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匆忙跑進靜塵院,又繞了大半個院子,來到傅池衍所在的浮雲居,他氣喘籲籲的單膝跪地,拱手道:“公子,梁田以及梁田的徒弟江離,已卒。”


    傅池衍正在練書法,聽到這個消息後,隻是頓了頓,沒有太大反應,可正清又說:“薛統領及率領的一百名官兵,無一生還。”


    傅池衍抬眼去看低著頭的正清,放下了手中的筆,比起梁田的死,薛貴的死才是最讓他高興的,“他早該死了。”


    “但是公子,我覺得很奇怪。”


    “哪裏奇怪?”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皺眉說:“起來說話。”


    正清直起身來,認真敘述道:“我去查看過那些人的傷口,梁田和江離也就兩人,可傷口還有第三種,絕不是梁田與江離所留下的,根據傷口位置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很熟練,致命要害時,總會偏移出那麽一兩點。”


    傅池衍問道:“還有第三個人?你是否知曉是男是女?”


    “傷口深淺力度來看,倒像是女子,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男子的可能。”


    傅池衍點了點頭,說:“明日你與我一同去青竹居,厚葬梁田與江離。”


    “公子,可後日是府上的婢女選拔,您要到位的,不然老爺又——”


    “無妨,及時迴來就好。”他起身又說:“吩咐涵華,後日的事,全權交與她。”


    –


    崔扶月換上了琳琅給她準備的新衣裳,還梳了個整齊的發髻,頭上除了那支玉鸞步搖簪外,再沒有任何裝飾。


    琳琅的手肘撐著桌麵,細細品嚐這店中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見崔扶月梳洗的差不多了,便問道:“斂華,接下來你要去哪?”


    崔扶月看著銅鏡裏,雖然已經用熱雞蛋敷過了,但眼睛稍微還有些紅腫的自己,淡漠的說一句:“世界之大,總有我落腳的地方。”


    琳琅放下茶杯,拉起崔扶月的手腕便往房間外走,邊走邊說:“管她以後要去往何處,主要的是當下,我也許久未迴都城了,你陪我一同去錦陽道的繁華夜市上看看去。”


    積雪稍微化去了一些,地板有些滑。琳琅雙手疊在腹前,走到一家賣麵具的鋪子前,扶月跟在身後,看著那越走越發眼熟的街道。


    她看的有些愣神,琳琅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上次來次賣藥材時,沒有走的那麽深,隻是在錦陽道的前端賣的,就連芊紅院也是在離錦陽道中心比較遠的地段。


    這邊一般都是住的達官貴人,就連一家客棧都提供洞庭碧螺春,琳琅竟也住的起,續費時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想必她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但她這簡潔的打扮,也絲毫不會讓人將她往富家姑娘處想。


    “斂華?”這是琳琅叫的第四聲,她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而是擔心道:“你沒事吧?你要是覺得不適,咱們就迴去。”


    崔扶月迴過神來,衝她笑了笑,迴道:“無礙。”她將目光移向麵具攤,說:“這些小玩意還挺有趣的。”


    “二位客官,喜歡的話買一個吧。”


    琳琅拿起一個青麵獠牙的麵具對著崔扶月的臉,搖搖頭道:“不適合你。”說著又換了一個“這個好,這個可愛些,更稱你。”


    其實並不可愛。


    “老板,這兩個我們要了,多少錢?”


    “五十文。”


    琳琅付了錢後便又拉著崔扶月逛了許久,還給崔扶月介紹著都城既有名又美味的餐館鋪子。


    老劉家的鮮肉叉燒包可謂是都城上下味道最好的,白白胖胖的叉燒包外皮q彈鬆軟,內陷飽滿緊實,一口咬下去,還會流出鮮美的肉汁。


    三娘家的豬雜湯粉也是頂級的美味,她們家都是采用最新鮮最幹淨的豬雜,用那采用豬骨熬製了兩天的高湯澆在手工趕的粉條上,香味撲鼻,延綿萬裏,在玉城的人都能聞著味兒趕來,就為了吃上一口這三娘家的豬雜湯粉。這冬日裏下著小雪,坐在煙火氣十足的小店中吃上一碗這暖和的豬雜湯粉,再配上一張烤製的羊肉饃饃,別提多幸福了!


    要說最受都城男女老少喜愛的,還是那老於家的蜜餞糕點,口感香軟,甜味適中,價格實惠,一日隻買二百份,去晚了還搶不著呢。每日早晨老於家沒開鋪子時,門口都坐著一大堆男女老少,就等著搶這限量的名額,搶不著也不會埋怨憤然,隻會感歎老於家的蜜餞太好吃了!


    “說這麽多,我都有點餓了。”琳琅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崔扶月摘掉了臉上的麵具,直率道:“出門前,你不是才在客棧吃過嗎?一人吃了五個肉包子,兩碗蔥香小麵,兩對金絲燒麥,膳後還吃了蜜餞銀杏和核桃酪。”


    琳琅趕緊捂住崔扶月的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聽到後,她才送開了她,說:“你這記性也怪好的,我都不曾記得我方才吃過什麽。”


    崔扶月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小姑娘竟然可以吃下這麽多的東西,有些難忘,而且……在下樓吃飯前,你還喝了整整一壺的碧螺春。”


    琳琅抱著胳膊迴道:“要我說啊,你就該像我一樣,多吃點,你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風一吹就要倒了一樣。”


    “我盡量,走吧,陪你散散食,別撐到了。”


    “再散真的要餓了。”


    兩人並肩而行,在一處告示欄前,堵滿了年輕姑娘,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出於好奇,琳琅便拉著崔扶月往人群裏鑽,擠破頭才擠到前麵來,告示欄前頭還坐著兩位長相清秀的婢女,是給她們報名的。


    琳琅指著告示欄上的貼著的告示,念道:“東陽候府於十二月八號開始舉行婢女選拔,分別院落有金絲院、聽風院、春庭院、靜塵院……任何人都可以參加。”


    琳琅倒是破感興趣,崔扶月確是恰恰相反,多看一眼都懶得看,她就算是當奴婢,也是要進宮當宮女,好查探當年崔鳳的案件。


    琳琅若有所思,最後目光落在崔扶月身上,說:“你我明日也去東眼候府麵試吧。”


    崔扶月皺眉道:“你在說什麽?你會缺那一兩銀子嗎?”


    “我聽說東陽候家的三位公子生的格外好看,特別是那三公子傅溪塵,翩翩公子溫潤如玉,說的就是他吧……”


    她突然手插腰,打起了一萬分精神,說:“現在迴客棧睡覺,明日早起去傅府麵試,我要一馬當先進春庭院,你同我一起。”


    說完便讓婢女給她們寫下了名字,而後又自顧自的迴客棧了。


    崔扶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閉上雙眼,那血腥的噩夢便席卷而來,令她難以入眠。


    想著,便覺得同琳琅一道去傅府也好,至少今後不用愁沒有銀兩,不知道去哪落腳,已經跟著琳琅三日了,也不好一直麻煩她。


    琳琅雖然表麵很期待這次的選拔,但她還是睡了懶覺,崔扶月早已洗漱好在她房門前敲了許久的門也未見迴應。


    “琳琅!你再不起來我可要自己去了?”崔扶月停留了幾秒,屋內還是一片寧靜,她已經失去了耐心,隻好使出殺手鐧“再不開門,客棧的新品燒鵝可都要被我吃了啊。”


    這招果然管用,琳琅立馬便從床上爬起來,拉開了鎖著的門,查看著崔扶月的周身,卻也不見燒鵝在哪。


    “快些洗漱,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要錯過報道的時間了。”


    “哦對對對,你一下啊,我很快就好。”


    待她們快步趕到東陽候府時,奴才就要將門關上了,琳琅邊跨上傅家門口的台階邊喊著:“別關別關,還有人!”


    那奴才可不給她好臉色看,兇巴巴地訓斥道:“報道的時辰已經過了,你們已經遲到了,別在這嚷嚷,滾滾滾!”


    “小哥,你就通融通融吧,我們住的比較遠,跑了好久才到的。”


    就屬富貴客棧離東陽候府最近。


    琳琅裝做落淚掩麵,帶著哭腔道:“我們家上有老下有小,好不容易才熬到貴府招選婢女的日子,我真的很想在此做工啊……嗚嗚嗚嗚。”


    “什麽人再此嚷嚷?”以為儀態端莊的女子走來,見著這兩個氣喘籲籲的女子,揮了揮手臂便叫那奴才退下,說道:“你們二位便是琳琅與斂華了吧,不算晚,進來吧。”


    “多謝姐姐。”


    琳琅進門前還瞪了那看門的奴才一眼。


    前廳正院內,二百號人正排著整齊隊伍,分別劃清了界限,都排到了各自想去的院落的隊伍當中,隊伍的前頭,站著的是一等婢女,每座院落各兩位,可偏偏這靜塵院隻有一位,便是方才領崔扶月與琳琅進來的這位。


    在這二百號人當中,每座院落都隻會挑選出三十位儀態出挑,生的優異的婢女,剩下的八十人連第一關都沒有過,隻能走人。


    其餘三座院落的選擇人數不相上下,就這靜塵院的人數少到可憐,別說是挑選出三十人,這隊伍當中連二十人都沒有。


    靜塵院的崔扶月小聲對旁邊的琳琅說:“你不是要去春庭院嗎?怎麽也排這了?”


    “那邊人太多了,不一定選的中我,在這幾率高,壓根不用選就能進入下一關,再說了,我們在一處也好有個照應。”


    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一個聲音趾高氣昂道:“這麽多年了,涵嬅妹妹這院中的人怎麽還是這般少啊?一個個還長的這麽上不得台麵。”


    崔扶月聽見這話,目光便移向了在春庭院的一等婢女,她們的服飾確實比她隊伍前的一等婢女好上許多,說話的腔調都不一樣了,難怪涵嬅願意讓她們兩個遲到的人進來。


    涵嬅在靜塵院做工十餘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了,在這不受待見的公子身邊伺候,難免遭受的白眼比常人要多的多,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芷柔姐姐說笑了,我們靜塵院的姑娘確實不比你們春庭院的姑娘貌美,但也不見得手腳就不比你們利索了,不然當年老太爺的八十大壽上,你們也不會打翻那禦廚送進來的金雕魚頭湯了不是?”


    此話一出,惹的不少人笑而不敢出聲,琳琅差點憋處內傷,當年春庭院可是集體被罰了一年的俸祿,承包了全府上下一個月的換洗衣物。


    春庭院的孫玉這死去的記憶突然被翻起,剛想上前與涵嬅較量一番,卻被一旁的一等婢女素華給拉住了“行了,別擱這丟人現眼了。”


    聽風院的一等婢女子風和子雨挑選了二十九人,剩下的一個位置,她實在是選不下去了,沒有一個能入她的眼,這時,子風的目光移向了別處的姑娘身上。


    一番探索下來,獨獨看上了那站在一旁靜靜等候的靜塵院中的姑娘,她緩步走去,與涵嬅打了聲招唿便要尋人,她有目的性的走到崔扶月身邊,細細地查看她的臉,笑道:“你跟我走吧。”


    崔扶月有些驚訝,下意識的看向了涵嬅,涵嬅走來說:“你要是想過去也可以過去,那邊的待遇總比我們靜塵院好,被子風看上,也是你的福氣。”


    “你願意來我們聽風院嗎?”子風道。


    崔扶月看了看她們這少的可憐的幾個人,便迴道:“斂華慚愧,怕是會給聽風院添麻煩。”


    孫玉道:“子風姐姐,你還是別跟靜塵院搶人了吧,瞧瞧她們多可憐啊。”


    子風聽了孫玉的話隻是覺得有些無奈,又笑著對崔扶月說:“尊重你的選擇,希望你通過考核,順利成為靜塵院中的一員。”


    “多謝。”


    待子風和涵嬅走後,琳琅才說:“你是不是傻?聽風院不比靜塵院好嗎?”


    “我要是過去了,怕是免不了被嚼舌根,說不定還會說我是靠關係進去的呢,在哪都一樣,能解決溫飽問題就行。”


    “切~”一個在一旁嫉妒崔扶月的女子忍不住發出了聲音,甚至還翻了個白眼,崔扶月沒忍住便迴頭去看,掃了一眼後麵那一排的人,也找不出是誰發出的聲音。


    待各院挑好人選後,就是要一同迴到各自的院落,開始接下來的考核。


    第二關考核便是沏茶


    第三關是書法


    靜塵院全員通過。


    “別的院落都是公子親自監考,怎麽不見二公子的身影?”多嘴的姑娘說道。


    “聽說前不久二公子才被老爺賞了二十大板,身體虛弱的不行,說不定這會兒正臥床不起呢。”


    涵嬅站在前頭,搗鼓著給她們準備的院牌,府中每個婢女都有,正麵寫著院落的大名,反麵是婢女的名字,每日都要掛在腰間。


    她邊擺弄便提醒道:“我勸你們不要對任何事都充滿好奇心,因為多嘴而死的奴婢,我就算是數個三天三夜都數不過來,死法多種多樣,你們應該不希望以這種方式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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