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月驚訝地看著屋簷上的人,疑惑他明明知道如意閣的外老太爺並不會將人克死,為什麽還要死命違抗著傅臨的命令,不惜皮開肉綻。


    可就在下一秒,傅池衍便離開了。崔扶月下意識地上前,差點踩空掉進湖裏去。


    老太爺把崔扶月往迴拉了拉,笑道:“阿綏迴去吃飯了,咱們也去吃飯吧。”


    崔扶月這才猛得想起來,一早上都在和老太爺釣魚,都忘記做飯了,這才急急忙忙地推著老太爺迴浮雲居,自己跑去夥房做飯。


    崔扶月喂老太爺吃完飯後,便悄悄出了一方淨土,來到如意閣的院子裏。她走到大門前,看著這六份飯菜,她蹲下思索。


    “來照顧老太爺的婢女,怎麽會無故死亡呢?”


    她又起身抬頭看了看那四角的天空,又在這空曠的小院子裏沿壁走了一圈,看看有沒有哪個地方遺漏掉沒有打掃的,整個院落她都打掃過了,都沒有發現任何一個關於女子的東西,可見他們處理屍體有多徹底。


    可就在她要離開時,便看見西邊的牆壁有一塊有上下左右四條縫隙,並沒有和牆壁完美吻合,她好奇地走近去看。


    蹲下伸手去摸它,還以為是什麽機關,還按了按,發現什麽反應也沒有,難道隻是單純地裂開了嗎?


    她又用手去摳,可那裂縫太小,根本摳不動,她便看向那放著的碗筷,她快步跑去隨機拿起一雙筷子,可剛拿起,她便看見這雙筷子上有一些細微的白色粉末。


    她伸手去摸,發現已經完全粘粘在筷子上了。


    她拿著筷子走到牆壁前,將那裂縫給撬開,裏麵有個被鑿的洞,放著一條白色的絲巾手帕。


    她拿出一看,上麵有那已經褪色的血跡,是以前的婢女死前留下的。崔扶月的眉頭擰在一起,再看看這筷子上的粉末,突然有些細思極恐。


    她聽見了外老爺叫她的聲音,便匆忙將東西放迴原位,把牆壁蓋好,快速跑進一方淨土“外老爺,我在這。”


    –


    翌日亥時,傅池衍換了一身行動方便的衣服,正清正在後門外等候著,傅池衍還特地等浮雲居附近沒人走動了才出門的。


    他剛走出門,正清便扔來了一把劍,旁邊還有兩匹馬。


    “當真要殺禮尚書?”


    傅池衍利落地爬上馬背,說:“我昨日命你做的事可準備妥當了?”


    正清點了點頭,傅池衍便駕了一聲,馬兒便飛奔了出去,正清也緊隨其後。


    尚書府


    傅池衍從偏僻的牆壁邊飛上屋簷,正清觀察了一番,發現隻有東南兩邊有侍衛巡邏把守,他們這個北邊的方向一個人也沒有,正好又是去禮世卿的臥房最近的地方。


    他從屋簷上跳下,不敢發出聲音,正清已經提前看了尚書府的布局圖,現在的尚書府他比尚書本人還熟悉。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柴房,難怪一個人也沒有。


    雖然沒有巡邏的侍衛,但也難免會有半夜走動的婢女小廝,他們靠著假山和樹木遮擋,順利來到了禮尚書的臥房。


    他們貼著牆壁走,走到門口,輕輕推開臥房的門,可就算動作再輕,也是會發出聲音的。


    他們聽見有來往的婢女說話的聲音愈來愈近,便快速進入屋內,正清是倒退著進的,方便關門。


    傅池衍穿過屏風,看見了躺在床上熟睡的禮世卿和他的夫人。禮世卿的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被褥,額前冒出了汗珠,他已經聽到動靜有人要進來了。


    就在傅池衍越走越近時,他“呀”的一聲掀開被子,放在被子裏的手攥著一把匕首,他迅速將匕首拔出鞘,要像那半夜行刺的人刺去。


    誰知正清敏捷地跑到他的旁邊捂住了他的口鼻,與此同時,傅池衍的劍也出鞘,正搭在了禮世卿的肩膀,距離脖子不到三厘米的距離。


    那尚書夫人害怕地縮到床的角落,傅池衍猜她要喊叫救命,便快她一步恐嚇道:“想活命,就閉嘴。”


    尚書夫人接著從窗外偷進來的淡淡月光,看見了傅池衍那兇狠犀利的眼神,更是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捂著嘴瘋狂點頭。


    傅池衍的劍拍了拍正清的手,他這才鬆開了禮尚書,禮世卿大口地唿吸,還未從驚嚇中迴過神來。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禮尚書覺得我們是來幹什麽的?”傅池衍說道。


    禮世卿認出了他的聲音,顫抖著說:“東陽侯的二公子……你!”


    “太子要殺你殺你滅口,你可知是什麽原因?”


    禮世卿一拍大腿,氣憤道:“那混賬儲君,害得多少黎民百姓慘遭病痛折磨無錢根治!區區關他二十間店鋪而已,便想要來殺本官滅口!簡直枉為東宮一主!”


    傅池衍抱著胳膊漫不經心道:“禮尚書先別激動,招來了旁人可就不好了。”


    “你要殺便痛快些!要錢財我等也沒有太多!”


    傅池衍哼笑一聲,說:“既然沒有太多,那便動作快些,收拾你的包袱,帶著你的妻兒老小快些離開都城,這是你活命的唯一辦法。”


    禮世卿聽了他的話,有些疑惑,這人不是來殺他的嗎?怎麽又要助他活命?


    他來不及思考,連忙從地上爬起,從櫃子裏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他在朝廷惹到了太子,若這次僥幸不死,那肯定還會有一下個讓死關等著他,傅池衍給他留了條兩全其美的活路,他就算是不舍得如今這個官職和全家唯一的收入來源而不想走,也得走。


    尚書夫人也趕緊起來幫忙,正清還提醒道:“夫人,您不如去提醒一下您府中的家眷,好快些離開,但要切記,府中的奴仆,隨便帶一兩個走便好,其餘的,都要為你們的離開而喪命。”


    尚書夫人聽了這話,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但來不及傷感,邊哭邊跑出門去照顧她的孩子和一個八旬老母親。


    那禮世卿剛收拾好東西,傅池衍便示意了一下正清,正清立馬便跑出去,見到一個侍衛便將其殺了。


    一群侍衛向其湧來,有些難搞。


    傅池衍說:“聽著,去馬市,找那個有顆黑痣的駔儈,把這個令牌給他,他會給你幾匹快馬,你們就騎著這馬快些離開都城,我隨後就到。”


    禮世卿瘋狂點頭,抱著包袱便離開,好在會騎術的孩子多,不然得麻煩。


    那些怕死的婢女都匆匆逃跑出了尚書府,沒殺幾個人便隻剩下這些個侍衛和拚死相搏的小廝。


    眼看他們逃跑的時間差不多了,傅池衍便對正清說:“跟上去。”


    “是。”正清的利刃在那最後的一名侍衛的脖子上用力一劃,鮮血濺了他滿臉。


    隨後兩人便上了馬,快速向城門跑去。


    那看守城門的人將二人攔住,“幹什麽的幹什麽的?三更半夜的出什麽城!明日再出!”


    傅池衍從腰帶內掏出太子幾年前給的令牌,揚聲道:“你們剛剛放走的人是太子要殺的人,耽誤了太子的好事,你們有幾條命夠用的!”他說著,還給那跟他講話的守衛一腳,直接踹翻在地。


    那侍衛見了令牌紛紛下跪,還高喊道:“放行!”


    兩人快馬馳騁,漸漸消失在了都城城門外。來到了青竹居,正清下馬往裏麵跑去,從屋子裏拎出了一個黑布,遞給馬上的傅池衍。


    傅池衍打開一看,是他昨日讓正清準備的假人頭,還一比一刻上了禮世卿的臉,而且臉還做出了被刀劍劃傷的模樣,傷口處還格外真實,而那給他們做假人的人,現在已經死透了。


    “他們一家此後是生是死,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禮世卿去的方向是煙城,那個地方現在相對來說還算太平,隻是流民難民眾多,官兵也不少,如今的縣令又是個沒用的,隻管填飽自己的肚子,其餘都是小事,隻能祈禱那些官兵不認識禮尚書,方可苟活一命。


    第二日天還沒亮傅池衍便拿著人頭去東宮交差,周章剛掀開便給合上了,擺出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又透著幾分得意,忍不住的地舞蹈起來。


    “燒了燒了。”


    傅池衍手中的東西被旁邊的太監給拿走了,宮中每日都有人死,死後都是給燒掉,摻和著真人一起燒,他們肯定看不出端倪來。


    周章咧嘴大笑,用手拍著傅池衍的臉,笑道:“你當真是本宮的得力助手啊,才兩天就把事情辦妥當了,哈哈哈哈哈。”


    “殿下吩咐的事,池衍定會親力親為。”


    “好!本宮說到做到,請父皇擬旨,賜你個官職!”


    “殿下,池衍不要官職。”


    “那你要什麽?”


    “一座府邸。”


    那周章當真說話算話,送給了傅池衍一座府邸,隻是那位置,是當年燒掉的崔家的位置,如今在此重建了一座新宅子。


    隻是置辦還要些時日,具體什麽時候入住,還說不定。


    除此之外,周章還大氣地贈送了十幾間鋪子,是一刻也不想讓傅池衍閑著的意思。


    –


    春庭院


    張絨惜指著傅溪塵的腦袋破口大罵,罵他沒出息,日日隻知拿著這些書看有什麽用,如今都比不上那棄子傅池衍了。


    “看書有何用?日日學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有何用?你出身武將之家,當年就該隨你父親出征打戰,奪個將軍之位,而不是讀書讀書讀書!”


    傅溪塵抬眼道:“出身武將之家,就不可當文官嗎?”


    “文官哪有武將厲害啊?你如今不也是考了幾次都沒中舉嗎?倒不如去殺敵立功來的輕巧!”


    張絨惜氣得腦袋發昏,旁邊的婢女安撫著,傅溪塵放下了手中的書簡,沉默了片刻。


    傅溪塵說:“說得輕巧,上陣殺敵,是要死的。”


    “你父親打了大半輩子,怎麽都能凱旋,到你這就死了?”


    “所以怎麽說父親是武將呢。”說完便拿著書簡離開了。


    或許他傅溪塵真真就不是讀書的料,十五歲便參加了科舉考試,如今都二十了還沒考上,倒也有了要放棄的心思,但他出身武將之家,卻從未摸過刀劍。


    他竟放下了手中的書簡,去了靜塵院尋了傅池衍。


    東陽侯府有家練武場,但傅池衍有些年頭沒去過了,隻是在靜塵院中玩弄一下刀槍。


    此去一看,那幾位妹妹都在。


    傅池衍和傅溪塵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練了好一會兒,傅溪塵竟生出了自愧不如的心,最後傅池衍笑道:“花拳繡腿。”


    “花拳繡腿?可子岑連花拳繡腿都不會。”


    “她們這樣練功,一到實戰,定會手忙腳亂,輕鬆被敵方擊斃,你不需要會這些。”


    傅溪塵問道:“那二哥今日要教子岑什麽?”


    話音剛落,那傅蘇禾和傅雨煙便持劍走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兩個稀客,傅蘇禾說:“喲,三哥哥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此處可沒有書可讀。”


    傅雨煙反駁道:“我哥想來便來,你管得著嗎?倒是這二哥哥,傷可養好了?”


    傅池衍迴道:“不勞煩三妹妹掛心。”


    今日天氣不錯,逐漸變暖了起來,誰也沒想到這都城最後的一場雪竟落在了傅池衍被打的那一天。


    “平日也不見二哥哥來此,二哥哥,也懂習武?”傅蘇禾笑著說。


    傅池衍沒有和她多廢口舌,而是看了看四周,見離他們最近的是靶場,便走到此,拿起一把順手的弓,輕輕鬆鬆連續三次擊中靶心。


    那站在一旁的幾個人都看傻眼了。


    “都什麽表情?不如來練練?”


    –


    如意閣


    崔扶月被困在如意閣,根本不知道這些天外麵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傅池衍如今在東陽侯府的地位得到了什麽樣的一個飛增。


    隻是那外老太爺近日越發沒有精氣神,日日咳嗽,還咳出了血來,坐在浮雲居門口望著天空,眼角有淚,嘴裏喊著“我的意兒。”


    崔扶月遠遠地看著,她似乎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整理了一下情緒,端著午飯便走向他,笑著說:“老太爺,吃飯咯。”


    外老太爺每次見著崔扶月都會笑,隻是第一次見著她時會管她叫意兒,如今也快有十日了,外老太爺都沒再叫過,不知今日為何又叫了。


    外老太爺看著崔扶月端來的吃食,似乎沒有太大的食欲,說:“意兒,阿爹想吃紅燒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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