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是看不起本太子?”


    宋大人立即便慌了起來,連連道:“老臣赤膽忠心日月可鑒,絕無一絲……”


    周章煩躁地擺了擺手,說:“誰問你這個啊,行了,開棺驗屍吧。”


    宋大人麵對這個難伺候的太子也隻好選擇妥協,如若跟他硬碰硬,堅持要監法司的人來了以後才能驗屍的話,以這個太子的脾氣,說不定這個屍都不用驗了,直接賜他們個以下犯上的罪名,然後滿門抄斬。


    院子中跪著的人散去了不少,但還是有幾個人忍不住嗚嗚地哭著,身旁的婢女的手都在她們的後背上磨破了,也還是止不住哭聲。


    這棺材一打開,便能聞見一股子腐爛的臭味,在場的人都能聞見。


    這個棺材比一般棺材做得要大許多,因為裏邊躺著兩個成年人。隻是這棺材一打開,傅池衍便越發覺得這宋大人的小兒媳生得分外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


    “這小少夫人倒是長得眼熟。”傅池衍臉上的神情嚴肅,倒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和宋家人沒有過交集,而且個個麵生,在路上都不曾見到過。


    宋府是落座於錦陽道隔壁的第三條街,出行都坐馬車,在錦陽道上見過他們家的馬車倒是不足為奇,但人臉是一次也未曾見過的,又怎麽會覺得這小少夫人眼熟呢?


    正清抬頭去看那一臉嚴肅的傅池衍,聞言一驚,道:“您這麽一說,屬下倒也覺得這小少夫人眼熟得緊。”


    傅池衍見思索卻毫無頭緒,便開始檢查起了屍體身上有沒有什麽導致他們死亡的特征。


    這宋夫人說這兩人從不在外惹是生非,一向安分守己,夜晚出遊歸來時便死在了家門口……可這宋家做的是布匹生意,就這小公子業績最好,這做生意的哪沒有仇家的?


    這兩人的額頭處都有一塊碰撞的傷口,非常深,胸口處也有一道或深或淺的刀傷,男子的傷口較深,女子的較淺。


    那宋夫人上前道:“大家猜測二人是摔死在家門口的……”


    傅池衍問道:“敢問夫人,你們發現這兩具屍體之時,他們可是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的?”


    “不!屍體是我發現的,我每日一早負責打開宅門,就發現,一個僵硬的人倒了下來,小公子仰躺在門檻外,小少夫人則是趴在門檻之上,伸著一隻手,但那時屍體已經僵硬了。”


    傅池衍朝著音源望去,是那個一直在安撫著自家姑娘的婢女說的,她膽子倒是大,其他婢女都躲在一邊瑟瑟發抖,吐的吐,哭的哭,唯獨她聞到屍臭味跟個沒事人一樣。


    傅池衍看向故作思索的周章,說:“刺殺這小少夫人的人大概是個生手,刺向心髒的位置有些偏移,而且沒有紮進心髒的深度,這小少夫人大概是失血過多而亡的。”


    正清說:“既然說屍體是在宋府門口發現的,那不如便去門口查看一二。”


    傅池衍稍微點了點頭,直麵向大門口走去。門口堵著特別多看熱鬧的人,但都被宋府的護衛一一攔了下來。


    “這宋府既然有護衛,那夜間應該有護衛把守才是,怎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死在門口?”周章不解道。


    周章的話並沒有得到迴應,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解答他這個疑惑。


    傅池衍定睛一看,發現這朱漆大門上有血手印,血跡已經發黑,在這朱漆大門上非常顯眼。


    地上有一大灘血跡,但已經被下人清洗掉了。


    “這好端端的,在此處放一個石條做什麽?”正清將手指指向那門前的一個很長的石條。


    石條上有血跡,除了底下被浸濕的血跡,還有兩處很小的血跡。


    宋夫人聞言迴道:“有許多叫花子每次都是席地而坐,日日都會來我宋府要飯,所以我們便準備了一個石條放在下麵給他們休息,不用的時候便是放在門口。”


    傅池衍聞言一笑,道:“宋夫人倒是有心。”隻是不曾想這份好心變成了殺害自己兒子的兇器。


    幾人去了小公子的房間查看了一番,找了許久也沒有任何線索,眼見天色就要暗淡下來,傅池衍坐在自家的馬車之上,一隻手撐著膝蓋,一隻手揉了揉眉心。


    坐在一旁的正清問道:“公子可有什麽頭緒?”


    傅池衍的喉結略微滾動,揉著眉心的手放了下去,眼神冰冷地目視著前方,良久才迴道:“要說這二人都是摔死的,那未免摔得也有些太巧了。”


    那石條並不長,也就隻有能容納兩個成年人的長度而已,傅池衍說:“除非兇手非常確定兩人會雙雙磕在這石條上。”


    正清若有所思道:“如此了解宋府和宋府中的人……”


    “隻能是宋家的人。”


    兩人迴到公子府後天已經黑透了,由於還未用過晚膳,稍微有些餓,一進門便能聞到從夥房飄過來的肉香,正清的肚子很不爭氣地響了起來。


    “都這個時辰了,夥房還在忙活什麽?”正清嘀咕著。


    要想知道真相還不容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於是傅池衍於正清馬上便抬腳朝夥房的方向走去,大老遠都看見了煙囪內的煙霧相繼湧出,香味撲鼻。


    傅池衍二人走進了夥房,隻見崔扶月圍著圍裙在灶台前忙裏忙外,涵嬅與蘇栗在一邊打下手。


    隻見崔扶月利落著揉著墊板上的麵團,趕成條用力地甩打著它,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麵粉隨著她甩打的動作飛揚著,沾了崔扶月一臉。


    由於三人太過於集中,所以沒有注意到夥房內進來了兩個人,還是正清抱著胳膊朝那邊喊道:“公子來了,還不快些行禮。”


    三人聞言默契轉身,崔扶月手中還拿著剩下的一小塊白嫩的麵團,身旁的兩人雙雙行禮,唯她站在那兒看著傅池衍甜甜地微笑著,兩顆小梨渦別提多可愛了。


    “你們在忙活什麽呢?”正清抱著胳膊走到灶台前探頭朝那口沸騰的大鍋中看去。


    涵嬅迴道:“你不應該最熟悉嗎?”


    正清被說得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涵嬅,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得,表示自己並不熟悉。


    “長壽麵啊笨蛋!”涵嬅說。


    正清這才恍然大悟,上次因涵嬅生辰做了一碗吃了可能會折壽的麵疙瘩,崔扶月伸出了援手,這才保住了涵嬅的“性命”。


    “今日沒人生辰啊……”


    涵嬅嗬笑一聲,反駁道:“也就你敢說你待在公子身邊十餘年了,連公子何時時辰都不知。”


    實話說這也怪不得正清,要怪就怪傅池衍自打母親離世後便從不過生辰,每年的生辰日都隻有他一人,過不過都是一個樣。


    導致崔扶月來此兩年多都不曾知道傅池衍的時辰是在何時。兩人的生辰離得並不遠。甚至隻相隔了兩天了,十一月初二是傅池衍的生辰,十一月初五便是崔扶月的生辰日。


    因為傅池衍不過生辰,所以也不會去在意旁人的生辰,可以說是壓根就已經不記得有生辰這一說了。


    傅池衍的表情有些許的變化,看著那笑盈盈的崔扶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崔扶月這才記得將手中的麵團放好,用那漏勺去盛出那煮得差不多了的麵條,隨後又將那一鍋鹵了半個時辰的牛肉撈進麵碗中,將那濃鬱的湯汁澆在那白嫩的麵條之上,在撒上些許蔥花。


    崔扶月在那一大盆香草前停下了動作,最後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和勺子,端著那燙手的牛肉麵走到桌前放下,將那筷子雙手遞給站著一動不動的傅池衍。


    崔扶月說:“吃吧,生辰麵。”


    兩人注視著對方含情的雙眼,好似完全沒有被一旁的三個人吵鬧的動靜所影響。


    崔扶月見傅池衍不接,隻傻愣愣地站在那裏盯著自己看,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以為是傅池衍不喜歡這個口味,突然便開始慌張了起來。


    傅池衍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慌張,馬上便接過她即將放下的筷子,坐在那凳子上。


    崔扶月的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雙手托著臉蛋坐在傅池衍的身邊,用那種閃閃發光的星星眼去看著傅池衍,期待他對這個生辰做出評價。


    眼見傅池衍就要下筷子去夾起來吃,崔扶月卻趕緊阻止道:“先拌一拌,要不然有一塊有味兒,一塊沒味兒。”


    傅池衍低頭一笑,這一笑不知是在笑崔扶月講究,還是在笑自己連這種事情都需要人教。


    傅池衍拌開後嚐了一大口,還未等他咽下去,崔扶月便湊過來說:“沒關係,大家都有不清楚的事情,就算是神通廣大的公子也不例外。”


    傅池衍的嘴巴塞得滿滿的,被崔扶月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咀嚼食物的動作都放得有些慢,一臉呆萌的表情看著崔扶月。


    誰知崔扶月馬上便被他這個不多見,甚至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表情所萌到,誰能想到平日裏連個嫌棄的表情都懶得展示在外人麵前的傅池衍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麵呢?


    傅池衍笑著將那一口麵條咽下後,給出了一個令崔扶月非常滿意的答複:“很好吃,我很喜歡。”


    “是真的好吃,還是隻是不想讓我失望啊?”


    傅池衍非常真誠地迴道:“隻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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