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呢?”從點映會出來,顧羽寧開著車,自曼十分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沒想什麽。”自曼望著前方的擁堵,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前方綠燈轉紅燈還差五秒,顧羽寧就踩了刹車,自曼扭過頭來皺了皺眉。


    “還在想你的初戀啊?”顧羽寧也轉過頭,和她的目光相撞。


    自曼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個男人一天不找點事,渾身刺癢。


    “別想了,他配不上你。”顧羽寧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酸味。


    自曼心想就你配得上,哼!她挑唇微微一笑,“顧羽寧,你咋那麽自戀。”


    “說老實話,我也配不上你。”說完,他踩下油門,車子緩緩啟動,壓過斑馬線。


    自曼呆了呆,顧羽寧的話猝不及防,在自曼的眼裏,顧羽寧一向剛愎自用傲睨一世,忽然把姿態降得這麽低,自曼覺得莫名其妙。


    “阿曼,你是個好姑娘。”顧羽寧喃喃自語。


    這個話的後半句是“你應該找個好人嫁了?”自曼腦補後,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弱弱地問他,“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她的想法很簡單,正常的顧羽寧不會說出這種話,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


    話音未落,顧羽寧差點吐血,本意就是誇誇她,結果……顧羽寧扯著嘴角若有若無地笑了,在自曼眼裏那是一種絕望的笑。


    “你真的得了?”自曼一臉詫異,轉而又了然的撇著嘴,“難怪你情緒總那麽不受控,原來你生病了,到底是什麽病啊?”


    顧羽寧張了張嘴,一時語塞。


    自曼想了想,“不會是不治之症吧?”


    “是。”顧羽寧故意說。


    “真的啊!”自曼驚得捂住嘴巴,“醫生怎麽說?能治嗎?”


    “治不了了。”顧羽寧接著她的話茬。


    “晚期了?”自曼追著問,心裏越發忐忑。


    “嗯,晚期,治不了了,你還離開我嗎?”顧羽寧扭過頭看她。


    “醫生說還能活多久?”自曼眼眶都紅了。


    顧羽寧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阿曼你真傻!”然後,目視著前方,勾起嘴角笑得很燦爛。


    “你騙人呢。”自曼朝他飛了一記眼刀,“你怎麽拿這種事鬧著玩呢。”


    顧羽寧聳聳肩,無辜地說:“從一開始都是你說的,我沒說。”


    自曼咬了咬唇,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變態得離譜。


    “說真的,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你會傷心嗎?”顧羽寧沒頭沒尾地問。


    “小貓小狗死了我都會傷心,更別說你一個大活人了。”自曼靠在座椅上,懶懶地說,剛剛害得她都要掉眼淚了。


    “合著我和小貓小狗一個待遇啊?”


    “你還想要什麽待遇?”自曼迴嗆他。


    “算了,我想要什麽你都不會給。”顧羽寧鬱鬱寡歡地說。


    “你說說看。”自曼特別想知道他死的時候還想要什麽待遇,想讓她為他哭天搶地,守身如玉一輩子?


    顧羽寧沉寂了片刻,瞄了一眼自曼白皙的腿,還有自曼翹著的胸,他鼓起莫大的勇氣,變得一本正經地說:“我想要你。”


    自曼露出防禦性的目光,朝椅背那一邊挪了挪,掛著一抹羞赧之色,強烈地拒絕道,“大白天的你想什麽呢。”


    “我說晚上。”


    “不行。你別碰我。”自曼十分幹脆,鐵了心不會再和顧羽寧發生關係,從他和江曦有一腿之後,她徹徹底底不想和他做那個事。


    顧羽寧閉了閉眼,不爽道:“何自曼,我發現你真的挺能忍的,咱們多久沒那個了。”


    “我為什麽要和你那個?”何自曼捂著臉,說這些感覺很羞恥。


    “我們是夫妻,你說為什麽。”顧羽寧搞不懂,夫妻吵架歸吵架,鬧離婚歸鬧離婚,做那個不分男女都有生理需求啊!何況他們現在還是合法夫妻,怎麽就那麽費勁。


    自曼把頭扭到窗外那側,望著外麵的車水馬龍,她心如止水,他和別的女人搞曖昧卿卿我我,現在還反過來要求和她那個,這男人真是無恥下流再加一個混蛋。


    空氣裏仿佛噴灑了幹冰,瞬間凝固成無聲的冷氣,顧羽寧陷入沉默中,自曼也和他保持著更遙遠的距離,明明剛才彼此還像小情侶一樣逗趣著,現在忽然就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仇家。


    他認為自己專情又隱忍,她認為他浪蕩又多情。


    彼此從未建立起堅不可摧的信任,他每一次的疑心,每一次的惡語相向,對自曼都是一種無法承受的傷害,更何況他夾雜著謊言的欺騙。


    “你在前麵停吧,我打車去南池子看看candy。”自曼想逃離。


    “好。”顧羽寧過了前麵的路口停了車。


    自曼拿起包快速下了車,走到離公交站台不遠的一棵樹下。


    顧羽寧從右後視鏡看了一眼她,心情低落,他們之間的裂痕是太深太長了嗎?是不是怎麽修補都修補不好了嗎?他深深歎了口氣,或許他該放手了,接受共同撫養candy,他去組建一個新家庭,她也去找個合適的人在一起,想到這兒,顧羽寧覺得比攀登珠穆朗瑪峰還難,他的事業一帆風順,他的家庭也不該有瑕疵,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遇到過很有女人,隻有自曼最單純最簡單,他舍不得放手。


    自曼打車到了南池子街。


    “媽媽。”candy緊緊摟住自曼的脖子。“媽媽,我發現你身上有爸爸的味道。”


    “對啊,媽媽坐爸爸的車過來的。”自曼捏了捏candy的小臉蛋,“你乖不乖?想不想和媽媽迴家。”


    “不想,我在爺爺家,爺爺都聽我的。”candy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金幣,“媽媽,你看爺爺給我的。”


    自曼還以為是裹著金紙的硬幣,隻是逗小孩子玩的東西,結果拿到手裏一看,真的是純金的。


    “爺爺說這個很值錢,給我了。”candy放迴口袋裏。


    顧振興恰好走過來,“candy,你是不是要迴家了。”


    “爺爺,我和媽媽說了,我不迴家。”


    “爸,candy還小,拿不住東西容易弄丟,別給她值錢的東西。”自曼委婉地說。


    “拿著玩嘛!沒事,我孫女知道什麽是好東西。”顧振興笑嗬嗬地說,把candy抱起來,一臉的寵溺,“我孫女和他爸小時候一樣,什麽東西好,一眼就認定了。”


    自曼莞爾一笑,看著祖孫二人,定格成一副畫,溫馨又美好。


    “自曼,我和羽寧說了,近期安排照個全家福,我直接請了攝影師過來,定好時間你們就過來。”顧振興說。


    自曼輕輕“嗯”了一聲,心中五味雜陳,長輩們還當她是顧家的兒媳,為了孩子就將就著吧,她想。


    “阿曼,你討好成功了嗎?”蘇小月忽然發了條信息。


    “還沒去嚐試。”


    “好吧,我這兩天要離京去別的城市做宣傳,有事的話你打電話給我。”


    自曼發了一個嗯嗯的表情。


    蘇小月故意發了一個討好的表情。


    自曼給她發了一個敲打的表情。


    自曼晚上留在南池子街吃了晚飯,晚飯後她牽著女兒,走在熙熙攘攘的長安街上,南池子和柳蔭街隔著一個故宮,飯後溜達溜達當遛食了。


    走到柳蔭街,正巧看見自青從門口走出來。


    “大姨。”candy遠遠地就喊了起來。


    自青迴過頭,驚了一瞬,“呦!你們母女怎麽來了?”自青抱起candy,用頭頂了頂candy,對自曼說:“小家夥又變樣了,和你一樣。”


    “你怎麽老在家啊?”自曼看自青穿著家居服,很隨意,素顏無修飾。


    “租的房子退了,迴家來住。”自青說完,拉著自曼在她耳邊小聲嘀咕起來,“你爸這幾天不知道怎麽了,總和梅姨吵架,還拿茶杯把梅姨的額頭給砸破了。”


    自曼心裏一緊,“姐,你帶著candy去你屋玩,我去看看我爸。”


    夏天的知了叫得人心煩氣躁,何潤啟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手裏拿著一本《孫子兵法》津津有味地看著,石桌上放著茶具,杜詠梅小心翼翼地給煮著茶伺候著。


    “爸,身體好些了嗎?”自曼笑臉盈盈地走過去。


    “你怎麽過來了?”何潤啟和杜詠梅同時抬起頭。


    “candy在南池子街,我正好帶著她溜達溜達就過來了。”自曼說著坐在另一個石凳上,接過杜詠梅手中的活,眼角的餘光瞥了眼杜詠梅貼著創可貼的額角,“梅姨,我來給我爸泡茶。”


    杜詠梅苦澀地笑了笑。


    自曼取出一把茶葉,不多不少,剛剛好的分量,放入茶壺中,待開水燒開後,用開水衝洗茶葉,濾出茶湯,第一遍倒掉,用茶匙輕輕攪拌茶葉,再倒入開水,茶葉在舞動,慢慢地溢出淡淡的茶香味,自曼把茶湯倒入小小的精致白色瓷杯中。


    “爸,喝茶。”自曼泡茶的動作幹脆又麻利。


    何潤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笑了笑,“自曼泡的茶,香。”


    自曼忍了忍,說:“爸,咱們家裏有什麽事,您和我說說,我是您閨女,您別什麽事都瞞著我。”


    “自曼,我知道你現在也難,你好好把孩子帶大,其他事少管。”


    自曼咬了咬唇,看了眼梅姨,梅姨也不敢接話,應該是被何潤啟給教訓過了。


    “上次的事是個誤會,爸,顧羽寧他就是和我賭氣才做了糊塗事。”


    何潤啟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看著自曼,“閨女,爸做過事,爸敢擔,爸這把歲數了,什麽沒見過,該來的總會來,你和他能過下去就好好過,過不下去,趁早斷幹淨,顧家的人是披著羊皮的狼,那個時候就留著後手了。”


    杜詠梅看情勢也接過話茬,“就是顧家的人也太不是人了,晟俊不就是自己接點私活嘛!結果顧羽寧找人把晟俊打了,還威脅晟俊不能踏進這北京城,你說有這種人嘛!”


    “行了吧,你個老太婆知道什麽呀。”何潤啟嚇唬杜詠梅,“說這些沒用的,他想迴來,誰也攔不住,腿長在他身上呢。”


    杜詠梅趕緊閉了嘴,不自覺地摸了摸額角的傷。


    “爸,您剛做完手術,還在恢複期,千萬別大動肝火。”自曼隻能好言好語勸著,眼看著何潤啟這幾年蒼老了許多,她心裏不是滋味。


    “我沒事,你去把candy帶過來,我稀罕稀罕。”何潤啟露出期待的笑容。


    “二伯,我給送過來了。”自青剛剛一直躲在壁影後麵等著呢,聽見何潤啟說candy,她馬上就接了話。


    “姥爺,姥姥。”candy有點拘謹地說。


    “哎,我外孫女好像長高了點。”何潤啟把candy牽過來,眼裏也滿是寵溺,“小孩子長得真快。”


    “姥爺,你怎麽不坐輪椅了?”candy小聲地問。


    何潤啟笑得合不攏嘴,捏了捏candy的小臉蛋,誇讚道:“看我外孫女還記得姥爺坐輪椅的事,小小的人記性就這麽好。”


    看何潤啟暢懷,自曼滿懷欣慰地笑了。


    孩子總能適時地調節家庭的氛圍,何潤啟看著candy,心裏美滋滋的。


    “姥爺,你看爺爺給我的。”candy拿出金幣又炫耀了一次。


    何潤啟拿起金幣看了看,笑得格外開心,“這個老顧盡拿這玩意收買孩子,孩子以後長大了不得了,以後得找個拿金幣哄我外孫女的小夥子了。”


    “爸,您說什麽呢,candy才三歲。”自曼忍不住笑了。


    “老顧現在美了,白撿個孫女,昨天我在公園遇見他晨練,正和一幫人炫耀自己的孫女呢,我都懶得搭理他。”何潤啟依舊笑著說。


    自曼似乎也懂了,顧振興和何潤啟沒有多麽大的矛盾,那個年代兩人是惺惺相惜一起攜手拚搏的兄弟,彼此相互照應才走到今天,這麽多年的情義怎麽說沒就沒了,問題的症結在顧羽寧身上,自曼想了想蘇小月的話。


    顧羽寧忽然打來電話。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迴來?”


    “在柳蔭街,今晚不迴去了。”


    “故意躲著我?”


    “沒有。”


    “何自曼,我們倆必須好好談談了,你現在到底怎麽想的?”


    自曼拿著手機,迴了自己的房間,繼續說:“應該是我問你怎麽想的?”


    “我想的在車上說了。”


    自曼一聽,腦瓜子嗡嗡的,她特別想說你和江曦早點睡吧,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喂,怎麽不說話?”


    “candy在叫我,等迴去再說吧。”自曼趕緊掛了電話。


    顧羽寧拿著手機聽著那頭傳來的“嘟嘟嘟”聲,心裏煩悶,女人,他沒那麽需要,三年,他沒碰過,也沒覺得有什麽,經常通宵忙著工作,可自從阿曼住進來,他身體裏沉睡了多年的小怪獸像看到了美好的獵物,每每蘇醒過來折磨著他,現在的他努力憋迴去,點燃一根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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