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曾太師還是言相,應該都不會想這樣的事情發生,故而曾太師看著言予懷的眼神滿是期待。


    言相能言善辯,邏輯清晰,一定能夠說服陛下收迴成命。


    “臣以為……”


    曾太師催促,“言相有話不妨直說,不必害怕得罪人,畢竟咱們都是一心為了陛下,為了全天下的百姓。”


    言予懷淡然的開口,“曾太師不必擔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罷迴歸正題,“從古至今,曆史上的萬戶侯有記載的,就有近二十人,他們無一例外的軍功卓越,受人敬仰,元將軍掌管杜家軍與北荒對抗,將北荒國土攻下十之七八,可謂國家之棟梁,封萬戶侯,於理於法,都沒有問題,甚至封王都是理所當然。”


    曾太師心道,言相這一招先揚後抑不錯,心中便更加期待後麵的話,誰知等了許久也沒有後續,他不禁著急的追問,“言相,然後呢?”


    言予懷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然後。”


    曾太師瞳孔瞪大,“沒有然後?”


    他冷靜下來才明白言相和陛下是一夥的,他們都同意封元青姝為萬戶侯,可歎自己還妄想言予懷會站在自己這邊。


    既然言予懷靠不住,就隻能靠自己,言相慷慨激昂道,“陛下三思啊。”


    “太宗廢除萬戶侯,自有他的道理,您如此忤逆,太宗泉下有知,必當引起憤慨!”


    “自古有雲,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元熙帝冷笑,“說的比唱的好聽,好一句,‘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朕何時偏聽?”


    說著看向武官們,“眾位武官如何看待姑母被封為萬戶侯一事?”


    有年輕的將軍站出來道,“元將軍自去了北境,便已經拋去其尊貴的身份,和普通將士一般在戰場上廝殺十餘年,數次死裏逃生,憑借出色的能力成為杜家軍的首領,帶領將士們出生入死,打的北荒蠻人苦不堪言,她擔得起萬戶侯的名稱!”


    也有頭發花白的老將軍站出來附和,“小老兒年輕時,聽聞拜把兄弟永安侯將杜家軍交給一介女流,心中大驚,這不是扯犢子?女子就應該在家裏相夫教子,做女工,哪能帶領二十萬的軍隊?”


    “小老兒給永安侯書信,表明此舉的不合適,永安侯卻邀請小老兒去北境參加其生日宴。”


    “小老兒經過先帝同意,去了北境,剛踏進杜家軍軍營,便見著永安侯和一年輕小將模擬排兵布陣,永安侯的陣法,是出了名的好,可小將卻以稀奇古怪的法子在極短的時間內輕而易舉的破了永安侯的陣法。”


    “那小將贏了後亦是榮辱不驚,繼續向永安侯請教,小老兒不解,詢問小將,向失敗的對手有何可請教的?”


    “小將道,三人行,必有我師,永安侯是前輩,他身上值得我學習的數不勝數,他之所以輸給我,是在鼓勵我,希望我能夠更進步。當時我就感覺,這小將,將來必成大器。”


    “果不其然,幾年後,小將成了北荒人畏懼的大元女戰神。”


    “試問如此能力出眾,有勇有謀的人,拋去其女子的身份,她哪裏配不上萬戶侯的稱唿?陛下不封其為王,已然是給在場的各位男子,包括小老兒留了麵子!”


    老將軍憤慨的指著曾太師等人,“難道你們就為了你們所謂的男子自尊心,就要抹殺一個女子的戰績?”


    “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比誰都早自私自利。”


    “心胸狹隘,心裏容不得人,真是令人所不齒!”


    曾太師身後的官員們羞愧的低下頭,心虛不已,老將軍的這番話,句句戳在他們的心上。


    元熙帝看著曾太師,“太師可聽到了,眾武官,以及言相等人都認為姑母當的萬戶侯的稱唿,朕這行為,究竟還算不算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曾太師還在苦撐,他此時若是承認自己錯了,以後還如何在眾人麵前抬起頭來?


    他咬牙道,“陛下一意孤行,是老臣這個夫子的錯,老臣愧對先帝遺詔,無顏麵對先帝,在陛下釀成大禍之前,倒不如先去見了陛下!”


    說完竟向朝堂之上的柱子上撞過去,他邊跑眼神邊向一邊暼,心裏掐著時間,他得在侍衛趕過來阻止自己之後再往柱子上撞,故而步伐不能太快了……


    衝到半道,看到侍衛已經聽從元熙帝的命令,趕過來阻止,心中一喜,他在侍衛阻止自己時喊個老臣以死明鑒,這個忠臣的名聲也算是成了,自己的生命也得以保存,今兒這出鬧劇也就能順勢結束。


    從他開始向牆撞過去開始,一切就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快撞到柱子時侍衛衝過來攔住他,並緊緊的抱著他。


    他心裏不禁有些得意,下一瞬,卻聽到元青姝悠哉悠哉的聲音。


    “大家都別攔著曾太師成為千古名臣。”


    侍衛麵露難色的看向龍椅之上的元熙帝。


    元青姝這句話點燃了曾太師心中的怒火,他神色激動的指著元青姝,冷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你好妄想把持朝政?哼,我偏不讓你如意!”


    元青姝亦冷笑迴複,“妄想把持朝政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曾太師本就是重權欲之人,元熙帝尚且年幼時,他和太傅平分朝堂權利。


    後長公主與太傅成親,曾太師以長公主手中有兵權,太傅手中有實權,兩者結合,恐生事端為由逼得太傅交出手中權益,後更是逼得長公主遠走西境。


    那段時間,曾太師的權利幾乎達到頂峰,朝堂之上說一不二,元熙帝痛恨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好在後來世家出身的言予懷在太傅的介紹下成為丞相,分走他手中相當一部分的權利,他才收斂許多。


    時隔多年,每每想起曾太師都要問候言予懷的祖宗十八代。


    曾太師因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而胸口劇烈上下起伏,“你,你,你少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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