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汐來到梳妝台前,抬手向著子受招了招。


    待穿上百家衣的子受坐好,一雙玉手輕輕按在了子受的肩膀上,柔聲道,“別動!”


    隨即又拿起台上的玉梳,就準備如同四年前一般為子受梳理。


    可她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子受發絲之際,卻再次頓住。


    明媚動人的月眸微微有些失神,輕聲呢喃道,“受兒是真的長高了,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母後,您說什麽,受兒沒有聽清楚。”


    子受兩隻胳膊撐在坐椅上,兩條大腿不停地在那裏晃悠。


    是與四年前一模一樣的姿勢。


    芸汐視線重新聚集,輕笑了一聲,揶揄道,“母後剛才是在說,就是不知道以後,母後的受兒要出去禍害哪一家的姑娘了。”


    “母後……”子受的麵色頓時也有些掛不住,輕唿出聲。


    看著此時滿臉通紅的子受,芸汐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愈發燦爛。


    “好啦好啦!母後不說了,梳頭!梳頭!”


    可在那雙月眸之下,卻有著子受已經無法察覺到的哀傷。


    就在他目下七分的承泣穴所在,一道淡淡的金光,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橫在了那裏。


    玉梳不停地遊走於發絲間,沒有一次蹭到皮膚。


    時隔四年,再次感受到這種別樣的舒適。


    子受雙眼緩緩閉上,臉上竟是露出了一副享受的笑容。


    芸汐看著眼前如同上等綢緞般柔順絲滑的烏黑頭發,還有鏡中倒映出的俊美少年。


    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滑落。


    不知多久過去。


    一聲溫柔的輕語將子受從溫暖享受的美夢中拉了出來,“受兒,我們該出發了。”


    子受倏地睜開雙目,緩緩站起身。


    動作雖是輕穩而又平靜,但眼中的喜色卻是想藏都藏不住。


    終於不用再藏在箱子裏麵一路顛簸地出宮了。


    芸汐緩步走向殿外,直到行至門口時,又停了下來,迴首望去,子受低著頭矗立在原地。


    並沒有說什麽。


    隻是默默地走迴子受的身邊。


    蹲下身子,仰頭直視子受的雙眼,柔聲地問道,“受兒,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嗎?”


    子受依舊是低著頭,雙手的食指糾纏在胸前,不停變幻著形狀。


    芸汐並沒有再出言催促,隻是蹲在那裏耐心地等待著。


    整整百息過去。


    子受這才支支吾吾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父王……會陪我們一起出宮嗎?”


    太輕了!


    如今的芸汐修為全無,五感皆為常人。


    若不是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子受的身上,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麽。


    芸汐不禁感覺到一陣莞爾。


    她的眼珠子一轉,少女俏皮的美感頓時在她的身上顯露。


    揶揄反問道,“那受兒想不想讓父王一起出宮?”


    子受聞言,倏地抬頭,就想要迴答,“我……我……我……”


    可他就算是臉上已經憋得漲紅,也根本吐不出第二個字來,隻能不停地重複那一個字。


    芸汐掩嘴輕笑,拉住那隻緊張到正死死揪著衣角的小手。


    “好啦!你父王今夜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不出意外的話,受兒是要等到明天才能見到他了。”


    “哦……”


    這一聲拖得老長老長,就差在臉上寫上失望和不開心幾個字了。


    芸汐也不再多說,站起身,又鬆開了子受的手,轉身向殿外走去,這次還不忘迴頭提醒道,“受兒,該走了!”


    是……該走了。


    就在芸汐即將要邁出大殿之時,子受小跑著追了上來。


    小手硬生生地往芸汐的玉手中擠了進去。


    芸汐並未掙脫,隻是用另一隻手輕輕地向著子受的鼻梁刮去。


    惹得子受下意識就將腦袋向後縮去。


    等到避不開的時候,子受又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待芸汐玉指離去,子受方才睜開雙眼,一臉不滿地抱怨道,“受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母後不能再用對小孩子的方法對受兒了。”


    芸汐卻隻是將失去自由的那隻玉手晃了晃,打趣道,“哪家十歲的大孩子,出門還要牽著母後的手啊。”


    “我……我……我……”


    “母後都說受兒是大孩子了,大孩子就是能任性!”


    子受幹脆破罐子破摔,輕哼一聲,反倒是拉著芸汐的玉手,主動走在了前麵。


    雖然看不到臉色,但芸汐還是發現子受的一對耳根都是火紅火紅的。


    芸汐也再沒有打趣和揶揄。


    隻是這一次。


    反而是她牽子受的手,牽得更緊了。


    四隻腳在踏出汐芸殿的那一刻,芸汐觸碰在腕間的手鐲,一股強大的靈力附於她的掌間。


    往身上輕輕一抹。


    身上繡有玄鳥圖紋的錦繡雲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淡黃色的褶邊如意雲羅裙。


    沒有了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高貴之感。


    卻是多出了幾分典雅。


    三千青絲隨意地垂落在身後,一支明黃色的蝴蝶發卡別在發間,更是讓那秀麗烏黑的長發,凸顯出了幾分層次之美。


    走在出宮的路上,子受也終於問出了一個讓他感到不解的事情。


    “母後,這後宮中的侍女都去哪了?”


    “她們呀……”芸汐看向前方,輕聲答道,“這些侍女都是無父無母的孩子,來自貧瘠之地,鄉親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能養活她們,這才將她們招入了宮中。”


    “如今已經到及笄之齡,她們在一年前得到自由,出宮嫁人了。”


    “至於剩下的……”


    說到這裏,芸汐轉頭看向子受,“剩下的也會在今夜出宮!”


    子受更是不解,問道,“那這偌大的後宮怎麽辦?”


    芸汐習慣性地抬手揉了揉子受的腦袋,答道,“從明天開始,受兒就要搬到東明殿去了,到時候受兒若是想要侍女,直接讓總管婆婆帶到東明殿就好了。”


    “這就要搬到東明殿了嗎?”


    他已有十歲,早已經做好了要搬出汐芸殿的心理準備。


    可此時明說出來,終歸還是有些不舍。


    芸汐也緩緩將手收了迴來,美眸重新看向前方,“受兒若是一直待在汐芸殿,會永遠長不大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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