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鬧哄哄的,烏壓壓全是人。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在一旁駐足停留了幾秒鍾。


    身側的年輕女人見他停下,也自發停下腳步,抬眼看向對麵烏泱泱的人群,麵露疑惑,「秋聞,怎麽了?」


    隨行的工作人員順著兩人的目光看過去,「嗐」了一聲,直接說:「肯定是哪個明星來了,這麽多粉絲來接機。」


    女人語氣好奇,「誰啊?這麽大排場!」


    工作人員抬手指了指遠處亮瑩瑩的燈牌,「喏,薑意南!」


    ——


    怕粉絲追來,三人一路小跑到停車場。


    吳女士一邊跑,一邊感慨:「機智如我,提前買了這麽多零食,南南這麽紅,我就知道有很多粉絲會來機場接機的。」


    顧教授給老婆捧場,豎起大拇指,「給你點讚,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那必須滴!」吳女士甩了下額前的劉海,傲嬌萬分,「為了我們家南南,我當然要做好完全準備。」


    顧教授拿出車鑰匙,遠遠解了車鎖。


    薑意南最先注意到囂張的車牌號,成串的6和8,一輛黑色的邁巴赫低調地泊在停車位裏。


    她不假思索,直接脫口而出:「這不是顧老師的車嘛?」


    顧教授跟她解釋:「是硯欽的車,他的車減震降噪的功效強,對孕婦友好。」


    顧家人對她的照顧真是無微不至,考慮到了方方麵麵。


    他們對她越好,薑意南就越是愧疚。她又不是他們真正的兒媳婦,不該享受他們這般細緻入微的關懷。


    吳女士的關注點卻格外清奇,「南南,你私底下喊硯欽『顧老師』的啊?」


    薑意南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在長輩麵前她應該喊硯欽的。


    她趕緊找補,「硯欽是我前輩,喊習慣了。」


    吳女士笑了笑,不再多說。


    黑色小車迅速駛離機場,兩側的建築物倏忽而逝,快得像是一陣涼薄的煙霧。


    薑意南坐在後座,規規矩矩繫上安全帶,從小方包裏掏出手機。


    從飛機起飛到現在,她就沒開過機。


    這會兒一開機,手機立馬跳進一連串的微信語音炸.彈,全部來自閨蜜周蘊。


    薑意南也沒細想,手指輕點屏幕,直接收聽。


    興奮過度的女聲徑直從手機聽筒裏炸出來——


    周蘊:【既然愛他,那還等什麽,假戲真做啊!不要慫,給老娘上!】


    微信語音會連續自動播放,放了第一條,後續緊隨而至——


    周蘊:【薑意南,顧導可是人間極品,睡人間極品,可比你拍戲有成就多了。】


    周蘊:【姐們,拿下顧硯欽,走上人生巔峰!】


    ……


    薑意南:「………」


    特麽周蘊這姑娘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吧?


    薑意南被閨蜜的那句「假戲真做」完全給嚇蒙了,吳女士和顧教授可在前麵坐著呀!


    要是穿幫了她可就涼涼了。麗嘉


    她手忙腳亂地暫停了語音。


    手機被她死死握在手心裏,她心虛地往前麵瞟了一眼,見吳女士和顧教授,一個在閉目養神,一個在專注開車,似乎都沒聽到。


    好險好險!


    她唿出一口濁氣。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慢慢放下。


    可惜不等她徹底放下,副駕上竟又傳來吳女士輕柔的女聲,「南南,剛那人是誰啊?」


    薑意南:「……」


    她頭皮一緊,語速飛快,「一個神經病。」


    吳女士:「……」


    ——


    車子七拐八拐,很快就進入白浪嶼。


    上一次來這裏,是陪顧硯欽見家長,是來演戲。


    這一次則是待產。


    車子一停下,一團雪白從屋裏竄出來,瘋狂扒拉後座的車門。


    顧教授先下車,一把摁住狗頭,「給我乖點,別嚇到南南。」


    雪球童孩聽懂了主人的話,光速縮迴了扒門的兩隻爪子。


    顧教授繞到後座給薑意南開了車門,怕她撞到車門,手扶在車頂替她擋住,細聲叮囑:「慢點。」


    吳女士及時扶住她,「當心肚子。」


    二老如此小心翼翼,薑意南都有股錯覺,好像她現在馬上就要臨盆了。事實上她現在才六個多月呀!雖然不如正常人,但下個車還是不難的。


    她一抬頭就看見了顧老爺子,他拄著手杖立在門口。


    他穿著保暖的羽絨馬甲,兩鬢斑白,精神奕奕。他笑吟吟地開口:「南南,歡迎迴家!」


    老人家說的是「迴家」。


    是的,迴家。


    她沒有聽錯。


    薑意南鼻頭一酸,淚意上湧,突然有點想哭。


    這一刻,山唿海嘯,地動山搖。她心裏掀起一場風暴。情緒上頭,來得熱烈又急促。


    都說成年人的奔潰隻在一瞬間。其實成年人的感動又何嚐不是在一瞬間。


    迴家,薑意南都多少年沒聽過這個詞了。


    父母離世後,她的家就散了。


    譚家短暫地收留了她幾年。因為那個人,她曾經一度以為譚家就是她的家。


    可惜不是。


    十八歲那年,她不顧所有人反對,南下讀書。隨後隻身闖蕩娛樂圈,在這個圈子摸爬打滾數年。


    這麽些年下來,她一直都沒有家。就像是一片凋零的玫瑰花瓣,始終懸於水麵,風往哪裏吹,她就往哪裏飄。無根無枝,無所依託,難以寄生,難以安定,隻能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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