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琉國瑞城傳來的畫像終究是和真人有點差別,看到本人,這才知道她有多像祝舒凝。


    盡管不及祝舒凝貌美,也是世間少見的美人,可惜啊——自古紅顏多薄命。


    容與進入大殿,清晰感受到攝政王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裹挾著濃鬱的血腥氣,殺業濃重。


    顯然他雙手沾滿了血,數不清的人命折在他手下。


    而他看向顧雲媏的眼神,閃動著瘋狂的冷芒及晦暗的殺意,當然這也在他們預料之中。


    仗著沒人能看見他,容與嚐試走到攝政王近處,既不被察覺,也可將此人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


    倏地,攝政王幽森的眸子從他麵前一掃而過,像是看破了他的隱身術。


    容與警惕地停在原地,審視許久,確定了剛剛那一眼純屬意外。


    顧雲媏、顧世謙來到大殿中央,先後跪地行大禮。


    “小女顧雲媏,拜見聖上、攝政王殿下。”姑娘聲線柔婉。


    三爺一開口便格外豪放不羈,“鄙人顧世謙拜見聖上、攝政王。”


    皇帝按捺著激動,假意清了清嗓子,氣勢不足地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抬起頭來!”


    顧雲媏當即抬頭挺胸,直勾勾地迎向他的視線。


    “這、這太……”皇帝一副被震驚到的樣子,倉皇狼狽地從龍椅上跳起身,而後又征詢攝政王的想法,“依攝政王之見……”


    容與蹙了下眉,戰戰兢兢一驚一乍當真是皇帝的真實性格?


    要是這麽多年他始終唯唯諾諾拿不定主意,渴望權勢地位的攝政王怎麽還沒把他踢開?


    難不成僅僅是缺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攝政王手往下壓了壓,示意皇帝坐好,一派威嚴地問:“你說你是長欣帝姬的女兒,可有什麽證據?”


    皇帝坐迴去,看向顧雲媏的目光暗藏殷切與欣喜,即便沒有證據,他也相信她就是他的外甥女!


    大約是血緣的奇妙所在,見到這個小姑娘的第一眼,皇帝便生出了股親切感。


    顧雲媏從隨身包袱裏拿出一遝布抖開,“這是撫養我長大的阿爹在路邊撿到我時,裹在我身上的繈褓。


    “經過查探得知,它所用布料為沅國獨有,上麵繡著的圖案獨具一格,許是出自我娘親之手。”


    “長欣帝姬的女紅最為精致,最有特色,現如今仍有很多女子效仿,是不是帝姬的繡,找宮裏的繡娘一問便知。”


    攝政王輕抬手,“來人,傳尚衣局資曆最老的繡娘前來問話。”


    “是!”


    容與所站的位置正好能一覽眾朝臣的表情,看得出他們心思各異,大多在猜測昭昭是真是假。


    也有小部分……神色十分微妙。


    便拿丞相舉例,他目光毫不避諱地一直停在昭昭身上,眼裏的情緒晦暗不明,隱約透著……愧疚?


    角落裏某身穿盔甲的武將,則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殺意幾近掩飾不住。


    更是有人埋著頭不敢直接看昭昭,餘光瞄兩眼,心虛的意味也難以掩飾。


    顧雲媏跪得背脊筆直,皇帝內心急得要命,但未證實身份,這時候還不能叫她起身。


    攝政王輕咳兩聲,周遭嗡嗡的議論聲驟然消停下來。


    足以見得這位攝政王在朝臣們心目中說一不二的地位。


    容與注意到皇帝膽怯地縮了縮肩膀,隻不過放在身側的手握了下拳頭。


    有意思。


    “啟稟聖上、攝政王,繡娘到。”


    來的是三位繡娘,看起來是管事的那位眼角有細細的紋路,想必在宮中已經很多年。


    攝政王語調平平不帶感情,“你們幾個好好看看,這布上是否為長欣帝姬的繡。”


    公公將顧雲媏手裏的布轉交給幾位繡娘。


    三人翻來覆去地看,低聲交換彼此的想法,眼角有細紋的繡娘眼眶一熱,捧著布屈膝跪下,“迴聖上、攝政王,這繡確實是長欣帝姬親手所繡,帝姬繡工精湛獨特,無人能完全複原她的繡。”


    皇帝猛地站起來,“她是皇姐的女兒!”大概反應過來自己行為不妥,又訕訕地看了看攝政王,尷尬落座。


    攝政王不動聲色地給台下某大臣遞了個眼神。


    該大臣了然,立刻內涵道:“如果它當真是包著你的繈褓,距今也過了十八個年頭,它還整潔如新,保存得挺好啊。”


    “聖上!”顧世謙高舉交疊的手,“請允許鄙人說幾句。”


    皇帝表現得高興且小心,“你、你說。”


    顧世謙放下手,微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這繈褓是鄙人保存的,雲媏不知情,當年我看一個嬰兒大喇喇擺在路邊,哭聲微弱奄奄一息,實在沒法不管,便將她帶迴了家。


    “鄙人想著多半是哪家丟棄了孩子,一時也找不出她的爹娘,索性當成親閨女養著,那繈褓呢,說不定能給雲媏當個念想,我才把它收好了。


    “雲媏漸漸長大,時常想念娘親,鄙人舍不得她為此傷心,所以偷偷拿著這塊布四處尋找它的來源,它是唯一的線索嘛。


    “為什麽偷偷找呢?萬一沒找著她爹娘,豈不是會讓雲媏空歡喜一場?因此起先鄙人沒告訴她這件事情。


    “這兩年,鄙人從琉國輾轉找到沅國,基本確定了她親生父母是誰,方才向她說明前因後果。雲媏一向重感情,當下便說要來見見爹娘,鄙人拿她當親閨女,自然願意陪她走一遭。”


    那大臣又道:“我們沅國這些年也為尋找帝姬的孩子耗費了不少精力呢。”


    顧世謙睨向他笑了笑,“喲,怎麽,難道我們是為了跟長欣帝姬、跟沅國皇室扯上關係,特地冒領帝姬之女的身份?”


    三爺的嘲諷話語響亮刺耳,“我們顧家在琉國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戶,鄙人隻有雲媏一個女兒,無論親生與否,總之鄙人願意將家財全部給她。


    “雲媏背靠顧家同樣能一輩子無憂無慮豐衣足食,何必大老遠跑到丁點不熟悉的沅國來招惹是非?莫不是大人認為我們父女倆活得不耐煩了?”


    他話說得直接,那大臣麵色難堪,微微別過頭,視線遊移。


    “聖上恕罪,鄙人是個粗人,說話直了點。”顧世謙俯身一拜,“還請這位大人也見諒。”


    另一位大臣幫腔:“聽你的意思是瞧不上我們沅國啊。”他聲音不大,足夠左右的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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