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抬手,將手裏的繁複花枝形嵌碧玉的步搖,比在了她披散的頭發上。


    “好看。”


    葉輕舟覺得好笑。


    也不知道這樣能比出來什麽。


    她抬手,將他舉在頭頂的步搖接過,放在眼前仔細瞧著。


    不得不說,宋晏的眼光極好,步搖的花枝做的很細致,樣子也好看。


    她挺喜歡的。


    “謝謝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葉輕舟是真心道謝的。


    宋晏凝視著她,淡淡的笑了笑。


    他又掏出什麽簪花,玉鐲,別致的小物件,足足在葉輕舟麵前鋪了好大的一片。


    看的葉輕舟張目結舌。


    “這些留給你把玩。”宋晏微微笑著:“你若是有喜歡的別的東西,告訴我,我都給你弄來。”


    葉輕舟張了張嘴:“真的不用了,這很多了。”


    她都愁以後上路可怎麽辦,這一路上添的東西這麽多,將來動地方一定如搬家一樣,他們的馬車一定不夠用。


    “別拒絕我。”宋晏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我不知道要怎麽對你好,隻能買些東西,買些你喜歡的吃食,除此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真誠永遠都是必殺技。


    葉輕舟被他的話震動了。


    想了下,葉輕舟說:“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但是這些東西真的夠了。”


    “因為這一路來,又添了兩個孩子,我所有的東西真的不少。”


    “將來要離開,我都愁怎麽收拾怎麽帶走。”


    宋晏一聽,心裏立刻湧出一個念頭來。


    到底不是在自己家,如果在自己家,他送她多少東西都沒關係的。


    當然,這些話,現在不能說。


    “東西造冊,我派心腹現在就開始收拾,那些沒用的東西,攏好後,派人先送入金平。”


    “到我們再出發,便可輕裝簡行。”他給出主意。


    葉輕舟微微沉思,覺得可行。


    也學到了。


    遂點頭:“恩,是個主意。”


    “那便如大人所言造冊收拾吧。”


    宋晏和她對望,麵帶溫笑,眼睛充滿柔情。


    葉輕舟到底臉皮兒薄,很快敗下陣來。


    臉皮兒微微發熱,緊抿著唇就低下了頭。


    宋晏察覺到把她瞧嬌羞了,眼睫微動,移開了眼睛。


    倆人心裏,都有一股莫名的緊張和衝動的情感。


    葉輕舟低著頭,不斷的揉捏著自己的手指,以掩飾自己早就慌亂的心情。


    宋晏修長幹淨的頸子間一陣滑動。


    想起來什麽,猛地從床邊移開:“我記得還讓許炎去買過書。”


    “我去找找。”


    他的話音兒,隨著他匆匆的腳步,消失在臥房門口懸掛的帳簾後。


    葉輕舟抬目望著消失在帳簾外的身影,緊抿的唇角彎了起來。


    他一向是穩重的,做事有章程的,這樣冒冒失失的,倒多了幾分生動與鮮活......


    葉輕舟的心,是炙熱的,是歡喜的......


    她一直睜著眼睛,望到男人迴來。


    宋晏一進臥室,就和葉輕舟一直沒收走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兩兩碰撞,葉輕舟白皙如凝脂的玉麵,當下漲的通紅,宛如天邊剛布滿的朝霞。


    “我......”她窘迫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腦空空。


    宋晏微微笑:“在等我。”


    他的語氣,是肯定句,帶著篤定。


    葉輕舟的臉是更熱了。


    眼神兒閃爍。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靈感,眼睛突然放在他手中拿的書上:“......就好奇,你說的書。”


    宋晏輕笑,不再追問。


    抬步,姿態萬千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將手裏的遊記拿了出來:“我知道你喜歡到處走一走,所以我讓許炎買了幾本遊記迴來,你知道遊記是寫什麽的嗎......”


    ......


    ......


    一支由西而來的隊伍,在三日後的傍晚,趕到了孟亭驛。


    提前得到消息的葉鈞,早就安排人前去打探,在人到之前,立在了驛站門口等候。


    不久,一疾馳而來的隊伍由遠疾馳而來。


    為首的是一身穿寶藍色勁裝的十七八歲少年,一雙漆黑的眼睛,閃爍著堅定銳利的光芒,兩道劍眉如墨畫,個子又高又挺,胸脯橫闊,渾身慷慨之氣。


    他見葉鈞身影,拉住手裏韁繩,抓著寶劍,利索的從馬背上躍下。


    嘴中高唿一聲:‘叔父’,急忙快走幾步到葉鈞身前。


    少年雙手抱拳,身子筆直的下沉,就要在葉鈞麵前跪下。


    被葉鈞兩手托住胳膊:“紹元,無須行禮,快起來。”


    葉紹元單膝還是壓在了地上:“侄兒拜見叔父。”


    “起來起來。”葉鈞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西北邊疆防線遼闊,葉鈞和堂兄葉勉,也就是葉紹元的父親,還有幾個親信一起鎮守西北防線。


    葉鈞無子,葉紹元很小便被葉勉放在葉鈞身邊,由他親自教養。


    是以,叔侄二人關係很是親近,如同父子。


    葉鈞目視著和自己一般高,長得結實灑氣的侄子,眼中的笑意遮掩不住。


    在葉紹元挺闊的胸膛上,慈愛的拍了拍。


    葉紹元的隨從們見他見過禮後,也紛紛下馬,一起對葉鈞行禮。


    葉鈞點頭,讓眾人起身,看向身後的薑滇,讓他去安排人休息。


    薑滇領命,帶眾人退下。


    驛站門口,隻剩下叔侄二人。


    葉鈞離開金平來見葉輕舟時,路上就碰到了燕帝派去傳旨的驛兵。


    所以,他是知道燕帝要將公主嫁給葉紹元的,因此,對他前來,並不吃驚。


    葉鈞展臂為葉紹元引了下路,將他往驛站裏帶:“這一路上,可還順暢?”


    葉紹元緊跟在他身邊,和他說話:“侄兒是過了十五出發的,一路快馬加鞭,行了三個多月。”


    “路上木塞山穀,和萬甘的荒漠不好過,其他的倒挺順利。”


    “恩,這兩個地,一年四季,都不順暢,確實難過。”


    “不過,裴副將,陳參軍幾人有行走經驗,等你迴來的時候,再過此處,多聽聽他們的意見,想來是無事的。”葉鈞望著葉紹元說。


    “是,侄兒記住了。”葉紹元再次點頭。


    頓了頓後,葉鈞又提起他的婚事:“你的婚事準備的如何了?”


    葉紹元搔了搔頭:“就那樣,沒什麽準備的。”


    “反正程伯在操辦,不需要操心。”


    葉紹元看著沉默寡言,穩重內斂。


    但葉鈞知道,這小子小屁孩一個,一心隻知道舞刀弄槍,撲在軍營裏,有關男女情愛,一竅不通,傻小子一個。


    他隻盼望著他,和燕帝膝下的這位公主,能合得來,過安穩日子。


    葉鈞轉頭拍了拍葉紹元結實的肩膀,叮囑他:“你娶的是個嫡公主,從小養尊處優,難免驕縱一些,成婚以後,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多讓著她點。”


    “還有啊,成婚以後,沒什麽事兒就別往軍營跑了,多陪陪新媳婦兒。”


    “女人嘛,喜歡貼心的男人。”


    葉紹元點了點頭:“是,侄兒記住了。”


    “你前往紹陽接公主,帶著女眷路上腳程不快,叔父怕和你錯過了,也許都趕不上你成親,這才忍不住多叮囑了一些。”葉鈞掃了他一眼道。


    “叔父出發前說我輕舟妹妹快要生產,算著日子,應該生完了,叔父還要陪妹妹一段時日?”葉紹元想起自家父親交給自己的信件,連忙摸向胸口。


    “臨出發前,爹交給侄兒一封信,囑咐侄兒一定交給叔父,讓叔父早歸金平。”他將一封密封的信件,雙手捧給葉鈞。


    葉鈞接過,撕開信封,細細看起信來。


    邊疆不太平,他走以後,一些小部落三天兩頭的起兵騷擾。


    尤其是塔哈部落狼子野心,暗中聯合好幾個部落來犯,勢頭太猛,葉勉信中交代他早點迴來對付塔哈。


    葉鈞收了信,詢問葉紹元一些戰況,叔侄二人談論了好久。


    公事談完,也到了葉鈞所住的院子,他便提起了葉輕舟和陳嘉柔。


    葉紹元哪兒懂他對陳嘉柔的感情,隻聽他一家人團聚為他高興。


    葉鈞將葉紹元帶到了自己的屋,見了陳嘉柔。


    倆人淺淺寒暄兩句,喝了一盞茶,一起去了葉輕舟的屋子。


    ......


    彼時,宋晏也陪在葉輕舟的身邊。


    聽到葉鈞和陳嘉柔過來,連忙從床沿起來,並將葉輕舟麵前擺放的炕桌給拿走了。


    宋晏手忙腳亂的將桌上橫鋪的幾頁紙撿了起來,卷吧卷吧,找了一個花瓶塞了進去。


    看的葉輕舟目瞪口呆。


    他剛簡單的收拾好,葉鈞韓雲舟帶著葉紹元進屋了。


    宋晏目光在葉紹元身上微微頓了頓,朝葉鈞和韓雲舟行禮問候:“嶽父嶽母。”


    韓雲舟一如從前的笑著點頭。


    葉鈞還是和往常一樣的麵色嚴肅。


    但是,現在葉家和皇後之女,昌平公主,也就是宋晏的親外甥女要結親。


    這個關係......


    他沒辦法再像之前一樣一言不發。


    葉鈞目光落在宋晏身上,對葉紹元介紹:“紹元,這位是皇後娘娘的胞弟,戶部尚書宋大人。”


    “......你妹妹輕舟的夫君。”


    葉紹元原本想依文敬那輩降身份自稱小輩的,但是自家叔父一句,輕舟妹妹的夫君,他就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了。


    這到底該隨哪邊叫,是誰大誰小。


    憋了一下,葉紹元朝宋晏抱拳:“紹元見過宋大人。”


    宋晏也還禮。


    韓雲舟倒是看出了葉紹元的窘迫,在一旁溫婉的開口:“古話說天上雷公,地上舅公。”


    “自然舅舅最大。”


    “紹元不用隨輕舟,隨公主那輩,稱唿宋大人一聲舅舅。”


    葉紹元點點頭,再次朝宋晏行禮,宋晏虛扶他一下。


    兩方見禮,輪到葉輕舟。


    葉鈞在一旁和葉輕舟介紹葉紹元,說他比她大幾個月。


    葉輕舟甜甜的叫他紹元哥,可給葉紹元叫的心花怒放。


    畢竟葉家可是少出女孩子,尤其在西北的葉家這一脈上,除了葉輕舟,一個女孩子都沒有。


    ......


    和葉輕舟見完禮後,葉紹元說他給堂妹和孩子帶了禮物,晚些派人送來。


    葉輕舟自然好好的感謝了一下他。


    韓雲舟吩咐廚房準備了酒菜,她擔心宋晏身上的傷,不讓他喝酒。


    但宋晏執意的端起了酒杯。


    雖然葉鈞遠在西北,但是天子腳下,紹陽,他一直是關注的。


    尤其是承國公府,還有宋晏。


    他不喜歡宋晏,是因為宋晏此人身上有頗多問題。


    其一,就是他的克妻之命,除了他的女兒,他訂婚三個未婚妻,三個未婚妻全都喪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從來不信什麽命格,所以,一直覺得宋晏這個人身上有很大的問題。


    誰知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其二,就是有關他的風評。


    他這個精明強幹,深受燕帝的喜愛,是他最得力的心腹,能力才幹上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他和他母親的關係,卻很是微妙。


    幾年前,他就把他母親宋老夫人給氣病了,當時鬧得很大,滿城風雨。


    聽說燕帝的案前,光彈劾他的折子,每天都有一人高。


    這樣一個不尊重母親,沒有絲毫孝心的人,他能是一個什麽好東西。


    葉鈞收到賜婚的聖旨時,一晚上都沒睡著,硬生生在書房坐了一宿,次日嘴裏就長了個大泡。


    擔心啊。


    所以,宋晏追來,他橫看他不順眼,豎看他不順眼。


    要不是他來的這一段路程上,皆是坦路,但凡 有座山,有個密林,他一定設計上讓他在這世上消失。


    不過,經過上次柳霜瑜之事,葉鈞的心裏,其實對宋晏此人倒是有幾分改觀。


    宋晏這個人,五六歲的時候,就能抱走被丟棄的,有幾分血緣關係的柳霜瑜,放在莊子裏收養,麵對他的為難,能護著柳霜瑜,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插自己一刀......


    這一件事兒,能看出他這個人的性格——


    他這個人打小就聰明,機靈,有善心,便是在官場上摸打滾爬了這麽些年,善心不改,有魄力,能擔責,有責任心。


    他當時,想處置柳霜瑜不假,但是,更多的是要試探他宋晏。


    柳霜瑜傷害了舟舟,但到底是想要護他這個正經主子周全,追隨多年的心腹為護主,做了錯事,作為主子也要考慮到人情。


    如果當時宋晏為了討好自己,要殺了柳霜瑜,或沒為她求情,那他這個人則過於心狠手辣,心思深沉,不通人情,不可深交。


    所以,宋晏算是通過了葉鈞的考驗。


    盡管葉鈞自己不想承認,嘴上臉上,也都掛著,但是心裏,已經沒有那麽反感他了。


    葉紹元並不知道倆人之間,還有這種恩怨。


    葉鈞也一向冷臉,嚴肅威儀慣了,他並不覺得異常,端著酒杯提議舉杯。


    宋晏將酒杯也舉了起來,和葉紹元碰碰,卻沒向葉鈞伸手。


    畢竟,老丈人對他的不喜歡,他心知肚明。


    想來,也不願意搭理自己,和自己碰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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