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上升起了火堆,三十多個人席地而坐。


    鬼穀門弟子們各個手裏抱著幹糧,卻是沒一個人下嘴的。


    雙腳再次踩上地麵是種什麽感覺?


    說像是從地獄一路爬迴人間,重生了一般,真是一點都不誇張。


    手腳發軟,胃裏翻騰。


    臉色蒼白,眼睛發直。


    瞅瞅,這些都是人迴來了,魂還在路上的。


    羅峙和袁浩也沒好哪去,袁浩還算繃的住,羅峙一把拽住了身邊楚玉銜。


    “楚兄弟,一會兒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楚玉銜正在啃幹糧,聞言愣了愣,抬眼問道。


    “為什麽?”


    周易的本事雖然不及林初一,但護住他和袁浩應該沒多大問題。


    羅峙咽了咽口水,想說你那個位置安全,而且沒有頭發戳眼睛。


    但想想還是算了,歎了口氣。


    同門師弟們犯的錯,做大師兄的怎麽能自己躲開?還是再忍忍吧。


    再看向對麵,青竹嘴巴大張對著天空。


    林初一一邊啃肉幹,頭也不抬的一顆一顆往它嘴裏扔丹藥。


    羅峙默默咬了口餅子,眼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


    能這麽拿丹藥喂蛇的,他這輩子除了林初一,估計也見不到第二個了。


    周易又往外拿了一些吃食,分了分。


    又塞給了袁浩一點,示意他趕緊吃。


    “都趁現在吃點喝點,休息一會兒咱們就繼續趕路。能早點迴去就盡量早點,穀裏那邊不能等。”


    說到趕路二字,原本還三魂七魄離體了一半的眾人立馬就迴了魂。


    齊齊哆嗦了一下,目光驚恐的看向吧唧兩下嘴,一臉滿足的青竹。


    不行了,那種胃裏有東西要從嗓子眼出來的感覺又來了。


    青竹恢複的差不多,學著大白打了個哈欠,舌頭伸出老長。


    見鬼穀門的弟子在看它,還輕哼了一聲,扭扭身子,用後腦勺對著他們。


    眾人……


    袁浩一直在想穀中的事,並不太餓。將燒餅拿到麵前,卻沒有吃。


    他試探著看向林初一,沉聲問道。


    “林姑娘,若是來的及趕迴去,你有沒有把握救人?”


    林初一正吃著呢,聞言抬頭瞥了他一眼,語氣平平。


    “我都沒看到人長什麽樣,我說能救你信嗎?


    你們鬼穀門不是有個叫藥不醫的神醫?師父失蹤了徒弟還在。


    他徒弟都沒辦法,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內傷。


    我又不是神仙,給他吹口仙氣,人就能好。”


    袁浩皺眉,抿唇不語。


    他將那塊令牌拿了出來,其上,花紋已經紅了近一半。


    道理他都懂,也知道這麽問有些難為林初一。


    但是……他忍不住。


    夏文宏一生無妻無子,袁浩是他撿迴去的,自小細心培養。


    說是師徒,其實更勝父子。


    那是他的一片天,突然出事。


    袁浩雖然表麵平靜,但誰都沒法體會,他心裏的那份焦急。


    望了望黑夜中的那個方向,袁浩轉頭,對眾位鬼穀門的弟子道。


    “吃飯,都把飯吃了,不要耽誤時間。”


    林初一知道他們著急,也怕遲了,那位門主會熬不到他們趕到的那一刻。


    既然決定搭把手,那就幹脆利索點。能不能救另說,至少得看到活人。


    待所有人硬塞了點東西填飽肚子,再次上路,林初一布下了結界,也沒讓青竹再使小性子。


    全速趕路,目的地,鬼穀門的老巢。


    這又將是一個不眠夜,於林初一等人,也於鬼穀門中的一些人。


    門主重傷有生命之危,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讓知此事的人惶惶不安。


    薑珂卜卦的手都在發抖,袁浩失蹤了,門派中三個長老如今也隻剩下他一個。


    正是動蕩之時,如果讓血煞閣的人得知此事,門派定會迎來一場大災難。


    還有崖下那個東西,若是沒了門主的鎮壓……


    ……這這這,完了,完了呀……


    石室之中,葉九的手也有些微微發顫,他是消耗過度。


    但依舊咬牙堅持著,下了最後一針。


    冰床之上,夏文宏雙目緊閉,臉色青白,嘴唇發紫。


    上半身赤裸在外,其上浮現著道道赤紅的紋路。雙手手臂筋脈突出,裏麵似有岩漿流動,渾身熾熱無比。


    冰床滴答滴答地往下滲著水,千年的寒冰也降不下他身上的溫度。


    這些日子葉九將能用的辦法都試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醫治夏文宏的方法。


    這種類似於火毒,但又不是火毒,也不是蠱蟲所致。


    翻遍他師父屋中的醫書,也沒找到關於這種情況的記載。


    銀針震顫,慢慢歸於平靜。


    葉九收迴手,後退一步,踉蹌著坐到了地上。


    室內接近冰點的溫度,他卻是滿頭大汗。


    蒼白一張臉,虛弱道。


    “我已經護住了門主的心脈,但是內力不夠,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二師伯,你算到我師父的下落了沒有?”


    龜殼輕搖,銅錢落地。


    薑珂眼睛死死的盯著麵前的卦象,良久,才哭喪著一張臉道。


    “你師父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哪能算到他的下落。”


    天機不可泄露,想要窺探那是要付出代價的,五弊三缺自是不用說。


    折損福報那是輕的,重則亦會折損壽命。


    因為這世上有些人可測,有些人不可測。


    就此如,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鄉下人。


    這個人一生平平淡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餓不死也吃不飽。


    你給他算一卦,告訴他命裏不會有太大的起伏。


    這也算是窺探天機,但是損不到己身。


    但像那種能影響世人,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人物,可就不是那麽好算的了。


    折損自身事小,若是遭到反噬,那就是以命算命。


    葉九的師父算的上是腳踩陰陽,敢從閻王爺手裏搶人的人。


    要是能算的到的話,人還能失蹤到現在嗎?


    葉九緩了緩,目光沉重的看向冰床上的夏文宏,歎氣。


    “最多兩日,要是找不到師父……”


    他的話沒說完,但兩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薑珂雙手撓了撓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一陣心焦。


    就在這時,石門被從外麵敲響。


    兩人一驚,對視一眼。


    葉九起身打開了石門,是守門的弟子。


    “什麽事?”


    那人沒有說話,隻恭敬的遞上一個細小的竹筒。


    葉九眼睛一亮,接過後轉身便迴了石室之中。


    石門再次關閉,薑珂麻利的打開竹筒,裏麵是張紙條。


    正是羅峙傳迴的信,說他們已經找到袁浩了,不日就歸。


    石室中又靜了下來。


    望著紙上的那兩行字,薑珂滿臉的詭異之色。


    葉九也看到了信的內容,同樣一臉古怪,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我記著,距離您上次給羅師弟他們傳消息,應該,沒過去多久吧?”


    薑珂嘶了一聲,露出一口大齙牙。


    他沉思了片刻,目光微微一亮。


    將紙條往邊上一扔,又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麵前龜殼和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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