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猶豫,沒想到賈乃玉下手如此之快!短短幾日竟發生如此大變化, 仿若大夢一場, 而這之後的劊子手,竟是他自己。


    整日呆呆坐在書房,魂不守舍。


    賈乃玉聞訊趕來,看到何子謙形如枯槁,大吃一驚。也顧不得他的死活,摒除眾人低語道:「賢弟,此時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他抬起頭,眼神淩亂, 「這原是我的罪過。」


    賈乃玉立刻兩眼骨碌轉瞧向屋外, 走近幾步俯下身,「放火之事可與我無關,想想也知是誰?」


    何子謙眼神繼續迷亂,像一個大醉之人, 喃喃低語:「火,火——」


    「蕊奴獄中出事, 誰的責任大?哪個最想毀滅證據?」對方依然神色迷離。


    賈榜眼心想何子謙真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這點心智能成什麽大事。若不是自己與他捆綁在一起, 又能藉機剷除異己,何必要為這個蠢材費心。


    嘆口氣,很鐵不成鋼, 「此事明顯是言僕射想毀屍滅跡,賢弟隻需寫上一份狀子,告他存心陷害於你,對蕊奴屈打成招,將她害死,又放火銷滅證據啊!」


    說得激動萬分,對方卻仍舊無動於衷。賈乃玉真恨不得自己寫狀子,「機不再失,失不再來啊!」又殷切地囑咐一遍。


    可惜何子謙已經徹底迷了心智。


    大火將一切燒為灰燼,卻也有人可以在火焰中重生,好比林思淼。


    她既然得到獄卒大哥的通風報信,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當日三更半夜之時,突然火光沖天,她趁著慌亂一片,與早早在後門接應的柳兒抬個箱子,離開是非之地。


    箱子不大,材質輕盈,兩人勉強抬到街角處,伍兒架著馬車正在等待。


    一行人直接來到濟世堂的後院,有個小套間,平時無人居住。偶爾伍兒懶得迴家,才會留宿幾夜。


    趕緊先打開木箱,燭火下才看清蓋子上攥著幾個孔,封蕊怒蜷縮在裏麵。


    伍兒拿來一顆紅色藥丸,放入蕊奴口中。女子一會兒甦醒過來,想開口說多謝,但因身子太弱,最後也隻能淡淡笑笑。


    林思淼扶她到床上,拿出隨身帶的電解質粉,讓伍兒弄點溫水來。封蕊奴這幾日都靠電解質水和維生素粉撐著,她想著等沒人時再弄點手術後專用營養液,就能恢復得更快。


    本來她帶的藥盒裏有幾包,但怕言僕射事後找人搜查,特意留在被火燒的屋子裏做證據。


    柳兒不能久待,還要趕迴大理寺。


    思淼感激地說大恩不言謝,小夥子揮揮手,「我家世代都是華家僕人,大理寺的差事也是華公子特意替小的安排,林娘子可千萬不要謝我。」


    「迴去還是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那日又沒當班。這幾天也是藉口送東西才來,橫豎也沒人知道。」


    柳兒走後,林思淼方才喘口氣,瞧見小房間桌子上插著幾支新摘的桃花。


    「伍兒你可真是有心!」林思淼笑著,「牢房裏待了幾日,卻好似半輩子般,終於能見到花了。」


    「我咋會有這個主意,都是公子摘的。」


    「就他主意多,也不知這人跑哪裏去了?」


    門「吱呀」聲被推開,華弈軒笑意滿眼地走進來,「在這裏啊!」


    「你耳朵還真靈?」


    「我不隻耳朵靈,還會猜人心思,」將手裏的食盒放到桌子上,端出一盤盤香氣四溢的菜來。


    伍兒笑笑,識相地退出去。


    林思淼飢腸轆轆,心想自己可真命苦,隻想好好地開藥鋪救人,哪知不是被逮到太師府,就是抓到大理寺坐牢,如今還要詐屍——嚼著雞腿瞪一眼華寒軒,全是他的主意。


    「小心別噎著,那可就不是詐屍了!」


    「怎麽我守著個大神醫還怕被噎死啊!」


    華弈軒抿嘴笑起來,點點頭,「也對,也對。」好聽的話就照單全收。


    「你的膽子可真大!」怨氣快要溢出來,「就那幾句破詩,字體還特意改了改,若不是我天天拜讀公子的藥方,哪能看出來。」


    「寫得太明白,萬一遺失,豈不是大家都麻煩。再說我看小娘子平日裏也挺愛吟詩作對,猜你差不多能明白吧!」


    林思淼又瞪他一眼,猜——差不多——不是自己的命果然無所謂!


    「華公子,你的那粒藥哪裏來的?」她早就想問,好奇不已。


    「這種藥有什麽稀罕,到處都是。」


    「不想說就算了!」林思淼知道他在賣關子,剛才伍兒給蕊奴的紅色藥丸隻是普通的醒神丸而已,但之前的那顆肯定是麻痹神經藥,藥效過後病人會自己醒來。


    即便是現代醫學,此種藥也是理論上存在,她並沒有見過。


    「製藥之人都會製毒,難道小娘子不是嗎?」


    「我隻聽說過是藥三分毒——」


    華奕軒滿臉笑意,自從推開門看到林思淼,他的心才徹底放下。女子還是那樣明媚可愛,完全不像剛才經歷生死之人。


    太多人想讓封蕊奴死,那就順各位的意,正好把兩個人弄出大理寺。


    他寫的詩取自唐傳奇步非煙的典故,女子婚後與隔壁才子相愛,被夫君發現後,鞭撻致死也不供出情夫,而男方卻早已落荒而逃。


    原詩為郎心應似琴心怨,脈脈春情更泥誰。他在其中加入斷腸二字,意為說明那粒藥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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