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後,那風大得張狂而怪異。


    飽滿有力的風擠壓著門縫,製造出讓人心裏不安定的聲音,屋子裏的人總覺得似乎有怪獸在外麵耀武揚威,準備著要衝進來。


    但是在廣闊的野外,那風在燦爛的陽光底下卻讓人歡喜,天高氣爽,白雲稀薄,草地碧綠,惠朗和雲宜協作著,要趁著大好風勢把魚兒風箏升上去。


    惠朗拿著線圈,線的另外一頭是一條青色的魚兒,栩栩如生地被捧在雲宜手上。


    雲宜往後退步,線被拉出一定的距離,魚兒已經忍不住在風中浮動,雲宜的頭發也被吹起來,但是沒有被吹散笑容,風中兩人的笑容都如同陽光般燦爛。


    時機到了,雲宜舉起魚兒,輕輕鬆手,魚兒便像在水裏一般,要動起來,另外一邊惠朗也趕緊往後退步,速度不斷加快,變成了小跑,雲宜也趕忙跟上去。


    那線不斷被放長,而惠朗與雲宜的距離越來越近,不僅是現實的距離,還有心的位置。


    “快放線,風箏要升起來啦~”雲宜興奮地喊著。


    “我們會把它放得很高很高的。”惠朗有條不紊地操控著。


    那青色的魚兒拂動著魚鰭,越來越高,水藍色的天空,仿佛是大海一般,要迎接魚兒的迴歸。


    那線圈軸在惠朗手裏快速地轉動,線不斷地被放出。


    惠朗鬆出一隻手,拉過雲宜的手,把線圈軸放到雲宜手上。


    “來,你來試試。”


    雲宜興奮地接過線圈軸,風更大了,魚兒也更高了,扯動著線圈軸飛快地轉動,差點就從雲宜的手裏脫出,惠朗連忙用寬大的手掌握住雲宜的手,幫助操控著線圈。


    “天呀天呀,這魚兒要跑了哈哈哈~”雲宜叨叨著。


    “不會跑的哦,牢牢拉著呢。”惠朗安撫著,“來,這樣拿住,然後這樣纏線.....”惠朗耐心地教著雲宜。


    雲宜一開始的確是在很認真的聽,但是不自覺又像是雲朵一般飄飄然的感覺,惠朗的聲音也漂浮著,惠朗的手掌覆蓋著自己的手掌,時間仿佛往前飄,又仿佛往後飄,左右飄搖,停留在像夢一般的一刻。


    “聽明白了嗎?”惠朗問道。


    雲宜微笑著,傻乎乎,暈乎乎地點點頭。


    短暫的瞬間,卻無限的延長著。惠朗沒有鬆開他的手,還是覆蓋在雲宜的小手上,兩人一起控製著那個魚兒。


    高度差不多了,惠朗稍稍纏住了線。雲宜望著天空的魚兒遊蕩,開心得仿佛是自己在天上飛,而惠朗望見雲宜開心的樣子,也覺得開心得不行。


    天上那隻青色的魚在自由自在地漂浮,那光影倒映在水裏的一條金魚眼裏,小金魚擺動著尾巴,嘴裏吐著圓滾滾的小泡泡。


    那條從獵靈人處逃生過來的金魚精靈,此刻還沒有力氣化為人形,隻是在水裏漂遊著,她望著天空中那隻魚兒風箏,呆呆的,十分羨慕,總覺得那似乎也是活著的,也許是自己漂浮的靈魂。


    如果自己一直修煉下去,自己也能到天上遨遊呢,自由自在地遨遊,和那些鳥兒一樣肩並肩。


    一隻魚的夢想,是想在天空中飛翔,這會不會太異想天開呢?


    但是呢此刻隻能在水裏休養生息,而且好像還暈乎乎的,水麵上的奇異熱風狂卷著,擊打著水麵,怪異的聲音讓她感覺十分不快,仿佛有什麽怪獸在咆哮一樣。


    午後氣溫奇高,仿佛有人刻意把空氣燃燒起來一般,水麵都快變成水煮魚的大鍋了,金魚精靈決定潛下去水底,但是很奇怪,她卻感覺下不去。


    她以為自己隻是疲倦暈眩,放鬆了一下之後,又再次擺動著魚尾要往水底下潛,可是這次分明感覺有力量在禁錮自己。


    身邊似乎設置了無形的包圍圈,而且在不斷收縮,她的心一下子驚慌起來,她張望著,水邊似乎有人,但是磨砂玻璃一般的濾鏡視感,看不清來人,那人似乎帶著鬥篷,看不清麵目。


    那人雙手設置著包圍圈,金魚精靈便毫無辦法地被推到水邊,金魚想要掙紮,卻發現自己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身上似乎中了什麽奇怪的咒語,七彩的泡沫咕咕咕咕地包圍著自己。


    金魚很害怕自己的心髒會被再一次剖開,她迴想起那漆黑的夜晚,驚慌席卷自己。


    但那人卻似乎不打算把自己撈起來,隻是觀望著她。


    但是很快地,那人揮動著雙手,似乎在結什麽陣,金魚心髒都快跳到魚嘴了,又要沒命了嗎?金魚都快要哭出來了。


    身邊的七彩泡泡卻越來越大隻,膨脹,然後啪得一聲破碎,如同絢麗的電火花一般,那細碎的耀目火花似乎在落在自己的魚鱗上,似乎便透入自己的骨肉了。


    金魚驚恐著,害怕會有針刺般的感覺,沒想到那種觸感卻柔軟輕鬆,反而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重負一般,自己變得輕飄飄的,輕飄飄得仿佛可以飛上天空了呢~


    細碎的火花慫恿著挑撥著自己的靈魂和迴憶,然後不自覺迴想起很多畫麵,從漆黑的被剜去心髒的夜晚,到在漩渦中被解救的僥幸,還有目睹恐怖魔鬼在漩渦裏操控白龍的景象,一連串的迴憶不由自主地地被翻閱著......


    那人在檢閱她的記憶,像是撥開雲霧一般,一幕幕逐漸清晰.......


    而金魚精靈又重新體驗了一次瀕臨死亡的絕望,眼淚流了出來,盡管,魚兒的眼淚沒人能看到,但是就是哭了,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許哭隻是一種自己的幻覺。


    但是水麵那人卻仿佛看到自己的眼淚,用一根柔軟的水草抹去了她的眼淚,那人安撫著她千瘡百孔的心靈,然後身邊又開始出現了粉紅色的,粉藍色的小泡泡,但是那些小泡泡卻沒有像剛剛那些那樣,不斷膨脹然後破碎,而是積聚著,包裹著金魚精靈。


    舒緩的力量不斷被注入金魚精靈,金魚精靈感覺自己缺損的靈魂被不斷完整,那人根據自己靈魂的輪廓,為自己充盈著營養。


    金魚精靈漸漸安穩地入睡了,不再燥熱,不再虛弱。


    慢慢地她下沉到水底,冰涼而遠離著炎熱殘酷世界的水底,心髒的跳動平穩著,那靈魂晶瑩透亮,如同水晶寶石,比珊瑚更加璀璨。


    人類喜歡晶瑩透亮的寶石,也許是因為一眼能夠看穿,可以體會那種純淨,沒有謊言,一切就在眼前的安心感覺。


    而且晶瑩的軀體映照著這個世界,特有的折射度,似乎把本來扭曲殘酷的迴複原來幹淨的樣子了。


    萬華鏡一般奇幻的浮遊玉陳列著這個世界原本的麵貌,無論是你的靈魂,還是你的欲望,你的翅膀,你的斷臂,你的盲視,你的無望,你的夜晚,你的珍惜......


    一切都是誠實的,隻是,人類從來不肯誠實麵對自己。


    那舉起的匕首,到底是要去劃破絕望,還是營造出新的心魔呢。


    入夜的天空,隻有月亮散發著光芒,他的血紅色的匕首倒映著月亮,月亮也變得猩紅色的。


    與殘酷的匕首散發的氣息相比,他的眉目卻純淨極了,純淨到如同蒸餾水,讓人心疼那把匕首要把他染汙。


    但是他緊緊握著匕首,修長的手指輕觸著刀鋒,毫不在意那刀鋒即將會劃破他的手指。


    而事實上,這把血匕首就是他用自己的血喂養的。所以正解是,他的血染汙了這把本來瑩亮的匕首。


    盡管看不到他的傷口,但其實他的手已經是傷痕累累,那刀鋒利得一觸碰便會撕裂開你的血肉,但是傷口及其微小,微小到幾乎看不到,那要滲出來的血液瞬間就被狂暴的匕首吸食。


    然後就造成了現在看到的一幕,仿佛隻是小孩子在好奇觸碰刀鋒,但其實是在喂養匕首的邪術現場。


    很久以前,一開始嚐試的時候,他還不熟練,一下子便咬牙劃破自己的手,但那匕首卻不領情,自己的血液流水一般洶湧,劇痛像潮汐一般席卷。


    但到後來他已經麻木,沒有了任何感覺。


    也許這就是代價,為了實現自己願望的代價。變成在黑暗裏棲身的人,消耗自己鮮血修煉最陰險的邪術,消耗自己的生命禁錮最自由的生靈,來不斷培養自己的力量。


    沒人願意承受這種苦難,但是他清楚,他別無選擇,隻能以自己為代價,以自己為籌碼,以自己為賭注,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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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我能想到的是向日葵,盡管我從未真正見過向日葵,但是它確實我夏日迴憶裏最標誌的物件。以前看過一本書,叫做‘向日葵不開的夏天’,看起來像是童話或者文藝小說,但其實是犯罪小說,社會心理小說。


    裏麵有一片向日葵的海洋,在夕陽下招搖,但罪惡在當中醞釀。原來陽光,不過是罪惡的掩蓋而已。


    二零二零年七月十一日,我是一隻希望能夠誠實麵對自己的鬼,但是謊言才是世間的常態,真是遺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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