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那麽明亮,燈火那麽燦爛,為何心裏總是會沮喪呢?


    “蔓蔓,我們去喝酒吧!我都能聞到香氣了,各處的好酒都在這集市上了。 ”鶯鶯笑得燦爛,我一時愕然。


    “鶯鶯,我,你知道我不習慣喝酒。”下意識我便想抗拒。


    “你為什麽總是看起來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呢?今晚這裏多熱鬧啊!你看!”


    鶯鶯望向那些興高采烈地逛街的人,我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覺得更加鬱悶,那些世界離我很遙遠。


    “我有看起來不開心嗎?應該沒有吧。”我用力抿出了嘴角的笑容。


    “你看起來像是在苦笑,別人還能被你騙到,我都認識你多久了,還不知道嗎?”夜晚的風吹拂著鶯鶯的話,輕輕巧巧的,但是重重地撲過來。“是不是越熱鬧的地方,你越不喜歡?”


    “沒有這迴事,我隻是一路上趕路有點累罷了。”我低下了頭,避開那些幸福的燈光,太耀眼了。


    “騙人,你明明就是不高興。這裏這麽好玩,我們去痛快玩一場,不就都好了嗎?為什麽你總是不去參與,不去享受快樂,那肯定不會開心起來啊。”鶯鶯的聲音樂觀而明亮,我歎了一口氣,更覺得疲憊,也不想說什麽。


    有幾個小孩揮舞著焰火與我們擦肩而過,那火花小小的,映襯著他們小小的臉,那笑容無憂無慮,我搖了搖頭,倒是真笑了起來,“鶯鶯,我隻是喜歡安靜罷了。”


    “還是我聰明,先練醉生訣,像你和師傅先撿那夢斷訣來找自己不痛快,師傅就算後麵修成醉生訣,成就了雙生咒,他也是一副幽幽暗暗的樣子,你們享受過快樂嗎?你當初就該和我一起練醉生訣的,小小年紀,幹嘛那麽多憂愁?對了剛剛那個發愣的女孩怕不是個空心人吧............”


    鶯鶯人如其名,嘰嘰喳喳,她前麵的一大堆我都當耳邊風,可是她提到剛剛看到的在浮遊玉麵前發愣的女孩,我倒開始在意起來了,她到底看到什麽了呢?


    “吳蔓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鶯鶯氣鼓鼓的樣子,生氣的可愛少女,一身粉綠色裙子輕快而洋溢青春。那苗條輕盈的姿態和我截然相反。


    “好了,你自己去喝酒吧,你又不是小孩,不用我一直看著你吧。”我整理了一下我的黑色衣裙,以防起了皺褶進而描繪出我身上肉唿唿的輪廓。


    “行了行了,這是嫌我鬧騰了,我這就去喝酒,不帶你玩,哼!”鶯鶯臉有點紅,在夜色下顯得更加精致動人,她轉身蹦蹦跳跳隱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毫無違和感,他們是一個世界的。


    我緩慢地在喧鬧的人群裏遊移,他們的吵鬧都離我很遠,燈光給我的感覺很不真實,那些紅色的、橙色的明亮燈籠隨著夜風輕輕搖曳,色彩很是好看。


    但是


    哪裏比得上那流光院的景致呢?


    那座院子被各種漂亮的樹木藤蔓包裹著,那種紅色不是豔俗的單一紅唇色調,沉穩的紅葉,會在季節變換裏生出千萬種或紅或橙或棕的色調,而綠色枝椏也跟著變換,一切都是那麽恰到好處,這奇幻的,天然的顏色。


    但那院子更加地奇妙,一麵麵幻彩琉璃門讓這些光彩夢幻地投進屋子裏,地板是瑰木鋪砌的,光滑平靜如同湖麵,毫無疏漏地倒映著院子的景色。


    一瞬間,整個天地如同一塊巨大的浮遊玉,置身其中,光影迷離,分不清真假。


    讓人分不清真假的,還有住在流光院那位,他像是畫裏出來的一般,和這個院子是那麽恰當,他站在院子裏,望著屋簷上掛的琉璃風鈴。


    風聲浮動著,景致暈染著,我總是需要屏住唿吸,高度專注才能保持冷靜的樣子。


    我恭敬地獻上梅花酌,然後他會擺擺手讓人接下,之後我恭敬地退出這個讓我迷失自我的院子,五年來,每年都是如此。


    可此刻呈獻梅花酌的手已經開始有些酸軟,他卻沒有任何表態,陽光透進來灑在我身上,風好像小了很多,讓我感覺有些悶熱,我鬥膽地稍稍抬頭望向他,他還是在望著那個風鈴,他看起來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皮膚清透瑩亮,白色衣服在這流光溢彩中特別耀眼。


    我也跟著他的目光望向那個風鈴,通體透明,但是卻絲絲浮動著院子的幻彩景色,風鈴下方的銀白色繩子掛著小花形狀的銀飾。飄搖著,絢麗著。


    “喜歡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失神的我驚訝,才發現他已經望著我,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我是一個對聲音很敏感的人,修煉夢斷訣之後更加覺得很別人講話大都是吵鬧,但是他的聲音輕柔而舒適,一下子就融化了我的心。


    我的唿吸有點急促,不過圓圓肉感的我站久了氣喘的樣子也是差不多的吧。


    見我不出聲,他又耐心問道:“喜歡這個風鈴嗎?”他伸手浮動了虛空,柔柔的風搖曳著那幾朵銀色的小花,花朵飛舞碰撞,接觸到風鈴,好聽的聲音漂浮在夢幻的院子裏。


    我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那送你如何?蔓蔓。吳蔓蔓,對嗎?”


    我從來不知道,他竟然認得我,我不過是琴鼓山一個小小的卜史,師傅因著我沉穩的性格,才讓我擔任這每年獻上梅花酌的任務。


    這天神的院子每年總會就著大祭的借口堆滿了祝宗送來各種珍貴禮物,說來也是有趣,明明是山神宗主嘽微的大祭,卻偏要來叨擾在隔壁岐山頤養天年的天神。


    “蔓蔓。”天神瑠璃喚了我一句,我才發覺我居然走神了,一時之間不知道作何迴應。


    結果瑠璃卻沒有追究,隻是走到掛著風鈴的屋簷底下,修長的手一伸便夠到風鈴了,他把風鈴輕輕取了下來。


    他徑直向我走來,我的唿吸又開始急速起來,耳朵有些發熱,他背對著明晃晃的日光,一時看不清他的麵目。


    風鈴在我眼前搖晃,裏麵浮動的絕美光影掠過我的眼球,晃動之間,瑠璃的眼帶著笑意。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都怪我,讓你一直拿著梅花酌,先放下吧。”


    “是,好,好的。”我有點語無倫次,我輕輕把酒放到了一旁的長幾上,長幾上放著一隻紫色的夜光杯。沒有觀察太久,我趕緊起身,再順從恭敬地低頭站在瑠璃跟前。


    “來,伸出手。”


    我抬頭,對上瑠璃的目光,他眼神再次示意,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攤開我的雙手,那個絕美的風鈴落到了我的手中,我一時不敢動。


    “你為什麽總愛穿黑色衣服?”


    天啊,不僅記得我的名字,還記得我總是穿黑衣服。可是隻一瞬間,正低著頭看著肉唿唿小手的我,自認為明白了什麽,這麽一個胖乎乎的又強行穿黑衣想要顯瘦一點的小女孩,肯定很引人注目吧。肯定就是這樣的。


    這樣想來,之前的悸動慢慢消退了一些,失落的感覺輕易地出現了。


    “因為黑色衣服很普通,在人群中很自然,感覺很安全,很融洽。”


    “很普通,很自然,很安全,倒很有趣。”說著他坐在了長幾前,打開了梅花酌的蓋子,空氣裏充盈著甜香,他緩緩把梅花酌倒進夜光杯裏,酒麵浮動的光影如同梅花盛放一般。


    “蔓蔓,我特別愛喝你釀造的梅花酌。”


    這好聽的聲音又開始擾亂我的心了。


    到我離開這個院子,一路奔趕驕山,再到在這個集市裏遊蕩,都久久不能平靜,總是輕易就想起來了。


    那幾個玩焰火的小孩繞了好幾圈又到了我麵前,但是他們看起來卻好像在害怕什麽,他們在焦慮地對話著;


    “那剛剛肯定是獵靈人............”


    “天啊,太可怕了,他好像在狩獵,一直往懸空崖方向追。姐姐說,他們專門捕獵精靈,獲得精靈的血和心髒然後出售......”


    “居然會有買的人嗎?這也太殘忍了吧。我們要找人幫忙嗎?”


    “這是增進功力的靈藥原料,修煉越高的精靈越珍貴.........”


    我越聽越覺得不妥,總覺得剛剛那個女孩要出事,我加快了腳步往懸空崖方向尋覓。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我想加快速度,但無奈人太多太密集,我隻能穿梭著人群跑跑停停,碰撞到一些人也來不及說對不起。


    懸空崖在村落後方,越走進村落,身後的喧鬧聲越淡薄,人煙越發凋零,燈光也迅速暗淡下來,我喘著氣,仔細辨認著是否有什麽異常聲音。


    像是野獸咆哮的聲音,低啞而憤怒,我往聲音的方向趕去。


    沒想到發出咆哮聲的是一隻黑黑的小浣熊,擋在那個昏昏沉沉的女孩麵前,可是顯然對獵靈手不起任何威懾作用,那人陰險得意地笑著,手上在快速編織著捕獵的繩結。


    而那繩子散發著血液一般的陰沉熒光,那是索命繩,被套上幾乎等於完蛋。我一時愣住了,那人好像還沒發現我,一時局麵就這樣維持著,可是那個女孩很快就沒命了,我心裏十分焦急。


    空氣凝固和悶熱,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


    還有一些時間,我這樣想著,一定要做些什麽?可是我根本不夠打,唯一有點用的隻有夢斷訣。


    冷靜,冷靜。先要尋找他的痛點,貪婪、殘忍、無情.....默念細數著,手上開始結陣預備,快看到了,是什麽呢?是什麽呢?明明快要看到了,我開始有些急躁。


    叮叮零,叮叮零,此刻卻起了風,吹不動笨重的我,卻把瑠璃送我的風鈴喚醒了,獵靈戶敏感迅速地迴過頭,那陰狠的眼神讓我發怵,他直直地盯著我,然後,突然他露出變態一般地笑容;


    “又一個送上門了,今天真是幸運。胖是胖了點,可是居然是習夢斷訣的靈體,嘻嘻嘻。”變態隻是用笑聲就能讓人無法動彈。


    村落深處極致的暗黑,月亮根本不見了,剛剛那個燈火璀璨世界像是隔世一般。


    刹那間那索命繩向我撲來,猩紅詭異的熒光血盆大口,我結陣未遂的手停在虛空中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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