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池衍垂眸與崔扶月警惕的目光對視上,於是便鬆開了崔扶月的腰,緩緩向那洞開著的窗戶口走去。


    崔扶月時刻注意著那在窗戶外蠢蠢欲動的人,隻見在傅池衍的手掌碰到窗台的那一秒時,那人便直接朝他撲來,高高舉起手中尖銳到發出刺眼的光芒的匕首,奮力向他刺去。


    好在傅池衍早有預料,馬上便閃到了一邊。那人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落了個空,那隻拿著匕首刺過去的手便被他精準抓住,速度極快,快到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拽下窗台的。


    那人受了傷,黑色的衣服上正在往外滲血,皮肉也開始糜爛。她被傅池衍按在地上,後背一道一道的傷痕崔扶月最是熟悉,是那人在牢獄之時嚴刑拷打出來的,手指上有被用過拶指之刑的痕跡。


    崔扶月隻是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將手中的披帛扔到傅池衍的腳邊,示意他將她的手綁起來,便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她痛苦的表情。


    “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崔扶月嗬笑一聲道:“你自然是要死的,不過,外邊躺著的幾條人命可都是無辜的,若是就這般叫你輕易死掉,未免,也有點太過便宜你了。”


    傅池衍聽了崔扶月的這番話,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隻覺得堵得慌,他確實也從未見過她如此這般高高在上,斜眼看人的模樣。


    “她喬裝成殘疾男子入府為奴,不知是為了盜取何物,許是沒找到,便殺了塗府三條人命。”傅池衍說。


    “殘疾?塗府?!”崔扶月微微顰眉,莫名有些不祥的預感,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就是塗緣的那座塗府。


    崔扶月俯身蹲下,掐著那人的下巴便將她的臉抬起來,問:“說,誰指使你這麽幹的?你要偷的,是什麽?”


    那人冷笑一聲,不屑地看著崔扶月,說:“你是什麽東西?我怎從不知,監法司還出了個女捕快。”


    崔扶月的目光冷淡,張口欲言,便聽見傅池衍迴複道:“你眼前的這位是當朝太子妃,你若是不想死得太慘,那便如實招來。”


    不知為何此話從傅池衍口中說出,崔扶月聽著很不是滋味,捏著罪犯的下巴的手越捏越緊,那女子感覺自己的下巴都快被她捏碎了。


    她怔怔地抬眼去看崔扶月。崔扶月的眸光實在是太冷,又在罪犯看向自己時嘴角微微一揚,輕挑著左邊眉毛,表情中帶有三分譏笑,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


    “是聞人公子……”她說時有些不情願,但卻無一字假話。


    崔扶月捏著她的下巴的手鬆了鬆,眼神中有幾分狐疑,便又聽見她繼續說:“聞人公子給了我一萬兩銀子,叫我潛伏在塗府,找到時機便盜走塗府的一枚假死藥,但是一直存放在塗緣房中的東西不見了,我委屈自己待在塗府為奴數十日,所以我便殺幾個人解氣,沒毛病吧。”


    她說完便看著崔扶月咯咯地笑了起來,好似一個知道自己瀕臨死亡後情緒失控的瘋子一樣。


    崔扶月嫌棄地將她的下巴甩到了一邊,說:“你的目的,隻是假死藥?”


    “自然是殺掉塗緣,順理成章地拿走假死藥。”


    塗府除了塗緣無一人會武功的,而且都是殘疾人,她想盜個藥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隻是他沒有算到,好不容易找到藥的所在處,那藥便被塗緣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崔扶月起身側目瞥了她一眼,然後走到門外的走廊處朝著下邊看。一樓的人最多,卻最是死氣沉沉,她輕輕敲了敲這木圍欄,眾人便紛紛抬頭朝著三樓看去。


    隻見崔扶月勾了勾手,下邊的捕快便排著整齊的隊伍陸續向樓上走去。


    “抓起來。”


    於是傅池衍便鬆開了罪犯,讓他們來將她押下去。眾人看見罪犯被捕後,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都麵麵相覷,又忽而一笑,可能誰也不會告訴自己的同伴,在傅池衍說罪犯就在他們當中之時,他們也都曾懷疑過自己身邊的人,是不是那個殺人兇手。


    滿客軒的大門大開,裏麵的人跟著捕快湧出,門口圍著看犯人被捕的觀眾見犯人被押出來後都歡唿了起來。


    周章和朱翎以及那幾名侍衛都在門口候著,待人群湧出後,周章這才忙不迭地朝裏邊跑去,隻見崔扶月同傅池衍這時才遲遲從雅間走去,緩緩走下樓梯,然後走到他的身邊行禮。


    周章的臉色並不好,見傅池衍與自己的太子妃同時從上麵出來,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這時更是氣得臉紅發脹。


    “阿月怎麽跑這來了,可擔心死吾了。”周章當著傅池衍的麵拉起崔扶月的手,然後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溫柔地說著。


    傅池衍不露聲色地看著崔扶月微微一笑,然後抬眸看他一眼,眸色裏盡是嬌羞與溫柔,輕聲答道:“都怪阿月貪玩,叫殿下擔心了。”


    周章見崔扶月突然變得這副樣子,難免有些難以適應,可內心卻是狂喜,但在外人麵前還是要表現得很平淡些,於是便平和地說:“人沒事就好。”


    他說完便看向表情有些不悅的傅池衍,說:“若不是傅大人在,這畜生還不知得禍害多少條人命,當真是辛苦各位了。”


    “殿下言重了,緝拿犯人乃是我等分內之事。”傅池衍說:“不過,還是希望殿下好生照看著太子妃,最近這都城不太平,沒什麽事,便莫要隨意出宮走動了。”


    周章聞言眉頭挑起,一雙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格外陰冷,看著那畢恭畢敬的傅池衍。


    “是,傅大人說的在理。”


    朱翎見這氣氛實在是太過壓抑,於是便在後邊伸手拉了拉崔扶月的袖角,小聲道:“姐姐,我累了,我們迴宮吧。”


    崔扶月轉身看向那臉色青白交雜的朱翎,笑著點了點頭,於是便拉著她的手,提前退出了周章二人的這場旁若無人的對視。


    “姐姐你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那歹徒抓走了。你都不知道,殿下見你不見了,大發雷霆,那侍衛差點活活被踩踏至死……”


    二人坐在馬車內,崔扶月沒有過多的語言,隻是在靜靜地聽著那朱翎有一搭沒一搭地訴苦。


    那罪犯說是奉了聞人語的命去塗府盜取假死藥,那聞人語要這假死藥做何而用?崔扶月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這聞人家隱藏了這麽多年,竟在這陣子露出了馬腳,未免有些可疑,又或是故意而為之。


    “姐姐,你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朱翎問。


    崔扶月遲疑半晌才溫吞地冒出了句“無事。”


    她在想,剛剛犯人被押走後,傅池衍與她在房中待了有一盞茶的時間,他以最快的速度大概跟她說了這假死藥的事情。


    數分鍾前


    “其實塗緣早便知曉府中混入了細作,那假死藥並不是無故消失,而是他趁著機會轉到外邊去了。”


    “轉到外邊了?”


    傅池衍說:“你可記得你從塗府離開之時,他交於你的那個機關柱?”


    崔扶月不用多做迴想便點頭迴道::“記得,和此物有關係?”


    “是。”他說:“假死藥就存放在裏麵,碰巧你那日去了塗府,一藥難求,他好趁此機會將東西交到你的手中,要不然,便要落入聞人之手了。”


    -


    用那複雜的機關鎖隻為了鎖住一枚假死藥?崔扶月隻知服下此藥便會立即進入休克狀態,十二個時辰後藥效便會消失,休克中的人便可安然醒來。


    這聞人家要這假死藥,到底是有什麽目的?但不管他們有什麽目的,終究是任務失敗,沒有取到假死藥。


    不久,周章才從滿客軒走出來,一直走到崔扶月所在的馬車,然後走進去,看見朱翎後隻是輕飄飄地說:“下去。”


    朱翎其實有些害怕周章,如今他用這樣不屑的眼神看她,更是叫她心裏發毛,聞言後便立即提著裙子下了馬車,老老實實地迴到自己的小馬車內。


    崔扶月見狀便要起身給他讓出正位,隻見周章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硬是將半起身的她又按迴了位置上,自己則是坐到了側邊。


    “殿下可有事?”崔扶月問。


    周章拍了拍馬車的門板,喊了聲:“迴宮!”


    “是!”


    周章看見崔扶月如此毫無顧忌地直視自己,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了揚,她倒是除皇後周顏妺外,第一個敢直視他的人,但想到她已經成為他的太子妃了,卻仍然對傅池衍心存愛意,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與傅綏在雅間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崔扶月聞言確實一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的樣子,蹙眉道:“殿下這是何意?是不相信阿月?認為阿月與傅綏,還有私情?”


    周章的眼神嚴肅,又帶著一絲涼薄之意地望著她,叫她自己體會其中之意。


    誰知崔扶月卻更加來勁了,眼淚說了就來,又馬上抬袖遮麵,帶著哭腔道:“阿月不過是受到了驚嚇,雙腿有些發軟,在廂房中小坐了片刻,傅公子在此處收拾殘局,於是便耽誤了一盞茶的時間罷了。”


    “殿下若是不信阿月,阿月也沒有法子,如果因為此事殿下待阿月不似從前那般寵愛了,定是會叫旁人笑話,阿月……還不如死了算了。”崔扶月抽泣了兩聲,擦了擦那落下來的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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