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覺得自己的房間到處都是塵,整個色調都黯淡得不行,空氣混濁得不行,開了空調也隻不過是冷凍著的塵埃合輯。


    夏知秋覺得自己如同這個房間一樣淩亂。


    床底鋪滿了灰塵,床單都是頭發,她覺得喘不過氣來,一下子推開了窗,熱氣湧了進來。


    外麵的太陽明亮地炙烤著。


    夏知秋關上了空調,帶上了口罩,開始拆下蚊帳和被單,扔進洗衣機,然後找出吸塵器,拆開床板,厚重的灰塵讓她不禁皺眉,戴口罩是個理智的決定。


    炙熱的空氣裏響起了吸塵器發動機的聲音,夏知秋麻木地清理著,額頭和脖子都已經彌漫著汗水,但反而這樣出了大汗散熱,沒有那種悶熱的感覺。


    汗水快要淹沒眼睫毛,夏知秋摘下眼鏡,用自己的衣服抹去汗水。


    她想起了“湯餅”,古人的一種消暑食物,沒有空調,沒有風扇,不能乘涼,於是便研究出一種食物,吃了之後會暴汗,身體的熱量便散去了,夏知秋以前很懷疑是否可行,但是此刻她坐在塵埃飛揚在日光裏的房間,雖然滿身濕透,但是沒有夏天那種悶熱。


    要不上網看看有沒有“湯餅”買?她突然想到這個。但是一眼瞧去淩亂的四周,還是決定繼續發動吸塵器清理。


    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塵埃?


    尤其是床底,那是清理得最沒有意義的地方,平時也不會用,但是卻不停地堆積著灰塵,有人的地方即使不天天掃地也不見得會有這麽厚的塵,而明明有個床擋著,那些灰塵還是不停湧進去,這次清理了,不久後還是會有一大堆。


    夏知秋一邊移動著吸塵器,一邊無奈著,但是她已經騎虎難下,隻得清理完。


    隨著床板一點點掀開,又一點點移動過去,夏知秋像是在玩積木一樣移動著床板,然後顯露著床底的地板。


    床底不止有灰塵,還有各種發圈、架子,夏知秋看得心裏鬱悶,隻得彎下身來撿起,手指沾滿了灰塵,灰塵依附在物件上,一度讓夏知秋想要直接扔垃圾桶,但是還是忍住了,扔到一個小盒子裏,打算隨後再清洗。


    快清理到床尾的地板了,好像有些什麽卡住了吸塵器的口,發出了嘟囔一般的啞聲,夏知秋關掉店員,拎起吸塵嘴查看,上麵卡住了一個便利貼。


    ‘熟知人生地圖的橫向坐標與總想坐標,一旦遇到突發情況,能重新馬上找準定位,為自己指明接下來的前進方向!’


    便利貼沾滿了灰塵,字跡扭曲稚嫩但有力,尤其結尾那個感歎號。


    夏知秋卻不自覺長歎了一口氣,她抬頭望去書桌前提示板空掉的位置,原來掉下來了,都沒有發覺到,甚至沾滿了灰塵,就算不掉下來,也根本沒有抬頭去看告示板裏理智的自己寫下的提醒吧。


    夏知秋甚至能在自己的房間裏感覺到迷路,她不記得自己產生過多少願望和想法,不記得自己做過多少嚐試和決定,即使白紙黑字寫下來,一切還是會消失在這個狹窄的迷宮裏。


    夏知秋望著沾滿了灰塵的手,灰黑顏色模糊著,黏唿唿膩唿唿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夏知秋一時在原地不動,她不知道怎樣處理這張便利貼,是直接吹吹灰然後粘上去,那樣估計很快又掉下來不知道去哪裏。那要重新抄寫一次再粘上去嗎?


    可是還有當時寫這些提示的心情嗎?


    無法複製的是當下對未來的希冀,那種希望自己遇到困難可以提示自己行動的樂觀。


    夏知秋自問,她早已沒有了這種心情。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夏知秋站在自己房間,透過敞開的房門望向家裏的大門,是誰在按門鈴呢?


    又是隔壁屋的小孩在大堂防盜門外亂玩嗎?


    夏知秋想著,如果她不理門鈴自己就停掉的,一般就是那群討厭的小孩了。


    於是她順手把便利貼扔進小盒子裏,然後繼續發動吸塵器,電機轟鳴著,但是門鈴還是在響。


    夏知秋歎了口氣,關掉吸塵器,隨便扔一邊,便赤腳走出到大門,她沒有接起來門邊的配套門鈴電話鈴,她家就在一樓,所以直接開了木門,隔著防盜門往外望去,夏日的空氣扭曲著,眼睫毛的汗水模糊著眼鏡,夏知秋恍然覺得鏤空鐵門外站著的人有點熟悉。


    她開了鎖,推開了家裏的鐵門,同時似乎外麵有人也迴來了,啪嗒一聲外麵大堂的鎖也開了,幾個煩人的小孩子隨著幾個大人蹦蹦跳跳進來,一時之間那個人隨著人群進來,被隱沒在人群裏。


    夏知秋張望著,那群歸來的業主正好碰上了電梯門開,一下子一大群人都湧進去了,小孩子的嘰嘰喳喳隨著電梯門咚的一聲關閉消失了。


    陸安童逆著光出現在夏知秋麵前。


    夏知秋滿是驚訝,但是眼鏡和口罩遮蓋了她的情緒,身後的空調冷氣往外湧。


    “赤腳會比較涼快嗎?”陸安童輕鬆地說道。


    夏知秋下意識望去自己的赤腳,然後又想到自己滿身是灰,滿頭大汗,頭發也是隨便紮成一團,前麵的留海就更加不用想了,又是山泥傾瀉一般的社交窘迫,但是口罩隱藏了這一切,看起來隻是夏知秋一直不作聲。


    陸安童見夏知秋不迴答,又往前走了一步,夏知秋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


    陸安童見狀無奈地笑了笑,隻好站在原地不動。


    “那,那個,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的?”夏知秋總算出了聲。


    “聯係名冊上都有,還有電話什麽的,說起來好像學校的隱私保護做得不太好,”陸安童解釋著。


    夏知秋隻聽著,眼光逃離著,不做聲,她的手交織著拳頭,渾身感到不自在。


    “夏知秋,我今天來想要和你道歉。”陸安童的話清楚地落在了夏知秋的耳朵裏。


    夏知秋抬眸望向陸安童,陸安童站在外麵投進來的陽光裏,樣子很認真,今天是清爽自然的黑發,沒有做任何造型,穿著普通的一件t恤,就仿佛一個普普通通的明朗少年,臉上也是溫和親切,一點也不像平時不羈的樣子。


    夏知秋疑惑地皺著眉頭,一時搞不清現在的狀況。


    “那天是我自作主張,把你扯進與你無關的事情裏了,你那天看起來很不好,我很擔心,所以今天想著來看一下你,我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陸安童似乎態度很良好。


    但是夏知秋沒有這種接受道歉的經驗,也不知道怎樣迴答。她一邊考量著要怎樣迴答,一邊摘下了口罩,露出了沾滿了汗水的紅紅的臉,眼睛下方似乎還被口罩壓出了一條痕。


    陸安童望著一臉淩亂的夏知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包紙巾,遞給了夏知秋。


    夏知秋低著頭接了過去,抽出一張紙巾,印著臉和額頭的汗。


    陸安童也不催促,安靜在一旁等著,但是夏知秋低下頭的姿態,那紅紅的耳朵,那紅潤的雙頰,一時讓陸安童失了神。


    夏知秋顧著想怎樣迴答,並沒有留意到陸安童的眼光一直鎖定著自己。


    她一抬頭,便對上了望著自己的陸安童,夏知秋一時有點楞。


    陸安童有點局促地移開了目光,又說起了什麽:“今天是搞清潔嗎?”


    夏知秋點了點頭,然後想著接受陸安童的道歉,但是陸安童又有新的舉動。


    陸安童從背包裏拿出一本書,遞給了夏知秋:“上門道歉空口說好像很沒誠意,所以我帶了一本書想要送你賠罪。”


    夏知秋本想拒絕然後說沒關係,可是眼光瞄到了書便驚訝了。


    那是幾米的《魔法失靈了》,一直放在夏知秋的購物車裏,但是因為比較貴,一直舍不得下單。


    “你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


    陸安童調皮一笑:“嗯~我猜的,你喜歡就好,這是原版的哦,很有紀念價值。”


    夏知秋很想接過書,但是一咬牙忍住了。


    “道歉我接受了,但這個書不能要,太貴了。”夏知秋解釋著。


    “這樣啊。”陸安童似乎在思考著,“真的不生我的氣了嗎?”


    夏知秋用力點點頭。


    “可是這本我已經看過了。”陸安童似乎在醞釀什麽對白,“要不這樣吧,你用一本書和我交換吧。”陸安童的笑容明亮自然的。


    “交換嗎?可是我沒有這麽貴的書。”夏知秋迴應著。


    “價格隻是市場上商品經濟的炒作,雙方達成合意交換,便是等價交換了。對了,我還沒看過《藍石頭》,聽說過程有點悲傷,一直沒看,你願意拿這個和我交換嗎?”陸安童微笑著問道。


    夏知秋驚訝地望著陸安童。


    “怎麽,是覺得不劃算嗎?”陸安笑著問。


    夏知秋連忙搖搖頭:“不是不是,我隻是好奇,你怎麽知道我有這本書?”


    陸安童笑容依舊燦爛:“嗯~我猜的,怎麽樣,願意嗎?”


    今日是大暑,室外的氣溫高達三十七度,還好大堂裏有些穿堂風,夏知秋的頭發被撲麵而來的熱風和身後的空調涼風交替浮動著,腦子裏的想法也是七上八下的,而陸安童像是一幅顏色明亮的漫畫封麵,讓人,很想擁有,然後迷亂之下,居然羞怯地點了點頭,紅紅的臉表達著我願意的對白。


    陸安童笑得更加明亮了:“來,拿著《魔法失靈了》,這樣夏知秋就不會失靈了。”


    夏知秋乖巧地接過這本失靈的書,失靈了許久的自己似乎在胡亂啟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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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典表明時間地點,二零二零年七月二十三日。


    別問我是誰,反正我的心情沒人願意去體會。


    “殘破的藍石頭被收購到一個墓碑工廠。每天都有人神情哀淒地來到這裏,為親愛的人,挑選最後一塊石頭。


    “他們的悲傷漸漸滲入它堅硬的內裏,它變得越來越脆弱,越來越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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