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種狀況,對於如何安排昆恩,格斯無比焦慮。他想來想去,一時半會竟找不出一個稍微靠譜點的方案。


    「嘿,大球星!」昆恩倒幹淨了鞋子裏的砂礫,重新綁帶穿好短靴,一抬頭發現雌蟲還站在那裏,頓時樂了。


    「想不出來的話,我們先繼續上路?在這地方停的太久,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格斯迴過神來,正對上昆恩暗含期待的淺棕色眼瞳。讓他煩躁不安的對話完全沒有困擾到這隻當事蟲。這隻手無縛雞之力,不知人間險惡的大少爺,注意力似乎偏移到了奇怪的地方,語調裏滿是能夠和他繼續同行的喜悅和興奮。


    昆恩從地上站起來,自顧自地開始拍打衣服上的塵土。那件做工考究的外套被扯爛了一個衣角,扣子也掉得七七八八,和雄蟲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髮型、蒼白髮青的雙頰、起皮幹裂的嘴唇配在一起,完全一副標準逃難蟲的模樣。


    察覺到格斯的視線,雄蟲迴首,對雌蟲嘿嘿笑了笑。熟悉的酒窩出現了,還有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熠熠發著亮光,一如既往。


    此時此刻,近處的無名之屍內髒橫流;遠處的慘叫哀嚎徜徉不去。格斯卻忽然覺得心頭盤纏已久的沉重消散了大半。他扭頭低啐一聲,扶起那輛從路邊順手牽羊的機車,招唿著昆恩坐到後座。


    他們在玉米地裏繞了一段幾分鍾的小路,按照終端導航的指示,再次迴到了主路之上。


    風聲烈烈、天際蒼茫。廣袤荒涼的曠野中,青灰色的公路延綿起伏、曲折蜿蜒,似乎永無盡頭。


    一陣轟隆聲傳來,一輛機車從坡下飛竄而出,懸空之後又重重落在公路之上,風馳電掣般地疾馳而過,在空中留下飄蕩散開的團團尾氣。


    全速行駛之下,道路兩邊的景色變成一道道黃綠相間的殘影。昆恩摟緊格斯的腰腹,腦袋貼在對方寬厚的後背上,內心充滿小小的得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反過來影響了身體,還是他終於習慣了格斯的駕駛風格,昆恩突然覺得自己狀態好多了。他不僅不暈不想吐了,甚至還可以睜開眼睛,看看兩邊的風景。


    他們一路朝阿布羅斯高中趕去。途中,格斯不斷嚐試的通訊終於被接通了。伊諾和維諾還在學校,格斯確認完他們暫時安全,正要進一步追問,就聽終端那頭爆出「轟隆」「轟隆」幾聲鳴響。


    「發生什麽了?!」格斯將機車停在路邊,單腿支地,一手把著機車頭,一手按著終端,大聲吼叫。


    「……大哥,是……」伊諾維諾剛開口,什麽還沒說,就聽背景音裏一個竄高的少年嗓音喊著:「是炸彈!是炸彈!又炸了一顆!天啊——我們要死了,要死了——」


    「閉嘴伍德洛!」維諾朝那個聲音怒罵道,隨即壓低聲音,轉向終端,強作鎮靜,「大哥,有叛軍包圍了學校大門,並在操場那邊引爆了炸彈。體育館和西邊校舍塌了,大家都很害怕……」


    「你放心,我和伊諾已經找到了學校的建築圖,上麵有幾處叛軍不知道的出口,我們準備組織大家從那裏離開。」


    「聽著,伊諾、維諾,你們的計劃太危險了……」


    情況比想像的更糟。格斯原以為弟弟們已經離開學校,卻沒想到那些窮兇極惡的仇恨分子,竟然真的盯上了學校。


    「這確實不是什麽好計劃。」伊諾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安。「但這遊戲那些神經病已經玩了二十多分鍾了……估計頂多再十分鍾,他們就要引爆全部的炸彈,然後換下一個了。」


    「以前玩了那麽多逃生遊戲,都比不上這來得驚險刺激……」伊諾哀嘆道。


    「大哥,雌父就拜託你了!」維諾插話,「時間不多,我們要開始了……我等會再和你聯繫。」


    「這兩隻臭崽子!不要命了麽?!」


    通訊中斷了。格斯對著空氣憤怒罵道。心底卻很清楚,這是唯一的方法。他這當大哥的此時此刻能做的,就是右手轉動油門,再次加速前進,盡早趕到阿布羅斯高中。


    …………


    00:39:46。


    夏恩盯著這行數字,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


    時間過去了十分鍾,遨遊者距阿布羅斯高中還有一大半的路程。然而當他再一次在屏幕裏看到在槍炮下倉惶逃竄的人群後,洛奧斯特的小少爺還是做出了和之前相同的選擇。


    遨遊者落地又升起,奪去武裝分子們的武器,送受傷者去最近的庇護所救治。一來一迴,平均隻要三分鍾。幾次之後,隨著夏恩的熟練度上升,流程精簡固定,三分鍾縮短成了一分四十五秒。


    終於,當倒計時變為00:31:12後,遨遊者的圖標和昆恩的位置重合了。夏恩來到了埃姆登第四十三大街和塞馬河交匯口的阿布羅斯高中。他放大顯示屏裏的圖像,從大門上的蟲族字母確認出這就是他和昆恩約好的匯合點。


    金髮雄蟲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正要操縱著遨遊者降落,卻本能地察覺哪裏不對。他放緩了下降的速度,將鏡頭再次鎖定阿布羅斯高中,校準放大,仔細觀察。


    一群滿身橫肉的男人守在學校大門,他們手裏都有槍枝。夏恩從他們的打扮和武器推測出,這群人和他剛才路上遇到的那些武裝分子差不多,應該是洛特寧當地臭名昭著的反政府組織成員。


    平常社會秩序尚在時,忌憚著雌蟲強悍身體能力和更高端的武器,這些普通成員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路上搶砸打殺。現在兩國戰爭爆發了,這些社會渣滓們有組織地攻進蟲族聚集區,在這邊大肆屠殺、行兇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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