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德說的這麽隱晦,無非是不想擔責任!


    王慶如何,這屬於是軍情,尤其是把鄱陽湖賊匪的情況告知上猶縣賊匪!


    這就是通敵!


    隻是高承還沒拿準,李厚德這是要錢還是要什麽。


    他總不會白白說出來的!


    果然,高承還沒有怎麽試探,李厚德便說出了想法。


    “高先生,李某家業不大,可主家在江南卻委實有些勢力。


    “李某所求,是一個機會。”


    高承眼睛眯起,身體後仰,思索片刻。


    目前來說,高承手下的所有官員,都是曆練出來的。


    不管你原來是幹什麽的,隻要投了高承,便隻能從基層吏員做起。


    為了一個軍事情報,拿自己執政的基石來換?


    “李先生若是有此意,那便不用多說了。”


    高承委婉地笑了笑。


    “便是石頭,也是留在我身邊,確切明白了事如何做,才放出去外任。


    “李先生若是想謀一個功臣,怕是有些難度。”


    李厚德笑了,“你若是直接答應,我反而不敢讓人來。


    “在龍泉縣我也打聽過,你這兒規矩嚴,秀才童生佃農一視同仁,我自然不會毀你的規矩,就算派來人,也是從頭做起,如何?”


    高承沒說話,笑了起來,李厚德也明白了意思,無奈扶額。


    “不是吧,到你這做官,還要我捐出家業?”


    李厚德也是人精,哪裏不知道高承的意思,


    他派出自家子侄,就是一種投資,同時也希望能保住自家財產。


    可高承還是那個意思,總不能壞了規矩。


    “分家分田是一定要做的,不過你對我們幫助很大,屬於是友情商人。


    “高某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定然會有所優待,可也不會太多。”


    李厚德拱了拱手,“那也罷,總之不管如何,我都要派來一個兒子。”


    “那便成交,也不一定隻能是一個兒子,多來些人也可以。”


    高承淺飲一口,眉宇間是一股霸氣。


    “開春以後,勢力還要擴張,不缺官職。”


    “大氣!走一個!”


    杯盞相碰,脆響之後,李厚德也開始說出王慶那裏的軍情。


    “說來也是令人氣憤。”


    李厚德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王慶在時,稅監不敢到處設卡,走一趟商能賺些辛苦錢。


    “如今王慶這水匪死了,反倒是惹得清江之上怨聲載道。”


    “稅監設卡,收繳的銀兩很多嗎?”


    高承似有所指,令李厚德嘴上掛上一絲笑。


    “高先生有所不知,那群太監收稅哪有什麽章程?


    “有關係的,把關係報上,塞些銀兩,輕鬆便過去了。


    “便是沒關係,隻要懂得塞銀兩,也不妨礙。


    “沒關係又不懂事的,卻少不了被稅監的人馬痛毆一頓!”


    “稅監如此能收繳,怕是大明天下用不了多久,錢糧就轉過來了。”


    高承打趣一句,兩人相視而笑。


    誰不知道?這裏稅監收的銀兩再多,崇禎爺估計也看不見一根毛。


    “李先生說了那麽多,卻是還沒有說,這鄱陽湖王慶,到底是怎麽死的。”


    高承再一次暗示後,李厚德也不賣關子了。


    “高先生可知鄱陽湖多大?”


    高承聞言皺眉。


    上輩子他倒是去鄱陽湖旅過遊,可那時候的鄱陽湖已經成了小湖泊了。


    隻說如果是現在,應該還是不小的吧?


    “這鄱陽湖,站在岸邊向另一邊看,和大海幾乎沒有區別。


    “水匪若是遇敵,能戰則戰,不能戰了,往湖裏一縮。


    “久而久之,朝廷官兵不能一直等待,水匪遲早再殺出來,這也是自崇禎元年來,鄱陽湖水匪始終不滅的原因。”


    高承點了點頭。


    說起來,倒和上猶這裏的山差不多。


    水匪跟你官兵打遊擊,你來我走,你走我來,官兵一點辦法也沒有。


    能把水匪清剿了,這解學龍絕不是無能之輩!


    “解巡撫初到江西時,任誰都以為他隻是個八股文學士,隻知道讀書,什麽也不懂。


    “到江西那麽久,除了遊山玩水,軍政之事,竟什麽也沒有做過。


    “可誰知道,解巡撫遍訪名山大澤,甚至給那王慶上過一份薄禮,為的就是摸清楚這老賊的後路!”


    說到這裏,李厚德似乎也有些上頭。


    畢竟也是個男人,對這種運籌帷幄的事還是很向往的!


    “饒州府,南康府,九江府,南昌府,四府抽調精銳鄉勇各五百,兩千兵馬直衝王慶的巢穴!


    “那王慶得知解巡撫兵馬到的時候,還以為是下屬鬧著玩,很快便被亂刀砍成了肉泥!


    “緊接著,解巡撫便傳檄各大水寨、縣城,首惡已誅,其餘罪名可不追究!


    “鄱陽湖上萬水匪,一戰而定!”


    李厚德臉色潮紅,高承卻是眉頭緊鎖。


    這解學龍,卻是有些門道。


    不動如山,動如雷震,這八個大字,他倒是會!


    摸透了王慶的後路,然後雷霆手段打殺!


    之後又傳檄而定鄱陽湖周邊十數縣,寬恕了那些為惡者。


    雖然之後還有可能有人起義,但至少眼下,這賊是平了!


    而且等解學龍清剿江西賊匪之後,料理那些個投降的賊還不容易?


    是個敵手!


    高承心中想著,雙手拿杯,敬了李厚德一杯。


    “多謝李先生點醒,我自會小心。”


    李厚德哈哈笑了起來,“什麽點醒?不是點醒,喝醉了說幾句牢騷話罷了。”


    “對了,李先生,那些良種和我所說堆肥一事,你可打聽過了?”


    李厚德點了點頭,開口道:


    “我打聽過,不過,買這些東西的人不多。”


    高承有些皺眉頭。


    農民不傻,都是拿肚子投票的。


    有這種高產的法子,怎麽可能不拿來用呢?


    “高先生仁義道德,自然願意讓生民吃飽。”


    李厚德搖頭歎息,“可是天下多的是豪紳地主,他們可不需要讓麾下佃農吃飽。


    “大家都吃飽了,誰去借他們的高利貸,誰去租借他們的田土啊。”


    高承沉默,然後啞然失笑,最後一次碰杯,卻是打算送客了。


    大明豪紳至此,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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