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峰到底還是睡在了家裏,是和林永新一起睡的。


    一大早,兩兄弟直愣愣的坐起身。


    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頂著兩黑眼圈出了屋子。


    林永新覺得,是時候該找個媳婦了。


    不然,誰都想跟他睡一下。


    洗漱過後,馬老太招唿著人吃飯。


    讓林永峰欣慰的是,兩個孩子終於肯正眼看他了。


    林少澤親自給他端的飯,給林爹感動的喲。


    林初一坐在一旁看的直撇嘴。


    昨天晚上方嵐跟他們說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嫁給林永峰以前的事。


    京城那邊的外祖家,家裏的三個舅舅。


    以及,林永峰的為人。


    聽完,林初一隻有一個想法。


    一家子不靠譜啊。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自小捧在手心裏的閨女,莫名其妙的被親爹嫁給了一個鄉下莽夫。


    從一個受盡寵愛的千金大小姐,過渡到一個吃不飽穿不暖的村婦。


    林初一很想問一句,娘,你到底圖我爹什麽?


    圖他窮嗎?你是好日子過夠了,想體驗一下鄉下的生活?


    還有京城那一大家子人,你們的寶貝閨女嫁給了一個泥腿子,你們不管?


    拿繩捆吧捆吧帶迴家呀,然後再合夥把那不靠譜的方老爺子揍一頓,多好?


    就算你閨女不願意迴去,你們倒是暗中補貼一下啊。


    隨便給點銀子,也不至於將你們外孫外孫女餓成那樣。


    當然也不排除那邊的人,想以這種方式逼著她娘迴京。


    不過,她娘並沒有低頭,這些年更是沒有往京城送過一封信。


    懷裏揣著鎮國將軍府的信物,卻從來沒透露過身份。


    但是,要說京城那邊對她娘失望了,也不盡然。


    按照林永峰所說的,他走時林大山就臥病在床。


    算算日子,好像他走了沒多久人就去了。


    這……死的挺突然啊。


    有些事,不能往深了想。


    既然以往的種種,林初一沒摻與,現在也不想過多詢問。


    她的想法很簡單,有些人啊。能處就處,不能處就離遠點。


    她娘說了,當初嫁給她爹。


    雖然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裏麵,但沒有後悔。


    當初在林永峰紅著眼,毅然決然地踏上征兵之路時,方嵐就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但那種深厚的感情,需要慢慢培養醞釀。


    日子不好過,沒什麽。


    多少沒出嫁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


    成了親之後,榮寵也不過三年五年。


    她們的結局都是爭其一生,困死於後宅。


    新人一個個抬進府,看著自己的夫君寵著別的女子。


    卻隻能對鏡自嘲,數著歲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容顏老去。


    方嵐覺得,與其過那種枯燥,已經注定了結局的日子。


    還不如在這小山村裏,過著自在沒有算計的日子。


    雖然窮苦,但有人正在為她們拚前程。


    她還有一雙孝順,有本事的兒女。


    這種日子,給皇後的位置都不換。


    林初一鬱悶的直歎氣,既然她娘都這麽說了。


    那就看看她所謂的爹,上不上道吧。


    隻要別把家裏弄的烏煙瘴氣,就像他發的誓那樣。


    老老實實的做他的將軍,做她娘的好夫君。


    她多個爹,就多個爹吧。


    今天馬老太沒有練太極拳,林永新和孩子們也沒上山。


    吃完早飯,林永峰領著家裏人去祭拜林大山去了。


    林永茂沒跟著去,躲在屋子裏,說什麽都不出來。


    林永峰雖然疑惑,卻也沒強求。


    林家軍正在營帳旁的空地上練兵,林家人路過時,士兵們齊齊喊了聲。


    “將軍!”


    那聲音,氣勢如虹。


    林永峰卻隻淡淡頷首,示意他們繼續。


    家裏人這才真正的意識到,林永峰當官了,還是挺大的官。


    林初一穿著一身綠色翠花棉襖,依舊出自馬老太之手。


    她木著張臉跟在方嵐身後。


    看著那千人的軍隊,花架子一般的耍刀弄槍。


    暗自搖頭,真弱。


    村中東南角的墳圈子中。


    林永峰領頭,老林家二房的人唿啦啦跪了一地。


    馬老太也沒跟著來,用老太太的話說。


    受了這麽多年苦,好不容易將人熬走了。


    你娘我不去刨他墳,那都是看在夫妻一場,你還讓我去祭拜他?


    你是我親兒子不?


    林初一掃了一圈,抿了抿唇也跟著跪下了。


    不跪不行啊,她娘都跪了,她自己站著有點突兀。


    林永新三兄弟跪在最前麵,林永新和林永平一邊燒紙,一邊用眼角餘光四處瞟。


    林永峰衝石碑磕了三個頭,才直起身子道。


    “爹,兒子不孝,到了如今才來看您。”


    林永平覺得,二哥啊,咱別整那些虛的。


    燒點東西就迴去吧,沒看你閨女都冒黑氣了嗎?


    家裏人並不知道如今的林初一,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林初一。


    就是覺得這孩子雷劈林永茂都不帶眨眼睛的,笨尋思吧,她能稀罕老爺子才怪。


    更何況老爺子是個重男輕女的,林初一小那會,老爺子都沒正眼看過。


    這丫頭好像也不是那種能尊敬長輩的人。


    林初一手癢的狠,什麽玩意兒就讓她跪?


    真想兩指一掐,一道雷劈了那礙眼的墳。


    林永峰不知道,她閨女剛剛又給他頭上記了一筆。


    嘀嘀咕咕了半晌,林永峰終於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了。


    就在這時,林初一的聲音從後麵幽幽傳來,“爹,你要是舍不得,就在這裏多陪陪爺爺。”


    林永峰下意識就站起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麽。


    就是覺得閨女話裏,還有另外一層讓人毛骨悚然的意思。


    “不,不用了,人死不能複生。時候不早了,我們迴去吧。”


    就連方嵐都鬆了口氣,話說……


    自家夫君能打得過閨女嗎?應該是打不過的吧?


    努力忽視林初一那想刀爹的眼神,林永新和林永平領著自家沒眼力見的二哥,趕緊往家走。


    生怕走慢了,今晚就得留在這。


    林初一哼了一聲,拍拍膝蓋上的灰,默默看了眼老爺子的墓碑。


    常年風吹日曬的,是不是該修理修理了。


    一陣寒風吹過,帶起地上的紙灰陣陣。


    隻剩下根杆子的招魂幡下,林老爺子的墳墓看起來無比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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