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父親說是大舅和小姨來了,刀樂的臉下意識地沉了下來。


    老媽王香蘭兄妹四人,老媽在娘家排行老二,上麵有個大哥,下麵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在以前,幾家的關係都不錯,但自從刀樂的姥爺中風後,這個家就全亂套了。


    刀樂的姥姥因病走的早,兄妹四人差不多是老人一手帶大,雖然都沒什麽大出息,但也該娶媳婦的娶媳婦,嫁人的嫁人,老人家並沒有虧待兄妹四人。


    由於老爺子獨自生活慣了,兒女們結婚後老爺子也不依賴他們,還是過著以前的生活。


    本來就挺好,但是有一天老爺子突然得了中風,等鄰居發現情況不對通知老大和老三開門查看時,老爺子已經病的很嚴重了。


    嘴歪眼斜,行動困難,就連基本的大小便自己都處理不了,這下兄妹四人開始商議贍養老人的事宜。


    按照農村的規矩,刀樂的兩個舅舅應該主動肩負起贍養老人的義務,老媽王香蘭和小姨王香芬也要力所能及的贍養老人。


    但事情就出在兩個舅舅的身上,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刀樂的老爺分給了他們每家一些債務,這些外債就是他們娶親後老爺子還剩下的欠款。


    一個普通的種地小老頭,隻在土地裏刨食,能給倆兒子蓋上大磚房娶上媳婦,付出的汗水比大數人想象的多得多。


    現在老爺子病了,倆人就拿以前的外債說事,各說各的理,其目的就是減少自己贍養的天數。


    王香蘭看不過去,和丈夫商量後主動承擔起他們推托的贍養天數,原本以為事情就這麽解決了,但老大和老三不知道聽了哪個大聰明的話,非要讓老四也承擔相應的贍養天數。


    刀樂的小姨自然不肯,王香芬和二姐王香蘭的脾氣大相反,典型的火藥桶性格,被不要臉的大哥和三哥一刺激,當場就翻了臉,同時還埋怨起二姐當好人,坑了她!


    兄妹四人鬧得不歡而散,贍養老爺子的協議也沒達成,但老人不能沒人照顧,那個時候老爹刀富山挺身而出,主動提出將老爺子接到家裏贍養。


    有了丈夫的支持,王香蘭腰杆子硬的很,當即就把老爺子接到家裏,照顧了三年有餘。


    後來,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眼看時日無多,刀樂的兩個舅舅把老爺子接了迴去,結果不到半個月,老爺子撒手人寰。


    自從老爺子下葬後,老媽王香蘭基本上和自己娘家人斷了路,除了給老爺子上墳外,連村子都不迴。


    現在大舅和小姨大晚上的來家裏找刀樂,不管是什麽事,刀樂能有好臉色才怪呢。


    “爸,您在這兒看一會兒,我迴去看一看!”


    刀樂給宋卿安說了一聲,掛掉視頻後拿著手機迴了家。


    “小樂,迴來了哈!”


    說話的是刀樂的小姨王香芬,和王香蘭差不多個頭,但更加富態一點,從穿著上就能看出家裏的條件比刀樂家好。


    刀樂看了一眼連茶水都沒有的茶幾,再看了一眼坐在一邊低著頭不吭聲的老媽,心裏就知道今天這件事該怎麽解決。


    “小姨,大舅!”


    刀樂也沒倒水意思,打了聲招唿後一屁股坐在老媽身邊,拉過老媽的手緊緊握著。


    老媽的手心發涼,還有些抖,顯然老媽的心情並不像表麵這麽平靜。


    “小樂啊,迴來這麽長時間了,怎麽也不去家裏坐坐?”


    王香軍長得五大三粗,典型的農家糙漢子,但是一雙市儈的小眼睛卻將農民樸實的氣質破壞的一幹二淨。


    “就是啊小樂,知道你愛喝兩口,小姨家給你留著好酒呢,都是你表哥從大城市帶迴來的,趕明個兒去小姨那裏嚐嚐!”


    王香芬一臉的笑容,如果不是表哥這麽多年一次都沒來過他家,刀樂還真信了小姨的話。


    刀樂扯起嘴角全當是笑容,他慢慢幫老媽按摩手掌,看著兩位長輩:“大舅、小姨,天也不早了,您二位有什麽事直接說就行,不用客套!”


    兄妹倆臉上的假笑一滯,對視一眼後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尷尬。


    王香軍輕咳一聲,裝出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樣子,道:“小樂啊,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直?咱們都是一家人,你這麽說沒人怪,可千萬別和外人這麽說,都是做大生意的人了,這說話的藝術可得要注意!”


    刀樂沒吭聲。


    沒有捧哏的,王香軍就有些尷尬,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對了,小樂,我和你大舅聽說你現在發達了,成了大老板!


    來,給小姨說說,你做的是什麽項目,小姨給你把把關!”


    王香芬接過話茬,一副為刀樂真心著想的樣子。


    “也沒什麽大項目,就是種點菜、種點桃子,目前還行,不用小姨您費心了!”


    “哎,說到桃子,小樂,我聽說你種的桃樹一棵價值三百萬,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


    兄妹倆對視一眼,眼裏都閃出興奮之色,王香軍開口道:“什麽品種價值三百萬?小樂,能不能.....”


    “不能!”


    王香軍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你這孩子,還沒聽我說完呢,你怎麽知道不能?”


    刀樂歎了口氣,懶得跟他們繼續在這裏演戲,直接了當的道:“您二位大晚上的來,不就是想在我這裏看看有什麽便宜可占嘛?


    實話跟您二位說,您幾位一點便宜都占不到,不管是桃子還是菜,我不代賣、不賣種子、不教種植技術,當然了,更不可能借錢!


    天也不早了,我家房小屋少就不留您二位了,好走不送!”


    兄妹倆被刀樂連珠炮似的話懟麻了,誰都沒想到刀樂一點情麵都不講,根本沒把他們這兩位長輩放在眼裏!


    “媽,我扶您迴屋裏躺會兒!”


    刀樂攙扶著老媽起身迴房間休息,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老媽王香蘭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姐,你管管小樂,哪有他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王香芬臉上被刀樂懟的有些掛不住,站起身向姐姐告狀!


    王香軍黑著臉不說話,但小眼睛裏時不時閃過的兇光,證明他此時的怒氣有多大!


    王香蘭腳步停都沒停,徑直迴屋了,刀樂隨手關門,隔絕了某些氣急敗壞的負能量!


    屋裏寂靜無聲,唯有二人粗重的喘氣聲,王愛軍舉手想要拍桌子證明自己的威嚴,屋門突然打開,緊接著刀樂的聲音傳出來。


    “我的事你們參與不了,不過你們的事我可以參與一下,前兩天有一夥地痞流氓來鬧事,被我的律師朋友送去了踩縫紉機,聽說最少三年。


    您二位有需要盡管開口,看在咱們是親戚的份上,我勸我朋友給你們打九折!”


    王愛軍的手落不下去了,吭哧了半天,臉色漲成了豬肝色,最後站起身就往外走。


    王香芬緊跟其後,臉色並不比大哥好到哪裏去。


    開車之前,王香軍看了一眼刀家破舊的大門,冷哼一聲:“沒家教,就算有點小錢也是個土老帽!


    走!”


    汽車聲遠去,王香蘭跟丟了魂一般,癱坐在炕上默默流淚,刀樂連叫了三聲都沒反應。


    刀樂知道老媽這是陷入了迴憶裏,或許在迴憶曾經在父母膝下的美好,也或許想念自己的爸爸。


    但中醫講思傷脾,怒傷肝、悲傷肺,自己老媽身子骨本來就弱,刀樂自然不肯讓老媽繼續受傷。


    迴到自己屋裏,從糞筐裏拿出一粒紅色藥丸,又端來一杯熱水。


    刀樂坐在炕邊上,一手攬著老媽,將藥丸捏成一個個小粒,慢慢喂給老媽吃!


    “唿~~”


    整個丹藥吃完,王香蘭吐出一口濁氣,眼神慢慢恢複了清明,手腳也不再那麽涼了!


    “媽,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


    王香蘭緩緩看向兒子,抬手抹著刀樂的臉,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小樂,媽沒事!


    剛才我看見你老爺了,他說沒有錢花了,明天你去給你老爺送點錢,再送幾身衣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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