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曆三百年,東伯侯於本州擒獲十七九黎之人,他們不知身世,追根溯源,覓其先祖之墓。”


    “開墓之際,遇一守墓後輩阻攔,得其先祖之信。”


    淩楚風隨即又打開帛書中所夾藏的一封信。


    繼續念了起來,


    “吾本是九黎破部族長,誤入九州後,修為盡廢,記憶全失,直至發妻命殞,於痛苦中憶起些許記憶。”


    “數十載為人之念,心有人情,但背祖棄族,身陷兩難之地,唯有一死。”


    “後人雖有吾之血脈,卻從未告知身世,唯以人為念。”


    “若是事發,還望尋至此地之人留他們一條生路。”


    “唯以此物報之……”


    今將九黎血脈之人皆束於北望明州,置於九黎最近之地,以九黎血脈製之,以禮法教之,若無由頭,不得隨意離開餘蘭。


    以證其心。


    子受在想起這件往事時,又怎會不明白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可他也是記得,淩楚風當時還說了兩句話。


    那冊帛書好像少了最後一頁……找遍九州山川地貌圖,也沒有找到一個叫做餘蘭的地方……


    這是一個刻意隱藏,幾乎不會有外人停留的小鎮。


    是用自由來證明他們的清白之心嗎?


    哐啷!


    寒獄大門閉合,也將所有的刑差隔絕在外,門內便隻剩下了子受與曹瞞兩人。


    這裏所有的材質皆為寒鐵所造。


    子受獨自一人走在最前。


    “曹瞞,你在意這餘蘭鎮裏的鄉親嗎?”


    曹瞞在子受的身後跟了一路,在後麵看著背影也看了一路,陰沉著臉反問道,“與你何幹?”


    子受卻是答道,“隨便問問而已。”


    兩人皆不再言語,又走了近三十步的距離。


    一道暗銀色小鐵門豎在兩人的眼前。


    嗤!


    曹瞞忍不住發出一聲嘲笑,說道,“看你這般年紀,沒想到對寒獄還挺熟。”


    說話間,曹瞞的掌間靈力凝聚,直擊鐵門正中心的位置。


    道道漣漪在門上蕩開。


    沒有任何聲響,隻見這扇暗銀鐵門上的色澤,一點點變得暗淡,直至透明化作虛無。


    門內門外的景象也呈現在對方眼中。


    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端著碗,在給綁在鐵架上之人喂著什麽。


    子受一怔。


    他從曹季與曹瞞父子的對話中,知曉這老者就是夫子,他並沒有絲毫的奇怪。


    真正讓他怔住的,是這個被鎖靈架穿了琵琶骨,傷痕累累的女子。


    雖然她的頭發披散著,遮住了小半的容顏,可子受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還是他的熟人。


    兩個月前在新截山一別,就再未見過的東萊天州大將軍之女,姚若嵐。


    卻沒想到,他們兩個人再次見麵時,皆是如此狼狽模樣。


    他來不及思索東伯侯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一股巨力在背後重重襲來。


    “進去!”


    子受身形一個不穩,直接向前栽倒在地。


    夫子見狀趕忙將碗放在地上,快步來到子受的身旁,用責備的語氣對著曹瞞說道,


    “他是個孩子,你別下這麽重的手!”


    孩子?


    雖然隻是正麵交鋒兩次,可若不是他有著呂不平那個蠢貨拖油瓶,要想名正言順地困住他,可沒這麽容易。


    這個外鄉人的心性。


    就算現在進了這間寒獄裏麵,也能夠處變不驚,泰然自若。


    他雖然在跟隨父親來到這餘蘭鎮後,就再未離開過,也再未見過餘蘭鎮外的人。


    可他也清楚,就算他的父親在麵臨絕境時,都不見得有如此鎮定。


    更何況還在他這個年齡。


    曹瞞輕嗤了一聲,隻是別過頭,並沒有將這些話說出。


    而且,雖然與他接觸的時間能用‘息’來數,但直覺告訴他,想讓這個人坦白說實話。


    幾乎不可能!


    對於眼前這個將上前想要攙扶他的夫子推開的人。


    兩個人還在雜物房內時,曹瞞有那麽一瞬想要將呂不平一並拿下,再抓來呂明芷作為威脅。


    可想法冒出的一瞬……


    一股莫名的寒氣自他的腳底直衝天靈,心跳驟然加速。


    他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炸開。


    這才是他讓呂不平走出刑官府再出現的原因。


    兩人的立場確實是對立,可曹瞞也是在九州這片土地上長大,他也了解人性,更是深知一點。


    ‘士’!


    可殺不可辱。


    這不是什麽口號,也不是什麽臨死前標榜自己的嘴硬之言。


    將真正的‘士’逼到萬念俱灰之際,隻要讓他躲過這劫,他所有的潛能都會被激活,過往的那些自我約束也將不複存在。


    ‘士’也將會化作藏於暗處,至死方休的毒蛇。


    尤其是曹瞞現在確實也沒有殺人打算。


    他邁步跟了進來,掌間靈力打在身後鐵門所在位置,剛剛消失的鐵門再次顯現實體。


    “縱是在這餘蘭鎮隻待了一月,夫子的德高望重之名我也有所耳聞,卻是不想……”


    子受看著倒地的夫子,嘴角發出一聲冷笑。


    “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流。”


    他也聽說過,夫子是在一月前就離開了餘蘭鎮,也就是說夫子已經在這寒獄中關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若非是時常換洗,哪來這身嶄新衣袍。


    這餘蘭鎮的刑官府對關押之人待遇是不是太好了些?


    “放肆……”


    夫子還未有任何言語,曹瞞卻是怒喝出聲,隨著他的伸手一招,一旁的鐵鞭飛入他的手中。


    隨著他一個甩鞭抽在半空。


    一陣音爆聲頓時在這寒獄中炸響,那一處的空氣如同形成實體,出現肉眼可見的震蕩漣漪。


    這鐵鞭,本就是針對仙人所製。


    抽在肉體凡胎上,就算是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住手!”


    乍一看之下,竟是被子受重重推開,還用言語譏諷的夫子直接擋在了子受的身前。


    曹瞞揮出的這第二鞭,在臨近夫子之身時,猛地調轉方向。


    直接抽在鐵牆上。


    轟。


    這間寒獄最深處的獄房內也出現了極其輕微的震蕩。


    可這六方之位皆以寒鐵所造,任裏麵如何波動,也不會有絲毫動靜傳到外麵。


    “我都已經受縛了,還演這麽一出師徒情深?”


    子受隨即又譏笑一聲,冷嘲熱諷道,“夫子,你還真是有心了……”


    “找死!”


    一聲暴喝響起。


    曹瞞體內靈力湧動 ,身形直接越過夫子,出現在子受眼前,一隻手死死掐在他的咽喉,將他一手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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