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鶯離開以後,下一個進門的是高業。


    高業的臉越發清瘦,人也越來越炯炯有神,進門就直直地盯著高承。


    “恭喜!”


    高承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的?”


    “審犯人審得多了,你也能一眼看出來。”


    “……你現在還天天去審犯人?批給你的吏員不夠用?犯事的人這麽多?”


    “愛好。”


    “……很好,保持住。”


    高承心說自己這幾個表親都什麽人?


    堅持親自看士兵操練的高放,堅持親自審犯人的高業。


    聽說高福甲現在喜歡數錢……奶奶的,給他們找的公職還夠合適的。


    “什麽公事?”


    “又是風化案。”


    高業歎了口氣,似乎是對這些事情也很苦惱。


    “父子吵架,為父的早年賣了兒子去賭,這些年兒子在廬陽做生意也算小有家資,現在當爹的想找人養老。”


    “父子……確實不好辦。”


    摸了摸下巴,高承直接開口:“歸根結底,還是禮法先後。”


    高業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禮法並行吧,每個月規定付多少銀錢給他,以盡孝意,至於法上……重新冊立部分法典,父母賣子女,視同買賣人口,即便是過繼,也必須親族之間才能過繼。”


    “這樣的話會不會風氣上有些不好,父子親情,畢竟還是很重要……”


    “沒事,口舌在咱們身上長著,按照父親變賣兒子,兒子仍舊贍養父親宣揚便是。”


    高承擺了擺手,沉默片刻道:“賣了兒子為了賭博不一定為真,對他兒子也要有所罰款。


    “一起糊塗案子,可能是非再也說不準。但是咱們要把道理二字樹立在人心當中,記錄當中保持客觀,五年後解禁更正。”


    既要維護住儒家的倫理親情,又要把訴諸於法刻畫深入人心,這種事,就隻能各打八十大板。


    “明白。”


    高業點頭應承以後,剛站起來,就有些猶豫地開口。


    “我是站在鶯兒姐這一邊的,可是有些事,總兵要多加考慮。


    “李參謀的建議有些跑偏,用不用無所謂,可是孟文定的建議是有些道理的,你不娶一個士紳家裏的,他們怎麽也會想辦法整點事。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他們,需要我了……”


    說著,高業單手成刀往下一砍,“這個絕對沒問題。”


    高承歎了口氣,一個二個的全是這樣。


    單獨看來,最早興民鎮的所有官員都很有原則,可是在他們的原則之上,底線之下,就是自己的意願。


    高業為了法律能打自己親叔,可為了高承卻能違法。


    “行,我知道,迴去處理案子去吧……對了,明天任何公事都不要辦!”


    高承嚴肅道:“明天去找王化真,無論如何也得把身上的毛病給找出來。”


    “老毛病了,積勞成疾……”


    “積勞成疾以後就不要一直那麽忙了,法治不是靠你一個人撐起來的。”


    高承歎了口氣,“你要是實在不肯聽令,以後我會強製你休假的。”


    高業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送走高業以後,高承也拿起筆,打算給張獻忠……的義子李定國寫點東西。


    麵對這些成名已久的反賊前輩,自己最大的優勢,除了兵強馬壯,根基穩固,名義正當,錢多錢多錢多……以外,就是自己對他們的了解,經驗優勢。


    當然,隻是不值一提的一些小優勢罷了。


    張獻忠手下,孫可望內政防務可以用一用,李定國兵事野戰可以用,其餘的人……


    裹挾百姓也算一把好手。


    沉思片刻,提筆而書。


    “李定國將軍親啟,江西總兵高承書:承曾聞將軍幼時困苦,幸得張公獻忠起事而活,南征北戰,熟稔兵法,多知將事,今既有所成,何不更為民多行善也……”


    百姓大義,金錢,武器……


    不知道你們這父子情,經得住多少炮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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