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崔扶月側躺在傅池衍的床上,她看著麵前的牆有些愣神,身旁的男人睡的很輕,唿吸勻稱,讓她不敢輕易翻動那因保持著一個姿勢而有些發酸的肢體。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困意的襲擊,讓她進入了夢鄉。


    而這個夢,似乎不是特別美好。


    這是她在公子府睡的第一個晚上,腦子裏全是一些陳舊的迴憶,這一晚,她夢到了她從密道逃跑遭到婢女的背叛,夢到了母親與兄長活生生的被殺死,血濺了一地,那些罪魁禍首幸災樂禍的笑著,發出那震耳欲聾的嘲笑辱罵聲,他們麵目陰慘,皺紋滿麵。


    待她從噩夢中驚醒時,發現身旁的人已經不見了。


    窗外的陽光大片的照射進來,徐徐清風吹得那院中的樹葉沙沙作響,打掃的婢女早早的便在院子中忙前忙後,崔扶月抹了抹額頭到脖子處的薄汗,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


    浮雲居的門是關著的,不久,一個聲音稚嫩的婢女站在門外往裏試問道:“斂華姐姐,您可醒了?”


    崔扶月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下意識抬頭,望著門外透進來的影子,迴道:“醒了,何事?”


    “飛鳥居我們已經替您收拾好了,您的小物件我們集中在了一個小箱子裏,後麵您再按照自己的習慣來排列,好嗎?”


    崔扶月聞言後眨了眨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傅池衍仿佛的,她迅速下床穿好鞋,跑到門口將門打開。


    她看著麵前的這位看起來年齡不是很大的婢女笑道:“我知曉了,你去忙吧。”


    婢女剛要離開,便又被她叫住:“你是新來的嗎?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喚朝宜。”


    “我見你年齡很小的樣子。”


    朝宜笑了笑,說:“奴婢今年十七。”


    崔扶月有些驚訝,麵前這個眼大臉圓,長相頗為可愛的小女孩竟然比她還要年長一些,看起來倒像是還未過及笄之年。


    “噢……”


    “奴婢先行告退。”


    崔扶月折返迴床邊,將那床上被睡的亂七八糟的被子整理整齊放好後,才離開了浮雲居。


    她將飛鳥居的門打開後,竟有一股傅池衍屋子裏的雪鬆香,她帶著疑惑踏進了門,方看見右側的屏風後飄出了淡淡的一一縷白煙。


    她走進一看,屏風後擺放著一張檀木書案,那一整麵牆都是一些書籍。書案上有筆墨紙硯,擺放整齊。


    崔扶月心想:如今這婢女的耳房條件都這麽好了嗎?


    分明與她兒時住在崔府時的房間條件無異。


    隻是這一大早的,也不知傅池衍要做什麽,少見的大早上出府,那些個婢女見公子不在府中,便想偷懶摸魚,結果通通被涵嬅訓斥了一頓。


    結果那婢女說:“涵嬅姐姐,你就不想知道斂華與公子昨晚都幹了些什麽?”


    涵嬅雖厭煩他人在背後嚼舌根,但還是非常好奇她們能嚼出什麽花樣來。


    那婢女見涵嬅不說話,便當她是默認了,便笑道:“斂華昨晚在公子房中過夜的,那燈火都未熄,你們覺著這大晚上不熄燈,一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幹啥呢?”


    “噢~”


    行雲與眉梢坐在後邊有些不問世事的模樣,聽見這最後一段話時,行雲便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那人群的背影說:“你覺得會幹啥啊?”


    “那自然是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行雲說:“也是,畜牲不管看什麽都覺得見不得人。”


    那被行雲罵了的婢女剛要反駁,便聽見朝宜說:“今早我去浮雲居叫她時,沒想到她會開門的,可我見著她時,你們猜怎麽著?”


    集體:“怎麽著怎麽著?”


    朝宜說:“我一見到她,就發現她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容光煥發,麵色紅潤,還對我一個下等婢女笑,這太奇怪了吧。”


    婢女一:“就是啊,要說和公子沒什麽,誰信啊。”


    婢女二:“哪個男人會忍住對在嘴邊的女人不做什麽?況且那斂華長得還真是不賴,雖說長寧公主是元嘉第一美人,但我覺著這斂華也毫不遜色於長寧公主嘛,此前與她在一個夥房時偷見她換衣服,那身材……嘖嘖嘖。”


    說著還發出了陣陣賤兮兮的笑聲,絲毫沒注意到涵嬅在用什麽眼神看她們。


    朝宜又說:“方才我與思蓉去她的耳房打掃,那根本就不似耳房,倒像是未出閣小姐的閨房,公子還命我給她點了香薰,囑咐我不要讓人驚擾到她睡覺,常用物品擺放還需謹慎,這不知道的啊,還以為是未來的公子夫人呢?”


    涵嬅不屑地瞥了朝宜一眼,那人立馬收了嘴,低下了頭,如今這傅池衍手下的人越來越多,這人多嘴雜的,真是越發管不住了。


    世人都知曉公子娶奴婢為妻是不符合常理的,最多也就是個妾,但涵嬅知曉他傅池衍不願娶妾,便知道他不會對崔扶月做什麽。


    “你既知道自己是下等婢女,便更要管住自己的嘴,評議造謠公子的貼身婢女,你有幾條命夠用的?”涵嬅嚴肅道。


    誰知此話一出,便見崔扶月手中拿著一個提盒緩緩走來,停在了眾人麵前,雖不知道她們都聚集在此是要做什麽,但見她們一個個臉上的表情便知道,肯定是被涵嬅訓斥了。


    “涵嬅姐姐,這是發生何事了?”崔扶月問。


    行雲直接便從人群中走出,迴道:“一個個的生活變滋潤了,就閑出屁來了,滿嘴噴糞的議論你與公子有一腿呢唄。”


    崔扶月聞言也不惱,隻是莞爾一笑,道:“大家切莫過多猜測,聽說公子手下就有過因碎嘴而被杖斃的案例。”


    她試探的目光落在了那朝宜的身上,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變化。誰能想到她頂著這麽天真可愛的皮囊,還能說出此等屁話。


    崔扶月將目光收迴,說:“今日是涵嬅姐姐生辰日,你們不僅不去為涵嬅姐姐獻獻殷勤,竟然還當著壽星的麵嚼起舌根來了,妥嗎?”


    涵嬅聞言抬眼去看她,滿臉充滿著疑惑,隻見崔扶月眉眼帶笑,湊到她的耳邊解釋道:“正清告訴我的。”


    涵嬅的臉上突然便染上了一絲淡淡的緋紅,不動聲色的低下了腦袋。


    “我給你做了長壽麵。”


    “長壽麵?”


    崔扶月領著涵嬅走到了亭台內,將提盒放在了石桌上,打開來時飄香四溢,不遠處站成一團的婢女都聞到了香味,紛紛踮腳眺望。


    隻見這淡黃色的母雞高湯裏浸泡著一些水靈有彈性的麵條,麵條上有雞肉絲、黃瓜絲、蘿卜絲、蔥花做點綴,綠油油的菜葉與蔥花漂浮在湯麵上,色澤誘人,散發出濃鬱的高湯香味的同時還飄出青菜的清香。


    崔扶月將筷子與陶瓷勺遞給涵嬅,說:“先將配菜拌開,快嚐嚐。”


    涵嬅點了點頭,拌開後便挑起了一筷子麵送到嘴裏,一口氣吸溜了進去,在麵條與湯汁進到嘴裏的那一刻,那香味充斥著整個味蕾。


    麵條q彈爽滑,湯汁清香濃鬱,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香辣味,在保證不覆蓋高湯原有的香味的同時,還滿足了愛吃辣者的需求。


    “可還行?”


    涵嬅瘋狂點頭,不禁讚歎道:“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長壽麵。”


    “斂華秘製,雞絲高湯麵。”


    涵嬅笑了起來,說:“謝謝你,斂華。”


    “不用謝我,我是去夥房時碰巧遇到了正清,我見他在擀麵,便問他要幹嘛,她就說今天是涵嬅生辰,我要為她做一碗長壽麵,她已經好幾年沒有過過生辰,吃過長壽麵了。”


    說到這,崔扶月便笑了起來,手掌撐著下巴,繼續說:“因為這正清擀出來的麵實在沒眼看,做出來的長壽麵根本不能說是長壽麵,更像是一碗清湯寡水的麵疙瘩。”


    說完她又用手擋住嘴巴,湊近涵嬅小聲說:“我感覺吃了會折壽。”


    涵嬅似乎能想到那個畫麵,下意識也跟著笑出了聲來,那站在不遠處的人群見她們有說有笑的,很是好奇她們在聊什麽,但相比之下,更好奇那完飄香四溢的麵到底是啥味。


    “未來不讓你正清禍害你,所以我就攬下這個任務了,老母雞湯慢燉兩個時辰便是最好的,你喝喝看。”


    涵嬅舀了一勺送進嘴裏。


    “怎麽樣?”


    “好喝。”


    “好喝吧,夥房還有半鍋呢,晚膳時再讓正清給你端去。”


    婢女一:“她們到底在說什麽啊?”


    婢女二:“那麵條聞著好香啊……”


    朝宜:“不就是一碗麵條嗎?能好吃到哪去啊,我此前在都城最大的飯店滿客軒吃過海鮮湯麵,那才叫一絕,這個一聞便知道是雞湯的,雞湯在滿客軒都拿不出手來。”


    行雲聞言笑了好一會兒,笑得直不起腰來,春雨也被起感染,也不明所以的跟著笑。


    行雲拍著大腿說:“怕不是跟著之前的主子去舔的人家碗底的吧!”


    “你!”


    “略略略。”


    朝宜消息倒是靈通,突然便神氣十足,抱著胳膊說:“我聽說斂華姐姐剛來時就偷了公子的叫花雞,這隻,怕不是也是偷來的吧,這吃下去,能好吃嗎?”


    行雲翻了個白眼,學著朝宜那賤兮兮的語氣,說:“公子如今地位與之前不同了,早前太子便賜給了公子好幾家店鋪,收入都還算不錯,如今這雞肉不說公子了,一等婢女都是每日都能吃到的,何須用偷的啊?”


    行雲冷哼一聲,又說:“況且這個叫花雞吧,是琳琅郡主拿的,你翻郡主的舊賬,怕不是要與你的人頭分家啊?”


    朝宜咽了咽口水,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她入府時自稱是犯了錯被之前的主子逐出府的,見公子府缺人便來了。誰知這公子府的一個個年齡都與她相仿,而且還閑的要命,個個的嘴皮子都要比她利索。


    “你若是還念著你的海鮮湯麵,倒不如就此去滿客軒當個打雜的得了,還能偷偷舔舔海鮮湯麵的碗底呢。”


    朝宜見她們一個個都是聽風就是風,風吹哪邊倒哪邊的,便氣哄哄地擠出了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


    誰知這朝宜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夥房,她還未靠近門口便聞到那雞湯的味道了,忍不住地便抬腳走去。


    她先是在門口往裏探了探腦袋,那夥房的廚子前腳剛端著飯菜出去叫那些婢女吃飯,結果她後腳就來了。


    確定沒人之後,這才躡手躡腳的走進去,還不忘四處環顧一下。


    她擔心有人闖入,便還將門給關上了。


    她找了一圈,最後在灶台上的陶瓷鍋上找到了這已經涼了的雞湯,她找來一隻湯匙在湯裏攪和了一會兒,發現還是有一層油糊在上麵,便想著燒火給它煮一下。


    畢竟雞湯還是要熱的才好喝。


    煮湯的途中她還心驚膽戰的,時不時便警惕的迴頭去查看有沒有人來。


    湯煮好後,她便掀開蓋子,拿來一個陶瓷碗,用湯匙舀了幾勺湯進來,先是吹了吹涼在吸溜吸溜地喝著,結果剛入口便感覺要升天了,簡直不要太好喝。


    一喝便停不下來,一口接著一口,腳丫子還高興的在跺,一不小心便踩到了一根還找著的柴火,直接從她的旁邊飛了出去,掉在了用竹筐裝著的蔬菜旁邊。


    朝宜迴頭去看,見那跟木材上的火已經滅了,隻是冒著點點火星,便沒有去理,繼續喝著鍋裏所剩無幾的湯。


    見旁邊的碗裏還有剩下的麵條,便也放了一些進湯裏,灑了點蔥花提香,她吃下一口後便自言自語道:“不夠辣,我愛吃辣,多放兩勺辣椒醬。”


    那兩勺辣椒醬的量也是驚人的,直接將那半個琉璃瓶中的辣椒醬給挖走了,那麵湯瞬間便變成了紅色,她吃著,滿意地笑著,又不太滿足道:“要是有雞腿就更好了,肯定是被那斂華偷吃了,也不剩一隻。”


    她吃完後聞到了燒焦問,迴頭一看,是那火星燃起來了,火燃到了竹筐上,她見此便慌了,趕緊喝掉碗中的最後一口湯,將碗筷扔到灶台上,提著裙子便離開了。


    此時天幹物燥,火勢蔓延的極快。


    而與此同時,坐在桌前用午膳的婢女注意到朝宜的位置上沒人,便問道:“那朝宜哪去了?”


    “估計是生氣不願來吃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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