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零零散散的槍聲在龍脊原上不斷響起,每次都響聲都會帶走一條生命!


    不論是張家玉處,還是張煌言處,都是如同遊獵一般,肆意追捕著麵前的敵人。


    經此一戰,左良玉僅剩的一點軍心士氣被打得粉碎,幾乎不用擔心反擊的危險了。


    不過,華夏軍仍然沒有忘記《軍事行動操典》,每逢高處,都要分出三五人上去查看軍情,同時也是歇息一下,繼續追捕。


    按照攜帶的裝備物資來說,追到商河邊上肯定是沒問題。


    原本土壤微微發紅的龍脊原,這下真的變成了大片血紅色。


    張煌言平時像個書生一般,文氣寡言,行為克製,追殺起來,竟也如同瘋狗一般狂野。


    左夢庚千餘騎讓他一百來人追著跑,一旦有些許組織反擊的苗頭,就會被狠狠地撕咬一口,至少留下二三十條人命!


    高承自在地馭馬跟在後方,僅剩的作用也就是看著那些已經投降的人,是否會組織反抗。


    當然,這幾乎是沒有的,因為當他騎馬過去時,聽見馬蹄聲的人們便會跪在地上,抱緊腦袋,好像要鑽進地裏一樣。


    每看見此等形狀,高承也是連連歎息。


    大明的北方,受難太久了。


    自萬曆開始,地方權力遮蔽中央,便開始不斷被侵吞血肉。


    等到天啟中,各路起義軍,討伐起義軍的明軍,一遍又一遍犁地。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可不是說著玩的。


    這種情況下,真有血氣的人早就被殺幹淨了,剩下的這些,都是被大勢所迫,不得不拿起武器的人。


    他若是因為這些人剪了頭發,便嘲笑他們懦弱不堪,那也確實是有些站在道德高地說漂亮話了。


    不過,這些人的意義也不小。


    拉到南方,讓各地官衙拿著做一做反清宣傳,也是極好的。


    跟著前方逃難一般的左良玉部追的距離再遠了一些,都能夠看見成建製投降的部曲了。


    這中間,倒也碰見個有意思的軍頭。


    一群形形色色的老鼠尾巴裏,有一個光頭,當然也就格外顯眼。


    高承饒有興趣地驅馬過去,身旁親衛自然率先過去圍著那個光頭。


    光頭頷下留有胡須,見到是這麵高字旗的主人到來,嘴巴動了幾下,先作了一揖。


    “見過高王。”


    “嗯。”


    高承的迴應不鹹不淡,下巴微抬。


    “你是誰?”


    “罪臣乃前明……襄陽總兵,何騰蛟。”


    高承一愣,古怪地笑了笑,又問道:“頭發怎麽迴事?”


    說起來,自己打下南方半壁江山以後,遲遲不稱帝,崇禎為了麵子,其實是一直往南方派官員的……


    反正官位是給你了,敢不敢去上任,那是你自己的事。


    當然也有那種愣頭青,到了以後還要嚴查哄搶地主的農民,要讓農民歸還土地來著。


    後來那些官員就被百姓哄搶了……衙門裏捕快帶的頭……


    所以,這位襄陽總兵,應該是沒去過襄陽的。


    何騰蛟臉上帶著些許憂傷,“左賊降清,罪臣困於情形,不得不剃了頭發。


    “可我終為漢家子弟,華夏兒女,總頂著清人頭發,不為數典忘祖乎?故而全部剃去,以示我非為清人也。”


    高承眼睛睜大了一些,還有這種操作?


    然後,他點了點頭,繼續馳馬向前走。


    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他才向身旁親衛交代:“把剛才那人的名字記上,不得錄用為任何一地一軍的公務人員。


    “投機倒把之人,還想自矜自傲?


    “他剃個光頭就不是數典忘祖了?那北方大地上留發不留頭的烈士們算什麽?官迷一個。


    “今後像這種人,全部按照地主惡奴處理,好好勞改!”


    得到了親兵肯定的迴複後,高承繼續往北走去。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耽誤太長的時間,傍晚時分,他再次追上了張家玉的尾巴。


    張煌言他們也幾乎與大部隊合流,打死,招降了小四百騎,四百多匹馬或逃或被拴在了龍脊原某處,隻待夏仁祥的民兵去收拾戰場。


    遠遠的,波光粼粼的商河也已出現在眼前。


    這與南方的風景是完全不同的,也讓高承迅速明白,為何南方詩詞多纖細婉約,北方詩詞多磅礴大氣。


    一望無際,起伏如羊羔脊背的無邊原野上,一條橫貫平原的河流。


    在南方,怕不是看不了多遠,眼睛就會被山色水波充滿,哪裏容得下這無盡的蒼茫。


    不過,遠眺之餘,高承的臉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商河的北麵,竟然似有黑點往這裏攢動!


    “那是什麽東西?”


    高承揚鞭一指,一側兩個親兵對視一眼,駕著馬匹,便向河邊奔去。


    左良玉部已成強弩之末,現在就是華夏軍單方麵的屠殺,戰局已經底定了。


    即便是兩個人,隻要是華夏軍打扮,左良玉部成建製的部隊都不敢看一眼。


    兩人到河邊後,迅速取出望遠鏡,略一查看後,便迅速縱馬迴返。


    “河對岸來人多為騎兵,大約兩千人,其中有滿人,還有一麵中間是白色的旗子。”


    “白色旗子?”


    高承一愣,旋即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冊子,給兩人看。


    “正是這麵旗子!”


    兩人異口同聲,認了下來。


    “鑲白旗,多鐸?還是阿濟格?”


    多年來對北方不曾斷絕的探子早已經把諸多信息帶了迴來,其中當然有各旗主。


    以前皇太極在時,為了削弱多爾袞的勢力,把多爾袞與阿濟格定為鑲白旗,多鐸為正白旗。


    皇太極現在沒了,多爾袞則借著登為皇父攝政王的權勢,將多鐸,阿濟格認做鑲白旗主,統領原勢力弱小的正白旗,他自己則是正白旗主,統領原鑲白旗。


    不過,那麽多計較,終究有一點是逃不掉的。


    那就是麵前的這支鑲白旗,是跟隨老野豬一起在遼東起事開始,打仗打到今天的人。


    現在,他們到了商河北邊,距離自己隻有一河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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