他。


    “克勞德。”他喊。


    克勞德知道自己不能再裝死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類似做錯事被家裏長輩抓個正著的即視感了。


    少年揚起那張蒼白得無血色的臉,乍一下便滾進了長兄那雙墨綠的眼裏。


    沒對視多久,克勞德便移開了視線,整一個低眉順眼,悶悶地喊了他一聲:


    “……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皮恩弗聽上去簡直快氣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想要我這個哥呢,畢竟我連你遇上麻煩讓你想到喊我過來的資格都沒有。”


    沒給克勞德說話的機會,長兄隨手將身上那件帶著體溫的大衣披到少年身上,轉頭去看瑞托什:


    “今晚麻煩你了,可能你還得陪我跑一趟。”


    陽光菇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別忘記醫藥費和出診費,一切好說。”


    “迴去給你,現在還是先解決他身上的問題再說。”說著話,皮恩弗又瞪了一眼克勞德。


    少年寒冰抿著唇,因為身高和體型的差距,幾乎整個人都被那件大衣蓋住。克勞德非常明智地耷拉下眼皮,一句話沒吭。


    “現在的問題是,目標會在哪裏。”


    瑞托什晃了晃手中從這家服裝店雜誌架裏抽出來的老版城市地圖:“這地方的區域不算小,最起碼比花園大多了,漫無目的地找隻會浪費我們的時間。”


    “…往輕工業區走,找艾維製藥的廠房。”


    皮恩弗還沒搭話,略帶沙啞的少年音卻是響了起來。


    長兄順著看過去,就見克勞德把自己裹在了大衣裏,隻露了個頭在外麵。他臉色是蒼白的,但不知何時戴上眼鏡之後的那雙眼很亮。


    “看來你是有自救計劃的,隻可惜不多。”瑞托什睜著一雙死魚眼,慢吞吞地拖著語調,“多少顧及一點自己。”


    “你們的生活已經平靜下來了。”少年這麽說道。


    “那你知道平靜祥和之後豌豆家最放心不下的是誰嗎?最愧疚到不能自已的那個又是誰嗎?”


    青年陽光菇的視線隨著話語先是落到克勞德身上,再是落到皮恩弗身上。兩次視線的落點已經清晰地不需要任何解釋了,但瑞托什還在說:


    “克勞德,我假設你長了嘴?你分明知道豌豆家缺了一塊根本算不上平靜,戴博迴去之後整個家都因為關於你的消息欣喜若狂。”


    陽光菇的銀灰眼在拋開了無生氣的死魚眼狀態之後,銳利起來分明像是雙狼眼。此刻,那雙眼正盯著兄弟二人。


    “也許這件事不該我來說,但某個心懷愧疚的家夥絕對說不出口。你的計劃和後手做得很不錯,克勞德,這點誰都不能否認。但你要麽就不要讓豌豆家再見你,既然見過了就幹脆一路走下去。”


    “哪有半路停下後悔了當做沒發生過的好事的?你自己也有私心,不然你不會想著喊人過來。都開了頭,為什麽不繼續?你的後顧之憂已經有人為你擔保了,你還在墨跡什麽,克勞德?”


    “在不危害到家人的情況下尋求家人的幫助對你來說是很丟臉的事情?你自己明明都知道你不必獨自承擔這一切,卻在有了保證的情況下束手束腳?”


    “你之前在花園裏的氣勢呢?再拿點出來看看?”


    陽光菇很難得會說這麽多話,他向來話少又嘴毒,對他來說這種話術純屬吃力不討好。


    但他還是說了,以皮恩弗同輩戰友的身份。


    “…可以了,瑞托什。”


    皮恩弗自己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著陽光菇還想開口,急忙搶了話,“當務之急還是救人,等他安全下來之後我自己找他談。”


    被扔了一大堆話的克勞德本人倒是沒有什麽感覺,他隻是抬頭重新去看長兄。


    片刻後,少年略帶沙啞的嗓音迴蕩在不大的店裏:


    “抱歉,皮恩。”


    “謝了,瑞托什。”


    陽光菇抬了抬眼皮,沒搭話,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四個字:“別來煩我”。


    皮恩弗此時已經暫時拋卻了早前的憤怒情緒,他隻是歎了口氣後開口:“克勞德,把戴博和斯牧勒喊過來吧。”


    “好。”冷色係少年此時半句沒反駁,也沒猶豫,陽光扣除,這個不大的店鋪內又多出了兩道身影。


    所有人一到這邊的第一個反應都是:


    “克勞德!”


    所以當戴博的聲音和另一位重合的時候,雙發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克勞德怎麽還喊你啊斯牧勒。”


    有著蜜色眼眸的卷發青年笑著眨了眨眼:“怎麽?你是他哥你來得了,我也是他哥我就不行嗎?倒是我唐突了。”


    克勞德:…是他太久沒見斯牧勒了?這人怎麽變得這麽……茶裏茶氣的。


    皮恩弗:……


    在一旁當旁觀者的瑞托什:看不懂你們豌豆家。


    顯然戴博也讓斯牧勒這個態度氣得不輕,雙發握了拳,看起來很想一拳打到斯牧勒臉上去。


    “…戴博,斯牧勒。”少年的聲音很輕還帶著沙啞意味,明顯很是虛弱,卻硬生生讓那兩個活寶動作頓住。


    “不許打架。”他說。


    那兩人就像商量好一樣,對視一眼之後異口同聲:“不打架,我們怎麽可能打架呢。”


    大概隻有他們本身知道這次對視的含義了。


    “行了,別耍寶了。”大哥那是半點都不客氣,平等地給兩豌豆頭上一人一個“兄長の正義鐵拳”。


    根本不看那邊故作委屈的兩人,皮恩弗自瑞托什手裏取過那份紙質地圖,在地麵上攤開後開門見山:


    “我們需要盡快行動。”


    皮恩弗幾乎是用最簡短的語言描述了當下的情況,幾人都沒什麽異議,大哥將視線在幾人間過了個來迴後落到戴博身上:


    “戴博,你背克勞德。”


    “好嘞,交給我。”戴博半點不耽擱直接應下,克勞德半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已經完全被安排了個明白。


    最後少年隻是沉默,縮在那件大衣裏趴到了戴博背上。


    彈幕對此進行了一波狠狠嘲笑:


    「還得是大哥治得住人」


    「感覺看出了家庭地位」


    「讓你小子不聽勸,這下好了吧。jpg」


    「笑死了,話說陽光菇和機槍射手居然算是同輩嗎」


    「應該是都認識吧?這幾人看著都挺熟的樣子,畢竟和醫生熟悉又不是什麽壞事」


    「其實我一開始以為雲哥會喊向日葵」


    「樓上的,向日葵在黑夜有削弱,晚上還得看陽光菇」


    「等會,我突然想到,所以其實雲哥一開始沒喊人是在等黃昏過去嗎?」


    「好像說得通,陽光菇是夜間植物白天睡覺來著?」


    「壞了,讓他圓迴來了」


    在彈幕亂滾的時候,一行人已經出了那個臨時據點,循著明顯的地標建築一路往老城區的輕工業區去。


    沿途的喪屍在火力覆蓋下構不成威脅,完美地詮釋了什麽叫“一切恐懼源於火力不足”。


    沒有人對這些感染者留手,哪怕早就知道了這些嚴格來說算是病人也一樣。所有人都是從那場無休止的戰爭中走來的,所有人很清楚這就是生存。他們能做的頂多也就隻是一槍速戰速決,結束這些感染者的痛苦。


    克勞德將有些發昏的腦袋搭在那張揚青年寬闊的肩上,頗有些失神地看著周圍的人。


    直到一個咬字不算非常清晰,好似尾音都墜著某種難言詩意的聲音滾到他耳畔:


    “在想什麽呢?小克勞德?”


    少年順著聲音看去,正巧看見有著蜜色眼眸的卷發青年格外利索又透著幾分華麗地將手中雙槍一轉,收在腰側槍袋之中。


    斯牧勒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看過來,愣了片刻,那雙好似盛著流淌蜂蜜一般的眼彎出了個格外好看的弧度:


    “你小時候自從開始學著‘冷靜’之後就再也沒人這麽背過你。”


    克勞德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這個哥什麽都挺好,就是話多,話多還非常容易追憶往事。斯牧勒思維跳躍性又強,一旦打開話題要停下來簡直難上加難。


    但出乎預料的是,裂莢沒有多說,隻是笑著看了他一眼便停了話題。


    倒是背著克勞德的雙發接了話:“我那時候就和斯牧勒一起歎氣,我倆都覺得你小子這個樣子,以後鐵定找不到女朋友!”


    說著話,戴博冷笑了一聲,空出隻手抬臂拔槍,硬是搶在斯牧勒之前將一隻側邊靠過來的喪屍爆頭。


    “你那時候的迴答我還記得,”看著戴博明顯是搶人頭的動作,剛準備拔槍的斯牧勒頓了一下,天生的笑唇帶出幾分不知對誰的無奈,“你板著臉說,‘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事情’。”


    克勞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他看著金眼卷發的青年湊了過來,伸手卻是動作輕緩地撫平了克勞德身上因為戴博方才舉動皺起的衣角。


    “嘛…別有什麽心理負擔,”斯牧勒抽迴了手,話倒還在耳邊,“你當然沒有必要獨自承擔這一切。”


    “你說呢?咱家第二小的孩子?”


    那雙素來多情的眼睛笑著問,但卻分明格外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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