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一年,九月。


    皇宮,內殿。


    “官家近期臨幸的妃子們,仍然都沒有懷孕的征兆。”


    趙構此時坐在大位之上,在聽到這個他已經聽到過無數次的相同消息以後,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殿中那些個太醫們。


    平聲問道:“為什麽呀?你們不是說能治好朕的病嗎?又為什麽都沒有懷孕的征兆呀?”


    其中一名太醫應聲迴答道:“官家,自從官家上次受了驚嚇便不能生育,這自古以來就是難治之症。”


    趙構再深吸一口氣,依舊平聲說道:“這麽說來,你們是沒有法子治好朕的病了?所以朕留著你們也沒有什麽用了?”


    “不不不,不是的官家。”


    其中另一並太醫又迴答道:“官家之不育主要是源於操勞過度,腎氣虧虛所致呀。”


    此時趙構的臉上已經浮現出相當的不耐煩。


    而太醫卻是絲毫沒有察覺的繼續說道:“古書有雲,凡人無子,當夫妻俱有五勞七損虛羸百病所致,所以建議官家服用一些補腎壯陽類的藥物,比如..........”


    啪!


    “夠了!”


    趙構當即大拍麵前桌案,厲聲嗬道:“朕聽你們這幫廢物講這些廢話多年了。”


    趙構伸長著脖子,雙眼滿帶殺氣的問道:“直接告訴朕,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


    “臣等定當竭盡所能。”


    趙構再問道:“那到底是可以治、還是不可以治?”


    “也許........可以吧。”


    “哈!哈哈哈!”


    趙構聞聽此言,胸中的火氣一下子更大了,拍著桌案大聲嗬道:“也許可以,那也就是說,還能也許不可以了。”


    “朕養你們這群廢物究竟有何用,斬..........”


    說著就要喚來左右,將他們這些個太醫一並都拖出去斬了。


    此時站在太醫群最中間的張繼先,就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心中暗罵這幫廢材,到底會不會說話呀,不會說話就別說呀。


    像這樣的情況他已經麵臨過太多次了,他身邊的這些太醫們是換了一波又一波,而隻有他卻一直屹立在此。


    雖然這樣的情況已經遇到多次了,這但小腿肚子依舊還是會不聽使喚的顫抖著,畢竟,聖意難測呐。


    而他能夠一直屹立在此的原因,是因為他有著高超的醫術嗎?


    不,自然不是,這宮裏太醫們的醫術是一個比一個高超,但卻是一個比一個死得快,在這些年的時間他都見得太多了。


    而他張繼先的立身之本,自然就是靠著不停的忽悠了。


    沒法子,實屬無奈之舉,這混飯吃的本事怎能不精通呢。


    隨即張繼先便跪下乞求道:“啟稟官家,臣前些日子在秦相府中又聽到了一處可治不育的方子,或許官家可以試一試。”


    “試一試?”


    啪!


    趙構又是大拍桌案,厲聲嗬斥道:“你當朕是什麽?”


    張繼先見官家怒氣未消,再繼續解釋道:“官家,此方子臣至少有著九成把握。”


    “九成?”


    趙構問道:“你確定?你憑什麽敢說九成把握?”


    “官家可知秦相國之子秦熺乃是王家過繼過去的養子?”


    趙構應道:“朕略有耳聞,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


    “臣........”


    “站起來答話吧。”


    趙構說著便揮揮手將其他太醫給喚了出去,隻留下張繼先獨自一人在此。


    “多謝官家。”


    張繼先緩緩站起身來。


    咳咳..........


    清了清嗓子開始正聲述說道:“官家,昔日那秦相也不可生育,故而才從王家過繼了一個子嗣過來,此事也有不少人知道。”


    “可是少有人知道的是,如今秦相他已經有了一位私生子了,而秦相他之所以能有這私生子,就是因為此方子治好了秦相的不育之症。”


    “臣也是近來出入秦府頻繁,才偶然得知的此事。”


    張繼先說完,便深深的低下了頭,稍顯膽顫的等待著官家的迴答。


    先不管官家反應如何,反正張繼先他自己覺得自己這故事還是編得極好的。


    竟然能夠將秦府家中的隱秘之事編成這般模樣,我張繼先可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呀。


    恐怕在這天底下,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般人才了。


    但與此同時,張繼先也深深明白,任何謊言都有被識破的一天。


    曾經他剛剛入宮當太醫的時候,那腦子裏的各種偏方與故事那是一堆一堆的,就是一口氣講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可是幾年過去了,這些個存貨也快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官家的耐心也快要消磨殆盡了。


    他有預感到,若是照這般態勢繼續下去的話。


    那他張繼先恐怕也會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下去與那些曾經的太醫同僚們見麵了。


    故而他也迫切的希望秦相那邊兒的動作能快一些,因為他真的就快要頂不住了。


    在這些年裏他撈了這麽多銀子可是都還沒有花呢,若是就這樣死了,他就是做鬼也是不會開心的。


    “原來秦檜私下裏竟然還有這一檔子事兒呢.........”


    趙構緊靠在背椅上,若有所思低聲嘀咕著。


    可是他隨即又想到秦檜今日之病,總該不會就是因此而引起的吧。


    便連忙問道:“張繼先,今日秦檜所患之病,可與那方子有關?”


    所患之病?


    方子有關?


    張繼先一聽這話都差點兒懵了,話說這官家的想法可真是快呀,就連這種事情都能夠聯係起來。


    張繼先絲毫不猶豫的拱手答道:“迴稟官家,臣以項上人頭擔保,秦相今日所患之病與那治療不育之症的方子絕無半點關係。”


    這一次張繼先所說的話,有著此前從未曾有過的底氣。


    開玩笑不是,如今秦相好著呢,能有個啥關係。


    這說的可都是實打實的肺腑之言,所以這語氣憑什麽能不硬朗呢。


    話說,雖然他這說謊話的境界已經如此高深了,但假的始終還是假的,根本就比不過說實話來的底氣足。


    汗顏,汗顏,實屬汗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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