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外邊的正清聽到聲響後非一般地衝了進來,隻見周章瘋狂拍打著藥水,弄得水花四濺。


    “殿下!”


    不久周章便自己從噩夢中抽離出來了,獨自在浴盆中愣了許久,臉色嚇得煞白。


    皇位沒有了,太子妃也沒了,就連太傅都騎到了他的頭上來,甚至是還中了這個不清不楚的毒,一夜之間什麽都沒有了,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想到此,屋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正清便親自出去查看。隻見那朱翎身披著棉襖,打著傘站在雪中,凡俗的胭脂水粉倒是上了不少,似是特意為了掩蓋臉上的疲憊感。


    一旁的婢女說:“朱姑娘求見。”


    正清也沒想到被放迴家中的朱翎還會再次來找周章,麵上滿是疑惑不解,隻看著朱翎這張惆悵的臉發愣。


    待周章從浴盆中走出,穿好衣服後,他才命正清將人放進來。


    朱翎聞言很是高興,但笑得格外收斂,帶著一股冷氣進入了房中,剛要跪下叩首行禮,便被那隻穿了白色裏衣的周章拉住了胳膊。


    “殿下,聽聞殿下近來身子不是很好,阿翎特來看看殿下。”


    “我現在不過是個掃地出門的落魄太子,哪值得朱大小姐親自前來。”


    周章說著,自顧自地走到床邊坐下,沒有了往日裏囂張跋扈的氣質,就連眼神都變得近人了不少。


    朱翎緩緩走到周章的身邊,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將那藏在衣袖中格外暖和的手掌放在周章的手背上。


    周章不露聲色地看向那隻皮膚似白玉陶瓷般細嫩的手,聽見朱翎語氣中帶有一絲憂傷地說:“不管殿下如今是何等身份,阿翎都願意陪在殿下身邊,隻要殿下願意,阿翎願意永遠陪著殿下。”


    說著,一滴豆大的淚珠便滴落在了手背之上,周章見狀抬眼朝著她那張不算出眾的臉,隻見她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含著淚花,紅唇微張,眉毛皺成了八字形,看起來楚楚可憐。


    下一秒周章便抬起胳膊抓住了朱翎的腦袋,對著她的嘴唇強烈地吻了上去。像是在發泄一種強忍了許久的情緒,狂躁、粗暴地撕扯著她的衣裙,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落下一個個不輕的吻。


    二人交織在一起,發出陣陣低吟。一如往常的雪夜,落下鵝毛般大小的雪花,將那堅韌不屈的牆頭草深深掩埋,寒風肆意獵獵作響,久久都不曾停息。


    崔扶月獨自一人坐在飛鳥居門口的階梯上,身上披著一件不厚的外衣,她環抱住自己的膝蓋,抬頭仰望著這飄飄然落下的大雪,心中無限感傷。


    傅池衍從對麵的浮雲居中走了出來,輕輕將房門關上,馬上便看見了坐在階梯上縮成一小團的崔扶月。


    於是他便快步向她走去。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崔扶月仰望著傅池衍,話音剛落,便被眼前的人用力地抱進了懷裏,她也不掙紮,甚至是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就這樣僵持著,讓他抱個夠。


    傅池衍在崔扶月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出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麽?我又不會跑了。”


    “我怕你又要從我的身邊溜走了。”


    崔扶月聞言便抬起胳膊,手掌輕輕地在他的後背上拍了拍。她試圖說服自己,要不就算了吧,反正大家也得知了當年的真相,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她要是再琢磨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不如就這樣與傅池衍待在公子府中,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阿月,我娶你,好不好?”


    崔扶月聞言愣了半響,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說娶她的這句話明明聽了不止一次兩次了,但今日再聽到時,也還是分外感傷,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她輕輕推開了傅池衍,一雙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地盯著傅池衍的臉,隨後便點了點頭,說:“好。”


    塗緣的鎖早已在刺殺皇帝前便被傅池衍給解開了,他那時將那裝在小瓶子裏的假死藥拿在手中細細斟酌著。心想不過是一枚假死藥,聞人語到底要它幹嘛?難道就是因為好奇這傳說中的假死藥到底有沒有那麽神奇?


    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傅池衍便將這假死藥物歸原主,還給了塗緣,還說,鎖都替你解開了,自己的東西自己保管,萬不可讓小人又有了可乘之機。


    說來那‘小人’也已經沒有可乘之機了,聞人語幾乎已經被傅溪塵給打殘廢了。若是傅溪塵沒有搞這出篡位,聞人太傅很有可能會帶著人去大鬧公主府,非要讓傅溪塵付出同等代價不可。


    傅池衍獨自坐在梅花樹下,手中是在給崔扶月製作成親那日需要用到的團扇,在梅花裝飾與蘭花裝飾之間難以做出選擇,思索片刻,便瞥見涵嬅踩著穩健的腳步走來,稟道:“公子,斂華與塗姑娘相約出府了,說是,要買些成親要用的小物什。”


    傅池衍頭也不抬地搗鼓著手中的東西,然後臉上掛上了甜笑,說:“確實該好好準備準備。”


    “可是公子,三日後完成婚禮,這會不會太急促了些。”


    傅池衍聞言眉宇間多了幾分憂慮,說:“越快越好。”


    崔扶月與塗餘出入各家店鋪,身後的小廝大包小包地提著,跟著跑遍大街小巷也不嫌累,好像崔扶月與傅池衍成親這事,公子府上下都很高興。


    塗餘拍了拍崔扶月的手背,做手語說:“買的差不多了,迴去吧。”


    崔扶月迴頭去看了一眼後邊被東西壓得走路都有些費勁兒的小廝,然後悄悄低頭笑了笑,說:“好,那便迴府吧。”


    小廝的臉上明顯是多了幾分喜色,腳步都變得輕盈了許多。


    在原路折迴到馬車處時,半途便有一位長胡須老人坐在一個小攤位上,撫摸這自己黑白相間的胡須,美顏帶笑地朝著路過的崔扶月等人大唿小叫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啊!誒姑娘!我瞧你這麵容憔悴氣色不佳,想必是夜間睡得不踏實所導致的吧。”


    此言到底是惹得崔扶月駐足觀聽,雖說她知道這定是江湖騙子,但到底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於是她便示意小廝們先去將東西放好,在馬車前等她。


    “大師還看出什麽了?”崔扶月問。


    這位大師眯著眼睛撇著嘴,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著崔扶月,隨後便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隨後又搖了搖頭,反正就是吊足了胃口。


    塗餘實在是惱了,便上前做了一大堆那大師看不懂的手語,看得大師一頭霧水,但從塗餘的表情中便可看出,這小女娃定然不是在說一些什麽好東西,所以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去深究。


    “姑娘臉上施了粉黛,我瞧著不真切,不如坐下叫我把把脈,一把便知!”


    崔扶月剛要答應下來,於是大師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隻手,然後將手掌攤開形成一個五字,樂嗬嗬地說:“一兩銀子一次。”


    “把個脈都需要一兩?您這是光明正大地訛錢呢?”怪不得你的生意如此慘淡。


    “何止號脈啊?”那大師急的站了起來,跑到崔扶月的麵前,又生生地被塗餘伸手給攔著了,然後隻好隔著一段距離,說:“我還給你看手相,給你算命,給你家看風水等等等等!”


    崔扶月被他這咋咋唿唿地吵得腦瓜子疼,便擺了擺說,無奈道:“好好好,一兩銀子就一兩銀子。”


    大師看著崔扶月坐了下來,於是也樂嗬嗬地跑迴自己的位置上,結果崔扶月都已經將手放在脈枕上了,他仍是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盯著崔扶月和塗餘來迴看。


    “作甚?”


    大師說:“還沒給錢呢。”


    崔扶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示意塗餘給錢。錢到手後,大師還拿到嘴邊咬一口,確定是真銀後才擼了擼自己的衣袖,然後齜牙咧嘴地將手放到崔扶月露出來的那一小節白皙的皮膚上。


    他閉著眼睛把了許久的脈,眉毛還在不安分地上下擺動著,嘴裏也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麽,另一隻空出來的手不停地點著,應該是在掐算,反正一套流程下來給人一種很資深的感覺,讓人覺得這一兩銀子沒白花。


    “大師,您這都快把了有一刻鍾了,到底看出什麽來了沒有?”崔扶月狐疑地看著大師的臉。


    結果崔扶月話音剛落大師便將手給拿開了,然後又格外堅定地“嗯”了一聲,拿起旁邊的茶壺對著茶壺口喝了一口茶,隨後才道:“姑娘身子很健朗。”


    ……


    崔扶月實在是忍無可忍,氣憤地便要起身與他理論,便見他在崔扶月站起之前,伸出手示意她不要躁動,說:“姑娘莫惱,擔心動了胎氣。”


    此話一出,崔扶月與塗餘雙雙陷入了沉思,在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塗餘甚至是拍了拍自己的耳朵,那疑惑的表情好像在說:難道我的耳朵也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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