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遙市


    盛夏再次降臨到這座城市,路上行人各樣式的衣服看得人眼花繚亂,今年像是流行星空藍,韓在仁駕駛著牧馬人已經在路上看到很多人穿這個顏色了。


    一大清早才結束夜晚的值班,他趕緊迴到家補了一上午的睡眠,直到現在還一口飯都沒有吃。


    而現在,他正在駛向那條刺槐大街,因為從去年冬天在商貿大廈對麵開始裝修的西餐廳,今天終於開業了。


    那裏的裝潢已經完全變了樣子,韓在仁走進餐廳之後已經完全認不出之前的樣子了,一點殘留都沒有。


    可能是剛剛睡醒並不餓的緣故,他隻點了三道菜,奶油雞酥盒、西式烤排骨以及可麗餅。


    記得去年,他就提議想帶著安賢羽吃一次這裏的西餐廳,但每一次提她都是興致缺缺,也就作罷了。


    比起這些來,她更喜歡夜市上的小吃


    其實,韓在仁也能感覺到,她喜歡吃路邊攤上的小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裏人多,熱鬧。


    就像之前他帶她去吃樓下的燒烤,過程中時不時的跑到人家老板的燒烤架子那裏看菜的做法,然後和人家聊天。


    之後她便開心起來了,迴了家之後就一直和他說要在家親自弄一次那樣的,把艾弗漢克和柳瑤都喊來。


    韓在仁還半開玩笑的說她就想著自己的朋友,他的家人和朋友不可以來嗎。


    安賢羽當然不樂意了,說他的朋友得他自己約,自己又不熟怎麽開這個口。


    不過,想起柳瑤,他還真得順道再去一趟光華小區了


    之前去的時候不知是為什麽一直都是沒有人的狀態,韓在仁一度以為是柳瑤在租期滿了之後就不再租住了。


    直到一次去的時候,竟然碰見房東在裏麵


    原來是水管破裂了,家裏被淹的哪裏都是,直接也將留下人家的牆都浸濕了。


    樓下的人家怎麽敲門都沒有人應答,隻好打電話讓房東趕來,趕緊收拾局麵。


    就是在那個時候,房東才告訴他,原本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房子就已經到期了,房東還特意電話詢問是否繼續租,不租他就要租給其他人了。


    但是房客居然說要續租,再續租上一年,所以到明年的年初那間房子才算真正的到期。


    這倒是讓韓在仁很是不解,因為這半年他給柳瑤打電話從來就沒打通過。


    一個人吃午餐本就快許多,更何況周內來西餐廳吃飯的人本就不多,他也沒有興致在這裏坐著,吃完就趕緊離開了。


    他一路驅車趕往了楊柳街的光華小區,這裏幾乎就沒怎麽變樣子,不過他注意到對麵的那家超市似乎是開拓了店麵,生意好像更好了。


    等他意識到光華小區的後門已經不讓進車了後,他的車都已經開到了坡路上。


    沒辦法,隻能倒車繞到對麵的那條街,從正門進,來到了第二棟樓前。


    輕車熟路,他乘坐電梯來到了五樓,摁響了509室的門鈴


    沒按兩下,他就聽到了裏麵的腳步聲,像是踩著拖鞋小跑來給他開門。


    門鎖打開,韓在仁看到的並不是柳瑤的麵孔,而是一個有點矮但是還挺瘦的一個男孩兒開的門。


    “是您來了,請進吧。”男孩兒似乎認識韓在仁


    可韓在仁卻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男孩子


    不過,他倒是也沒有猶豫太久就跟在男孩兒身後,進到了房屋裏麵。


    屋子裏的陳設早就已經變了樣子,現在這裏更像是一個男孩兒所居住的屋子。


    茶幾上再也沒有一堆的零食和飲料,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啤酒罐和已經開了封、放了料但卻還沒有倒入開水的泡麵。


    “真抱歉,我昨天晚上熬了一個大夜,屋子裏還沒有收拾,您見諒。”說著男孩兒提著一壺開水走了過來


    男孩兒將茶幾上閑置的一個倒扣著的玻璃杯翻正,放到了韓在仁的麵前,給他倒了水。


    而他自己則是將剩餘的水都倒進了自己的泡麵盒裏,然後用電視的遙控器將塑料盒的蓋子壓住。


    “沒關係,”韓在仁掃視了一下周圍,才發現沙發的扶手上放著幾本書,那是關於編程教學的書籍。


    男孩兒也看見了韓在仁的動作,解釋道“這是我的課外書,比較感興趣就買來看了幾天。”


    “今天學校沒有課嗎?”


    他看著男孩兒看起來不大,應該是正在上大學的樣子


    “是的,近期快準備期末考了,學校裏基本上就沒什麽課了,我便迴來自己複習,那樣效率高一些。”


    “怎麽就吃這些?”韓在仁看著都是速食食品,這也太不健康了些


    聞言,男孩兒衝他輕微一笑“韓先生,這次來就是為了和我聊家常的嗎?您還真是沉得住氣。”


    “你果然認識我。”


    “當然啊,去年冬天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麵的,是您忘了。”


    “啊?哦,”這麽一說,韓在仁想起來了,那是他剛從禁閉室裏出來,來找柳瑤時,給自己開門的男孩兒“我想起來了。”


    “重新介紹一下吧,我叫崔孟,柳瑤是我小姨。去年是我和小姨一起住在這裏的。”男孩兒做起了自我介紹


    “今年年初我特意減了一次肥,看樣子效果顯著,連警察都一時沒能認出我。”崔孟調侃自己


    “你知道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韓在仁問道


    崔孟起身,沒有迴答韓在仁的問題,而是走進了緊靠沙發的那間臥室,像是去拿什麽東西。


    那是一陣書本被挪開地方的聲音,之後韓在仁還聽見了一陣開鎖聲,隨後又是拉開抽屜聲,最後是這些東西又重新歸於原位的聲音。


    “給你。”崔孟從臥室走出,將一個信封遞到了韓在仁的眼前,裏麵顯然是有東西


    韓在仁看了一眼崔孟,將信將疑的從信封倒出了裏麵的東西,那是一部手機。


    是的,這部手機韓在仁十分熟悉,熟悉的就連後麵套上的手機殼都沒有變。


    “這是,小魚的手機?”


    “我不知道你來幹什麽,也不知道你說的小魚是誰,不過我知道它肯定是沒有電了,你要現在給它充上電嗎?”崔孟掀開泡麵盒的蓋子,查看著裏麵的麵是否泡好


    說著便遞給了韓在仁一截數據線,另一端則是連著插排


    韓在仁接過充電器,手機顯然是很久沒有充過電了,所以剛插上數據線後,根本沒辦法立刻打開。


    “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你小姨不住這裏了嗎?”


    “是的,我小姨去年剛過完聖誕節就不住這兒了。”崔孟用叉子將碗裏的麵攪和開,用叉子挑起,又將其轉了好幾個圈,然後一股腦全部塞進嘴裏。


    “這是你小姨臨走之前交給你的?”


    崔孟點頭“是啊,我小姨說那個韓先生很可能還會再來,然後讓我在你來的時候把這東西交給你。”


    “那她還說什麽了?”


    “沒有了,她就給我安排了這麽一個任務,現在你來了,我的工作圓滿結束。”


    什麽都沒說,韓在仁確實是有些著急,因為他現在急需知道他找艾弗漢克幫忙的那件事有沒有什麽進展,畢竟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你知道你小姨現在會在哪裏嗎?”韓在仁看著一旁正埋頭吃著泡麵的崔孟問道


    “應該是去找漢克先生了吧,具體的消息我也不知道。”


    “那你小姨有沒有和你說那個漢克先生在哪兒?”


    崔孟搖頭“之前提過一次,說是在歐洲旅遊。”


    “那你在小姨走後,有再聯係過她嗎?”韓在仁一個問題接著一個的問


    “沒有,我很少和小姨聯係的,一般都是我媽,聯係的比較多。”崔孟覺得口渴,拿起了桌子上還剩下的半瓶啤酒,將其全部喝完


    “原來是這樣,我已經半年都聯係不上她了,所以想著過來看看。”


    “嗯,可能是她正在和漢克先生一起遊玩吧,沒有注意到……”崔孟的聲音逐漸變小


    韓在仁看著崔孟碗裏的麵快吃完了,又對他說:“你老吃這個不健康,走,我帶你出去吃。”


    “沒事,我不去了,明天還有考試,我吃完就得趕緊複習,不然書就看不完了。”崔孟喝了一口湯底


    崔孟都已經這麽說了,韓在仁也不好再硬拉著人家離開,畢竟期末考試對於大學生來說那是頭等重要的事,一旦掛科,很有可能就與學位證無緣了。


    “那你好好複習吧,我就不打擾了。”韓在仁眼看著也沒辦法再聊下去了,就拔下了充電線準備請辭。


    “韓先生,慢走,不送。”


    崔孟還真像他自己說的一樣,一直在低頭吃著泡麵盒裏的麵條,直到韓在仁離開,關上門,都沒有從沙發上起身。


    聽到了關門的動靜,崔孟將泡麵盒從自己的臉部拿開,可是卻還是有水滴,洋洋灑灑地滴到了裏麵。


    他倒也不是很介意,隻是快速的將那最後一點麵條塞進了嘴裏。


    端著那僅剩的湯底,開始發呆


    他是前兩天才從家裏趕迴到這裏的,就怕韓在仁會來


    考試早就在兩個星期前就已經考完了,他是大二,科目都被排在了前麵,現在學校裏剩下的也都是大四那些準畢業生了,都說畢業答辯要曆經很久才能結束。


    不管是媽媽還是小姨的領導,都一直跟他說,對外不能將他小姨的死訊告知任何人,就算是小姨生前認識的人也不行。


    前兩天他剛剛參加完小姨的葬禮,那葬禮很是低調,隻來了一些生前的同事。


    而且,他根本就沒有看見小姨的屍體


    聽長輩們說,小姨身首異處,到現在竟然連一個部分都沒有找到……


    其實,小姨是傳了話的,她說讓韓在仁等她的消息。


    可現在,韓在仁也等不到了,那還說它幹什麽?


    崔孟放下盒子,身體一鬆,直接靠在了沙發背上,他抬頭望著那有些慘淡的天花板,低聲呢喃“在那邊你應該不會孤單,畢竟漢克先生也……”


    ……


    韓在仁在從光華小區出來後,並沒有選擇迴到傾雅樓,而是迴到了那個他很久沒有迴去過的父親母親居住的家裏。


    而看到沒打一聲招唿就迴來的兒子,呂小枝開心地將韓在仁迎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開始噓寒問暖。


    一會問他最近忙不忙,最近累不累,一會兒又跑到廚房,從裏麵拿出了剛剛洗好的水果放在韓在仁麵前,讓他趕緊吃上兩口。


    “這是媽媽今天早上剛買迴來的西瓜,特別甜,快吃啊”


    呂小枝催促著兒子,直到看著兒子拿起了一瓣西瓜,放進嘴裏吃完,才肯將眼睛看向別的地方。


    “媽,你最近的生意不忙啊,我還以為今天臨時迴家看不到你呢。”


    “嗨,”呂小枝揮了揮手“那些東西,倒不用我一直盯著,不過你難得的最近不忙啊。”


    “嗯,近期是不太忙,但前期積攢下來的案子還是沒能有更多的進展。”韓在仁迴答


    聽到兒子這麽說,呂小枝又開始著急了起來,甚至還想讓韓在仁辭了這個工作,幹點別的,或者跟著自己也挺好的。


    “你看看,白辰不就是跟著他爸爸做事嗎,你辭職跟著我做事不好嗎?”看到兒子拒絕,呂小枝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你也不是說過要堅持嗎,你在商場多大風浪都過來了,我這遇到些困難和危險就退縮,不也是違背了你的教導。”


    “我……,算了,”呂小枝見兒子根本沒那意思,就準備換個話題“誒,我一直都想問你,之前你和宛宛……”


    一聽到這兩個字,韓在仁的頭一個趕十個大“媽,你沒事兒老提別人家孩子幹什麽,我這麽給你丟人啊。”


    “說什麽呢,你這孩子!”呂小枝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韓在仁的肩膀上“你是不是以為我又要撮合你倆,我明確說不是,你放心了嗎?”


    韓在仁揉著被拍疼的肩膀“那你要問什麽啊?”


    “我是想問,你和宛宛被人圍堵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你說顧旅長問不出來也就算了,就連宛宛的媽媽都沒問出來,這是怎麽迴事啊?”


    “其實也沒發生什麽,可能是宛宛被嚇到了吧,那一群大約有小十個呢,各個都是大塊頭。”


    “你是不是說過,你還認識其中的一個?”呂小枝湊近兒子,小聲問道


    韓在仁沒有否認“都是衝我來的,宛宛就是無辜被牽連,我向你保證,她無論從身還是到心都沒有任何事。”說著還豎起了三根手指


    “為什麽衝著你來啊?你得罪什麽人了嗎,在哪裏得罪的啊,是辦的哪個案子啊?”呂小枝說著又著急了起來


    “媽,沒事兒,我之前不也上戰場嗎,也沒見你這樣。”說著就拿起了一塊西瓜啃了起來


    “那不是我看不見嗎,這我老能看見可不就得跟著著急?”


    “你放心,我沒事的,不過再細致的東西就涉及案件了,我不能和你多說。”


    看著兒子也不願意過多透露,呂小枝也是沒了辦法“行吧,不願意說就不願意說吧,反正確定了宛宛沒事兒就行。這給你阿姨嚇的,老來問我,我都愧疚了……”


    其實,被諾亞萊德拍了照這件事他已經匯報過了


    可能顧宛迎不願意說,是因為她不想提起當時是被逼一起拍了個假的結婚照吧。


    當時韓在仁覺得這很荒唐,難道讓安賢羽知道自己結婚了,那個司令就真的會放棄刺殺嗎?


    但現在他多少是有點信諾亞萊德的話了,畢竟自從那次以後,他倒是再也沒發現有誰跟蹤自己了。


    “行了,好不容易迴來一趟,趕緊休息一下吧,我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從圍棋社迴來的時候買點你愛吃的。”說著呂小枝離開那裏,徑直走上了步梯,像是要迴到三樓的臥室。


    韓在仁倒也是沒打算迴到二樓自己原來的臥室,而是直接躺在了沙發上,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那部手機。


    手機顯示已經充了百分之三十的電,已經完全可以開機了


    熟悉的界麵,熟悉的各類軟件,看樣子這部手機一直都是由柳瑤代為保存的。


    他點開手機裏的社交聊天軟件,看到了“一隻閑魚呀”的主頁,無論是聊天的界麵還是所加的好友都是相當的幹淨。


    而那個名為“han”的置頂聊天,對話框裏顯示的依舊是那句“你還在忙嗎?什麽時候迴來呀?”


    他們其實很少用軟件聊天,都是直接打電話,但就這僅剩不多的聊天記錄,最後一句,他還沒有迴答她。


    不是他沒看見,而是,那個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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