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明白嗎!”


    雨下得越來越大,向景戈卻是直接冒著暴雨衝了上去。花翎開始後退,雙腳一直撤到窗戶的邊緣,再往後邁一步,她就會整個人從六樓的高空掉下去。


    她搖著頭,臉上的表情多了分驚恐。


    “不……從那裏出來,又能說明什麽……”


    “這樣的你……根本救不了自己。”


    向景戈停下來,與花翎保持著幾米的距離,全身都被淋濕,雨水流進暴露出的傷口內部。


    自從和隊友走散後,自己便一直待在二層世界不停地戰鬥。沒有了森詩啟的治療作為保障,他數次險些喪命在那個空間。


    但正如他之前所說,他並不相信花翎把他拉入二層世界,隻是為了殺死他。在二層世界的經曆甚至更加讓他堅定了那個猜測——到底如何才能真正地拯救她,他想,現在自己或許知道答案了。


    “輪不到你來說教我!”


    花翎伸手向空中一指,幾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將她包裹。


    boss戰——手機響起了提示,現在站在最前方的向景戈沒有時間去細看。但這場戰鬥非打不可嗎?盡管他明知花翎應該就是最終boss,卻依然不想要去對她造成傷害。


    黑影逐漸顯出了形狀,它們居然與花翎的麵貌一模一樣。


    “花翎!你要殺了我們嗎?我們是一路為了救你才到達這裏!”


    王行鳶走到向景戈身邊,盡管這樣說著,也暗自擺好了戰鬥態勢。


    “……但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你救不了我,你們都不能。”


    花翎垂下眼睛。


    黑影又隨著她的指令,揮著極長的手臂朝這邊撲來——


    現在隻能打了吧……向景戈也沒時間再去細想別的問題了。這裏的戰力隻有他和王行鳶兩個人,他必須要保證遊輕懷和森詩啟的安全。


    長刀揮起,黑影的一條手臂被整個切斷。


    “輕懷,詩啟!你們去下麵——”


    “沒用的。”


    黑影的戰鬥力隻被削弱了片刻,緊接著它的身體又開始恢複。被斬斷的手臂重新生長,這一次攻擊的速度甚至比之前要更快。


    我不能這樣跟她打……


    向景戈大概可以猜出這黑影能夠無限滋長的原因,在二層世界的經曆讓他明白了一切。


    於是他停了下來。


    在那隻手要穿透自己身體的前一秒,他沒有躲。


    “……”


    向景戈睜開眼睛,黑影果然急刹停在了距離他極近的位置。


    “你……為什麽……”


    花翎也愣在了那裏,她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居然絲毫不避開這一招致命的攻擊。


    “——這就是你的弱點所在啊。”


    向景戈一步步地靠近站在最邊沿處的花翎,而黑影在此時變得虛幻,逐漸消散了下去。


    他知道二層世界的意義。那個……真正能拯救她的方法。


    “這座圖書館……並不是你的救贖。”


    他停在花翎麵前。


    “這隻是,你對自己的‘懲罰’。”


    “……”


    花翎低下了頭,向景戈身後的王行鳶也盯著她的身影,表情複雜。


    “但你錯了。”


    二層世界的任務隻有戰鬥。這看似是個毫無意義的行為,但當把花翎的過去與這些戰鬥聯係到一起時,向景戈終於明白了她的症結所在。


    她需要反抗。


    需要使用暴力,需要更極端的方法來保護自己。她太溫和了。溫和到甚至寧願不斷地承受創傷來使自己麻木,也不願傷害真正的加害者。


    那個二層世界,是她內心最深處想要抗爭的縮影。


    而她沒有勇氣實現這一切,隻能一遍遍地在表層世界,洗腦自己“這些都已經過去”。


    “你根本不需要反思自己!”


    這句話,我終於能夠對她說出來了——


    向景戈看著緩慢抬頭的花翎雙眼。


    “需要付出代價的是那些迫害者,溫和的方式是沒有用處的。”


    在他與二層世界怪物的戰鬥中,他知道,那是她最原始的、卻又最不敢做到的,對於整個世界的複仇欲望。


    “你需要戰鬥……你要知道,有的時候隻有暴力才能製止暴力。我已經在那邊體會到了你的痛苦,所以我隻能戰鬥——我們不能隻追求虛偽的平和。我們要更極端,更學會用惡意來反抗!”


    她沒有錯。


    她隻是太善良了。


    向景戈想要救她。想要花翎的臉上露出不是強迫性的笑容。


    “……我和他們……誰的罪孽更深?”


    她明顯地開始動搖。


    雨變小了,花翎的神色裏,猶豫與痛苦的感情化作盈滿眼眶的淚水。


    “不,你沒有任何錯。”


    向景戈拉起她的手,溫度是冰涼的。


    “你所渴求的一切都沒有錯。笑……也沒有錯。”


    “——所有錯,都屬於那些將笑容賦予了其他惡意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


    王行鳶卻是在此時插上了話。


    向景戈迴頭,發現他笑了起來。而在他的記憶裏,他們自從遇到王行鳶開始,便從未見他笑過。


    “原來我也是懦弱的……”


    “——不,應該說是‘我們’吧?”


    天空已經放晴。花翎背後的窗子也恢複了原狀,她的後背靠在玻璃上,未被雜亂的發絲遮擋住的臉上滑過幾滴眼淚。


    王行鳶拿出通關獲得的那些信紙,一一展開。此時那些信件的落款終於顯現了出來,上麵的名字正是他本人。


    “這一切……也該結束了吧。”


    他把信紙合著裝到同一個信封裏,遞給花翎。


    “不過你還是失敗了。”


    花翎接過信封,盡管這麽說著,眼神裏卻是與以往不同的解脫意味。


    “那也隻能……”


    他看向向景戈,“謝謝你們了。”


    而四周的環境開始崩塌,分裂成一片片的數據碎塊。花翎站在窗前,在向景戈的意識徹底飛遠前,他似乎看到了,她正在笑著。


    花翎笑起來很好看。


    ……


    手機上的任務並沒有刷新,也沒有顯示所有任務完成。在幾人迴到真正的圖書館後,向景戈手裏拿著的那本書,上麵的笑臉也減少到了僅剩一個。


    遊戲世界的任務完成,即使傷害不會保留,體力的流失也是確確實實的。向景戈在方才和花翎對話時幾乎沒有別的注意力分散到自己受的傷上,直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戰鬥消耗了他太多。


    遊輕懷看著他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及時扶住了他。


    “輕懷……我沒事的啦。”


    向景戈的身子還搖搖晃晃的。


    “但是我們都做完任務了,為什麽還沒傳迴希陵市?”


    森詩啟看著手機,任務內容還僅停留在【第七關任務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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