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王宮湖心園。


    設計王宮規劃圖紙之初,便劃出了一大片的地方,專門供給曆代王上休閑散心之用。


    也算得上偏僻。


    這湖心園,是當初子受溺水之所,他與薑文柔間的第一次相遇,亦是在此處。


    不過子受未必能看清,那泡在水中的女孩就是薑文柔。


    可即便這休閑之所修建得再如何廣袤。


    隻要是在王宮中,也不過是個大了些的籠子,怎會有真正的休閑散心之效。


    這座湖心園雖一直都有人打理,曆代王上卻鮮有人至。


    一條筆直的廊道直通湖心。


    那裏有一座竹亭,在那湖心的竹亭下,正有一個偉岸的身影,負手而立,垂首看著湖麵上倒映出來的景象。


    帝乙孤身一人在這裏一個時辰了。


    唯有晚風吹過岸邊竹林時,不時響起的‘沙沙’聲,讓這寂靜壓抑的環境,多了幾分生氣。


    “王上,太傅大人求見!”


    侍衛從岸邊走來,並沒有踏入竹亭內,剛好在竹亭的邊緣止步,單膝跪地,恭聲道。


    “宣……”帝乙的聲音輕飄飄的。


    “臣領命!”侍衛應道,起身便向著岸邊走去,與一直候在岸邊的比幹說了一句。


    比幹就踏上廊道,向著湖心的竹亭走去。


    即便比幹也與先前侍衛一般,隻是到了竹亭的邊緣。


    就不敢靠近!


    比幹垂首躬身拱手道,“啟稟王上,鶴立群剛傳來消息,王翼薑文柔和姚謙長女姚若嵐,已經動身前往蒼鳴仙門。”


    薑文柔如今在朝堂中有身份。


    王翼與東伯侯長女之間,自然是以王翼的身份為重。


    “嗯!”


    “殿下亦在隨行之列……”


    “知道了!”


    見王上此時依舊對蒼鳴仙門中暗藏的巨大隱患如此漠視,比幹咬了咬牙,雙膝直接跪在地上,沉聲道,


    “還請王上準許比幹前往蒼鳴仙門,為殿下掃平隱患!”


    帝乙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不準!”


    “王上……”比幹急道,“蒼鳴仙門內已然徹查清楚,那絕不是殿下這幾個人可以處理的啊!”


    “東萊天州唯有東伯侯親至,才能確保毫無修為的殿下安然無恙。”


    帝乙看著平靜,沒有出現任何漣漪的湖泊。


    “臣在殿下出發時,就已經在關注東伯侯的動向,他直到此刻仍未迴到東魯城,王上這是在拿殿下的安危涉險啊……”


    “還有王上讓臣傳達的‘生死各安天命’六個字。”


    說到這裏,比幹的情緒變得愈發激動。


    “那丘蒼鳴已修成了邪聖,麵對生死存亡,王上以為他不會選擇魚死網破嗎……”


    “還請王上準許臣,亦或是聞仲任何一人即刻趕赴蒼鳴仙門。”


    咚!


    比幹又一次提出了前往蒼鳴仙門的請求後,腦袋重重地扣在了地上。


    這一次,他甚至都將聞仲拉了進來。


    帝乙依舊是沉吟不語。


    麵對比幹連珠炮彈般的有理有據的強諫,依舊沒有打算迴答。


    整整百息之後,比幹依舊沒有任何起身放棄的意思,帝乙也隻能輕歎了一口氣。


    “比幹啊……”


    比幹聞聲將頭抬起,可王上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不明所以。


    “你能看清這湖底是何麵貌嗎?”


    比幹神情一滯,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如實答道,“臣看不清,但是想必以大王的目力必然能夠看清湖底的樣貌。”


    噗通!


    帝乙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塊石子,隨意地丟進湖中,石子在湖麵上蕩起層層漣漪,便又沉了下去。


    “那現在呢?”


    “依舊無法看清,”比幹如實地答道,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話鋒又是一轉,“但若持續丟下石子,總會出現那麽一道漣漪能夠讓我窺得湖底。”


    經過大王連續的兩次提點,比幹冷靜下來,答道,


    “還請王上明示!”


    “比幹啊……”


    帝乙再次輕輕喚出了比幹的名字,抬起頭看向夜空中的那抹月色。


    “你覺得受兒是真的廢了嗎?”


    比幹頓感唿吸一滯,這個問題可是會要人命的,就算是他這個先王的養子,與王上一起長大的人都不敢接。


    更何況是別人!


    “臣……”比幹遲疑了許久,終是答道,“不知!”


    “比幹啊……”帝乙已是第三次特地喊出了比幹的名字,卻聽他又繼續說道,“你既然不知,又怎會知受兒前途無量!”


    比幹瞳孔瞪大,一時間不知所措,隻有額頭上的冷汗在嗖嗖往外冒。


    咚!


    一道沉悶的重響聲讓守在岸邊的侍衛都嚇了一跳。


    鮮紅的血液自比幹額頭流出,沿著地麵裂開的縫隙向外流淌著。


    “臣死罪……”


    比幹的聲音已滿是驚恐。


    “你犯的確實是死罪,是欺君罔上,欺上瞞下的死罪,可是……”帝乙轉過身,看向跪在地上,身體發顫的比幹。


    一道金光揮出。


    比幹便在金光的籠罩下重新站了起來,破碎的地麵也重新愈合。


    “你若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那又何罪之有?”


    比幹的臉上青白流轉,終是咬了咬牙,垂首恭聲答道,


    “臣領命!”


    帝乙點了點頭,隨即又背過身,再抬頭時,皎潔清涼的月色已被烏雲所掩。


    “若你擔心的是受兒的安危,倒是多餘……”


    又是數息的寂靜無聲。


    帝乙輕歎一口氣,“本王反倒是更加擔心與他隨行之人的安危。”


    “什麽?”比幹忍不住驚唿道。


    還不待比幹細細品味這句話的深意,卻又聽到王上說出了一句更加震撼的話來。


    “本王隻是想借這蒼鳴仙門之禍知道一件事,如今的受兒……”


    “會不會將事情做絕!”


    帝乙也不再給比幹繼續問下去的機會,當即命令道,


    “退下吧……”


    比幹猶豫片刻,方才恭聲答道,“臣領命!”


    就在比幹轉身即將離開時,帝乙又想起了什麽,聲音再次響起,“讓聞仲一起迴去吧,在蒼鳴仙門之事塵埃落定前,不得再因此事進宮。”


    比幹又轉過身,麵向王上的背影,恭聲道,“臣領命!”


    說罷,比幹穿過廊道,就向著出宮的方向走去。


    這湖心園,又迴到了最初的一片寂靜。


    看著在這平靜的湖麵上再次倒映出來的那一抹倩影,帝乙雙目變得朦朧無神。


    “汐兒,若你還在,一定會想到更好的辦法,不會像我這樣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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