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樓下的吵鬧,白修平淡定的轉身,徑直坐下。


    拿著個茶杯,手指輕敲桌麵,示意給他倒茶,莊秋雲雖然和公孫複一臉茫然,但還是起身幫白修平倒茶。


    公孫複還想說些什麽,外麵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哐當”一聲,大門被推開,兩人又被嚇了一大跳。


    門口站著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手上提著一袋還有血跡滴落的麻袋。


    來人正是莊方良。


    落魄村中與羅簡有關的罪犯,都被他收拾了。


    望著男人熟悉的容貌,莊秋雲愣愣道:“爹?”


    淚水在眼眶打轉,連忙走上去,但發現男人神智清醒,眼神堅毅,以及那健壯的身軀,隨即又搖頭道:“非常抱歉,我認錯人了。”


    雖然兩人的臉確實很像,但仔細想想,又是不同,這人怎麽可能是自己的父親呢,莊秋雲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


    “把頭抬起來吧。”


    莊方良雙手輕搭在莊秋雲肩上,沉聲道:“從今往後,你不需要再繼續低聲下氣地過日子了,為父也不會再渾渾噩噩,秋雲,請你原諒我的無能,是爹對不住你。”


    “您真的是父親嗎?真的是我爹嗎?”


    莊秋雲淚眼婆娑,大大的杏眼此刻已經哭得紅腫。


    莊方良輕輕抱著自己的女兒道:“爹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你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此刻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的莊秋雲,抱著父親嚎啕大哭,這是她這輩子哭的最慘的一次,也是最開心的一次。


    這十年來,無論在落魄村受到多大委屈,她始終強忍下來,在父親麵前保持笑容。


    可說到底,一個花季少女,承受如此之多,內心就怎麽可能沒有感覺。


    十年委屈,能與何人說?


    強忍著不說,隻是不想自己本就虛弱病重的父親擔心,可如今父親恢複神智,得到依靠,悲傷委屈就再難以抑製。


    開心時笑,難過時哭,擁有喜怒哀樂才組成人生。


    一旁的公孫複則是撓頭困惑道:“少教主,這是什麽情況?什麽離散家庭的重逢現場嗎?”


    望著眼前溫馨的一幕,白修平輕笑一聲道:“這種時候,老實待著靜靜觀看就好了。”


    親情本就沒有正邪之分,就連落魄村的教徒,很多也是為了父母而製作迷魂散。


    ……


    迴到破舊的家中,即將跟隨白修平離開的父女二人,正在收拾行囊。


    說是收拾行囊,其實家中根本也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件,隻是來取迴莊方良妻子所留下的遺物。


    莊秋雲輕聲問道:“爹,為什麽外麵的人都在罵少教主大人?而且以前有關少教主大人的傳言都說他是個……總之明教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歡少教主大人。”


    莊秋雲沒好意思說是個無賴的小色鬼。


    將妻子以前的發簪放入懷中的莊方良,沒有立刻迴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少教主大人是位怎麽樣的人呢?”


    想起那晚之事,莊秋雲低著頭臉頰羞紅,但嘴角輕微一笑道:“少教主大人,雖然脾氣變化看起來很大,但實際上卻是個溫柔的人。”


    外人都說少教主無惡不作,燒殺搶掠,對女子百般淩辱。


    可那晚少教主卻願意讓自己離開,隻是自己纏著少教主要他抱自己。


    “隻是,少教主大人,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獨。”


    莊秋雲想到剛才離開前,轉身看到白修平迴去的背影。


    少教主大人明明是大人物,可是莊秋雲卻沒來由的覺得那道身影很是孤獨。


    像是孤身獨處,心中之事無人能理解,她很是心疼。


    莊方良點頭繼續問道:“那你會受到其他人的看法影響嗎?少教主大人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為父之後要跟隨少教主大人,你若真是不想……”


    他話還沒說完,莊秋雲打斷道:“女兒才不會!雖然一開始對少教主大人有誤解,但少教主大人是好人,女兒想和爹一起在少教主身邊。”


    撅著小嘴,表情好似有些委屈,但態度卻很是堅定。


    她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隻是一個普通女子,但是她什麽都願意學,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哪怕是為他端茶倒水,都是極好的。


    她不想他再孤獨一人。


    ……


    明教水峰,集市。


    驟雨急來,原本熱鬧的集市現在空無一人。


    四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人在大雨中前往明書閣。


    明書閣內,老者整理著搜集到的情報,過了一段時間,放下手中筆,長歎口氣。


    如今所搜集的情報增加為兩倍之後,需要整合的文書量,直接暴增為五倍,自己今日來,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叩叩!”


    老者剛開門,走在最前的公孫複就埋怨道:“老頭你門也開得太慢了,少教主大人,您快點進來吧。”


    “有什麽好急的,要學會等待才是。”


    白修平一臉無語地看著公孫複這憨貨,嘴上說讓自己快進,身體倒是走在自己前麵。


    走在最後的莊秋雲則是溫柔道:“爹,你先進去。”


    密室內,納蘭敬之手指不斷敲著桌麵,滿臉黑線不爽道:“少教主大人,現在是怎麽迴事呢?恕我完全無法理解,請您稍微說明一下。”


    公孫複笑嘻嘻地脫去衣物,將濕透的衣物直接擰幹後鋪在地麵。


    莊方良父女二人則是在另一旁觀摩著人物畫像,莊秋雲指著眼前的畫像道:“爹,是少教主大人呢!畫的真好!”


    狀況確實是一片混亂。


    見到這狀況,白修平也直接擺爛坐下,脫去鬥笠和蓑衣道:“我們剛從落魄村迴來,本想直接去陽明宮,但雨勢過大,就先來你這避雨。”


    納蘭敬之深吸一口氣道:“我的意思很難理解嗎?我還是頭一迴知道這書館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出的呢。”


    “但不是你開門讓我們進來的嗎?”


    白修平淡定的迴答道。


    納蘭敬之愣了片刻,實在是服了眼前這個老六,扶著額頭道:“您說的倒也沒錯。”


    他沒有繼續糾纏此事,而是轉身對莊方良說道:“我是納蘭敬之,如你所見,我的身體行動不便,無法向你行禮還請見諒。”


    莊秋雲學著江湖中人,可愛的小臉鄭重其事的握拳行禮道:“我叫做莊秋雲。”


    “我是莊方良。”


    他轉頭繼續看著畫像,背對納蘭敬之沉聲道:“聽說是你建議少教主大人來找我的?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蹤?”


    “我早就開始留意你了,包括你在落魄村的事情也都知道。”


    輪椅上的納蘭敬之淡淡迴道。


    聞言,莊方良轉過頭側視,很是不爽,眼神深邃狠厲道:“像隻烏鴉一般躲在暗處打探情報,若是再探查我或是對少教主大人有任何不利。”


    “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納蘭敬之對莊方良的威脅毫不在乎,冷笑道:“你在落魄村渾渾噩噩度過十年,想必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還是聽我慢慢和你說吧。”


    “要是你能活到那個時候,我就接受你的好意。”


    “看來我活得更久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莊方良厲聲道:“反之,受死的理由也多了一個呢。”


    見自己的父親與坐在輪椅的老人之間爭執不斷,莊秋雲很是慌亂,小聲叫著少教主大人。


    白修平心中也不由感歎道兩人簡直勢同水火,文武對立,自己今後怕是有得忙。


    但兩人會在明麵上爭吵,白修平反而沒那麽擔心。


    他緩緩起身,抬手下壓示意兩人停止爭吵道:“好了,到此為止,今後我們就是共進退的一方了。”


    “大家意見不同有爭執可以接受,但有什麽事情就攤開來講,不要讓我知道你們私下有任何不利彼此的舉動。”


    白修平站在幾人身前,慷慨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入我陽明宮,不問從何而來,且思何欲何求。”


    嗯,高手風範。


    白修平等這一刻很久了。


    莊方良神情嚴肅迴禮道:“遵命。”


    莊秋雲雖然聽不太懂,但也愣愣道:“啊,好,好的。”


    兩人自然是沒有異議,父女二人如今就算是犧牲自己,也不會讓人傷害白修平。


    倒是公孫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很是嫌棄道:“少教主,你要學書生的說話方式到什麽時候,實在是和你不搭。”


    納蘭敬之聞言哈哈大笑。


    公孫複這憨貨總是拆自己的台,白修平想著要不要收迴剛才說的話,不然當麵打他就不算私下不利的舉動吧。


    不過眼下正事要緊,眾人皆坐在下後,納蘭敬之問道:“那麽,落魄村的民心也穩定下來了吧?”


    四人麵麵相覷,突然,空氣都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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