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官封總督的宴會對於崇禎的日常用度來說,也算開銷不菲了。


    隻是自從袁崇煥後,崇禎便再沒有真心待過這些臣子,宴會和相應的禮儀崇禎一點也沒往下壓,隻是他人終究是未曾出席。


    給傳旨太監手裏拍了二十兩銀子後,盧象升便厚著臉皮接過了聖旨,全然不顧太監幽怨的表情。


    “督師真是持家有道,陛下獎你幾萬軍餉,連些許賞錢都不願意掏!”


    傳旨太監心中揣度著盧象升,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隻敢用瞪眼睛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若是初入官場的盧象升,或許還會因此而臉紅,可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便是盧督師,也早就練出一張沒那麽薄的麵皮了。


    再加上陛下寵臣楊嗣昌的到來,小太監知道拿賞錢已經成了空談,便隻能悻悻地向“楊公”道個禮,起身離開。


    “內官多無禮之輩,若有所慢待,還請建鬥見諒,為國解憂之際,也隻能容得這些宵小肆意妄為了。”


    楊嗣昌不卑不亢地拱手,姿態卻放得極低,上來就貶斥了剛才那太監一頓。


    “哼,某哪會有所怨言,閣老親來安撫,某開心得很呢!”


    盧象升冷哼一聲,隻是維持著麵子上的體麵,對楊嗣昌的低姿態並無多少好感。


    四月不能援蒙,楊嗣昌要背一半以上的黑鍋!


    如果當初去幫助素巴第,至少戰場還在長城之外,也不至於打得中原遍地流民!


    楊嗣昌這幾年頗得崇禎信任,官高權重,甚至能代替崇禎接待重臣!


    在這裏卻要吃盧象升一頓夾槍帶棒,他哪能高興得起來?


    一瞬間,飯局便變得有些凝重。


    賓主落座後,楊嗣昌緩緩舉杯:“建鬥,你我雖政見有所不和,但我卻知你至少是能實心用事的人。


    “眼下,朝廷的安排便是攘外先安內,流寇剿除之後,東夷不過覆手之間。


    “希望建鬥能體會朝廷用意,此次……”


    盧象升話都沒聽完,杯子便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楊公大計,盧某拍馬不及也!隻是楊公,剿除流寇,剿除流寇,為何這中原流寇越剿越多?


    “東夷已拿朝鮮,又拿蒙古,現在已經在九邊築城了!你覆手滅一個給我看看!


    “此次賊酋裹挾百姓不止二十萬,若是不能解救下來,大明少百萬百姓,東夷多二十萬民奴,此消彼長之下,三五年後,怕是大明要毀於彈丸之寇了!”


    “東夷可從未破過山海關!”


    “他們已經用不著破山海關了!”


    盧象升怒道:“蒙古被他們拿下以後,下中原的路多的是!


    “除非是要把都城遷來,不然他們已經用不到山海關了!”


    楊嗣昌也來了怒氣,砰地將杯子放在桌子上。


    “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做事?應該把全部心力放在東夷之上,不管這些流寇國賊?


    “盧建鬥,莫不是你收了哪家流寇的進貢吧!”


    盧象升怒氣勃發,憤而站起:“這菜,我也吃完了,楊公請隨意?盧某先走了!”


    “嗬嗬,平日裏大談特談國家之事,真到了商議之時拂袖而走,盧建鬥,你果然是‘忠臣’啊!”


    聽著楊嗣昌的諷刺,盧象升眼帶怒氣地瞪著他,開口道:


    “楊閣老此言何意?”


    “此言何意?哼!”


    楊嗣昌傲然看著盧象升,“本官從來不是聽不得他人言語的人,盧建鬥,你對本官之政策有疑,何不提出你的主張?


    “隻知道駁上,不就是為了成全你清名嗎?將名利放在國事之前的人,本官不恥!”


    “你!”


    盧象升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扶著椅背的手青筋畢露。


    楊嗣昌的誅心之論,上來就給盧象升擺好了屁股。


    你盧象升當時要援蒙,要反對我,不就是為了成全一個不畏上的清名嗎?


    盧象升渾身顫抖著道:“我隻知,不論流寇、東夷,既是反賊,是禍害大明之徒,就應該全部殺掉!


    “豈有要剿賊,便放縱東夷之說?”


    “小兒之見!”楊嗣昌不屑地鄙夷著他,一看就是一個沒看過自己大明巨人論的人。


    “小兒之見,閣老所說甚是,救國救民是小兒之見,枯坐空談,又是什麽?


    “若盧某沒有說錯,閣老恐怕還沒有上過戰場吧?”


    楊嗣昌頓時須發皆張,冷笑道:“好啊,你是說,老夫這隻是書生之見?”


    “不敢如此!”


    盧象升拱了拱手,竟也不再理會楊嗣昌,直接走出門外!


    兩人這次見麵,便是如此不歡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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